那個叫亨利的法國男人很識趣地走開了。


    他們二人互望了好一會兒,不知是誰先笑了,接著,兩個人都隔著遠遠的距離笑了起來。


    林越諍撇下麵前的人往舒旻這個方向走來,舒旻疑心他要來和自己說話,卻見他徑直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


    她迴頭一看,一看之下,像被什麽一腳踢在了心口,悶悶地痛了一下。


    隻見穿著一襲紫色禮服的關錦華挽著陸城南出現在門口,一時間,很多人都朝他二人湧去。舒旻有意識地不去看陸城南的臉,但是那二人猶如眾星拱月,光華耀眼,又引得她不得不去看,她便幹脆將目光停駐在關錦華身上。多日不見,她豐腴了些,臉上隻淡施粉黛,整個人看著神采奕奕,一副春風得意的樣子。


    eva端著一杯香檳站在舒旻身旁壓低聲音說:“那是熱力傳媒的女老總,身邊的是她新捧的一個小白臉。林總的新項目也是和她合作,才順利拿下來的。”


    舒旻的心因“小白臉”這個鄙夷的詞揪了一下,轉臉去看eva。eva的目光隻在關錦華身上,美目裏有艷羨、嫉妒之意:“這個女人可不簡單,名副其實的第一名媛。媒體上怎麽吹得厲害,其實也就是個高中學曆的東北村姑。”


    這還是舒旻第一次聽到關錦華這麽隱秘的八卦,不免有些吃驚。


    eva大概喝多了,有些失態,她平日裏可能對關錦華多有關注,此刻就忍不住八卦道:“都說成功的女人背後有一堆男人,這女人絕對就是踩著男人上位的典範。我聽人說,她出生在東北一個農村,一考進大城市的高中,她就處心積慮地想往上流社會擠。高中剛畢業,她就改了年齡,嫁給市裏一個高官的獨子,那個高官的兒子是個小兒麻痹症患者,其醜無比,性情又古怪暴躁,一直找不到老婆。但是關錦華居然肯!”


    “關錦華剛嫁過去一年就生了個兒子,居然白白胖胖,很健康,她在婆家的地位一下子就上去了。後來她公公調來北京,她也隨夫家來了北京,幫著公公裏裏外外應酬,混得風生水起。不到兩年,她就傍上了一個很有背景的老頭,拋夫棄子跟了他。即便如此,她和以前的夫家還保持著很好的共利關係。”


    “再以後,她就幫著那老頭坐江山,管著他名下的熱力傳媒集團。起初那老頭還不相信她,結果等老頭病了,她床前床後地伺候,說惡俗點,真的是端屎倒尿,親力親為,無所不用其極,博得了老頭的信任。前些年,那老頭過世了,她和老頭的幾個兒子腥風血雨好一場惡鬥,最後把老頭的幾個兒子都踢出了局。老頭那幾個不成器的兒子哪裏是她的對手……”


    說到這裏,eva啜了口香檳,有些感慨地說:“不得不說,人都有不同的天賦,她的天賦就是傍男人,抓住一切機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現在,她誰也不用傍了——財富與權利巔峰的女人,現在輪到別人傍她了。”


    舒旻聽得渾身一個寒噤,她覺得關錦華那樣的人生是她所不能想像的。


    “聽說她這個新歡是個唱搖滾的,以前就在酒吧裏唱著玩,現在被她一炒,紅透了。唱搖滾的嘛,看著都憤世嫉俗,其實都精著呢,年輕時玩酷裝漂泊,到頭來最次的也都娶個北京女,不費吹灰之力地過上很多人求都求不到的生活。”


    說著,她擠出一個笑迎上去,步向那群寒暄的人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恢複更新,初定於每周2、4、6更新,如有特殊情況,周四可能會不更。大家追文辛苦了,非常感激你們的耐心。


    ☆、第二十五章


    舒旻的眼睛順著eva的走勢看去,恰好對上了那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眼睛。陸城南萬沒想到此時此地會見到舒旻,表情裏閃過一絲慌亂、無措,那慌亂無措一閃即逝,很快,他就恢複了冷靜。


    舒旻含著抹淡淡的笑看著他,今時今日的他,再不是那個和她縮在窮街陋巷裏的寒酸小子了,白色的阿瑪尼很襯他,他身上如同披著光輝。


    她看了他好一會兒,忽然舉杯,對他做了個口型:“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她居然這樣說。


    他垂下眼簾,嘴角抿出一絲苦澀的紋路。


    關錦華敏感地捕捉到了舒旻的存在,冷不丁見到舒旻,精明強幹如她,反倒不如陸城南淡定,臉色驟然一變——到底是偷過東西的人,見了失主,骨子裏還是怕的。


    舒旻噓了口氣,轉身朝著大廳後門走去。她一向是個寬厚的人,見不得別人不自在,哪怕是別人負了她。


    大廳後門直通向一個小花廳,或站或纏,錯落有致地種著各色植物,花廳裏空氣清新,四下裏彌散著不知名的花香氣,隱隱聽得遠處大街上的車水馬龍。這一切沖淡了廳內衣香鬢影帶來的華而不實,她迴頭望著裏麵的影影綽綽,悠悠出了一口氣。


    餘光瞥見不遠處的小舞台上放著一把吉他,她便趁著興致拿了,在爬滿藤蔓的長廊上坐下,扯掉頭巾,蹬了鞋,將雙腿筆直放著,垂下長長的睫毛,學電影裏奧黛麗赫本的樣子唱起《moonriver》。


    *


    眼見關錦華取代了他的核心位置,林越諍舒了口氣,摁了摁眉心,撇下人群往花廳走去。


    穿過一排假山,他遙遙看見舒旻抱著吉他兀自唱著歌,身體隨著撥動吉他的手微微起伏,線條單薄瘦弱。他走近些,方才聽清她唱的是什麽,再看一眼她今天的裝束,倒真有幾分赫本不諳世事的頹廢樣子。


    唇角不自禁地微微上揚,他靜靜望著她的側臉,小半月不見,她的狀態和氣色都比上次好很多,臉頰豐腴了不少,她仰起的下巴線條柔美,微微有些上翹,安靜下來時透著一種楚楚可憐的風致,她的睫毛很長,在眼底下投著一片扇形的陰影。夜色掩映下,她坐在一片暖色光芒裏,仿似有一種和緩的光她身上瀉下,流進他幹涸已久的心裏。


    喉頭微微一動,他默然收迴眼神。


    過了今晚,他便再無理由見她了,以她的性格,拿了他的錢,自然會躲得遠遠的,再往後,二人漸行漸遠,終成陌路,念及此,他心裏仿佛生出了一些東西,那些尖利的東西在心底砥礪著,讓他不莫名煩躁。


    *


    一曲唱畢,舒旻緩緩低下頭,把吉他靠放在身畔的廊柱上,許是那首歌太過靜謐的緣故,她有些犯懶,便將左手搭在欄杆上,仰頭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她長長籲口氣,一扭頭就看見不遠處那個修長挺拔的身影,她抬手擋住迎麵she來的白光,微眯了眼,這才看見隱在一片陰翳中的,他的臉。


    她的唿吸微微一滯,身體下意識地繃了繃。


    林越諍信步上前,在她對麵坐下:“歌唱得很好。”


    舒旻不以為意地笑了下,當他是客套,這種淺吟低唱哪裏見實力?


    林越諍低頭出了會兒神,忽而抬頭,很認真地問:“你馬上就要進大四了?未來有什麽打算。”


    舒旻一怔,沒想過他會跟她談起這個。沉默了一陣,她有些艱澀地說:“沒什麽打算。我,不是一個很有理想的人。”


    “是沒有理想還是不敢有理想?”


    五月的天,已經十分燠熱,舒旻卻被他這句話激得打了個寒戰,舒旻避開他犀利的眼神,死死抿住唇。


    從六歲那年學音樂到今天,如果說一開始,她是沒有選擇,那麽後來,她確實是拿音樂當一生的信仰來對待的。十六年來,五千多個日日夜夜,她從未假想過,如果未來沒有音樂會怎麽樣。


    她隻是——


    “不敢有。”舒旻坦率地脫口而出。


    她不敢有理想,藝術的完美,多少帶有一點魔意,她不敢放任自己去飼養這個魔,她太知道要養好這個魔,要付出什麽代價——鮮活的自我!陸城南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她要多決絕孤勇,才敢有理想?她不是沒聽過某個學姐的傳聞,一路靠著潛規則上位,最終對男人產生了生理性厭惡,她不敢想那背後是怎樣的齷齪和罪惡,才能讓一個人扭曲至此。


    但是,如果她敢呢……


    一個念頭還沒轉完,林越諍冷不丁開口:“如果我說,我讓你敢有理想……你敢要嗎?”


    舒旻的腦中一陣轟響,全身血液仿佛有一瞬的凝固,她不傻的,她懂林越諍這話的意思是什麽。他明顯沒有在開玩笑,像他這樣一個人,如果他讓她“敢”,那她就一定會有“敢”的資本。


    舒旻目不轉睛地盯著他,想裝傻,假裝聽不懂他的話。盡管這一刻,舒旻的大腦處於放空狀態,但是她還是很敏銳地捕捉到林越諍眼中一閃即逝的異樣神情,那神情像是在自嘲,又像是無奈,繼而又像有了期待。舒旻屏住唿吸,隻盯著他看,他的眼神不再迴避,眼簾一抬,看定了她,眸色深沉,竟沒有半分情緒,叫舒旻生出了一種錯覺,以為他剛才什麽都沒說。可是他明明又是一種等待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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