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歆最終還是登上了前往荊南的使船。


    他將作為大漢天子使臣的身份,前往武陵,去見士頌。


    看著江水東流,滔滔不絕,華歆的內心也是感慨萬千。


    當年他得到了曹操的一份征辟書信,覺得自己可以在朝廷中央任職,那自己的前途,自然是比跟著士頌這種地方割據的諸侯要更加光明。於是他毅然離開了士頌,投靠曹操。


    而且,到目前為止,他華歆的選擇,似乎也沒有錯。


    曹操橫掃北方,士頌一敗再敗,荊北三郡基本算是丟了,漢中郡東麵也丟了。


    如今曹操百萬大軍南下,士頌的根基所在,荊南四郡隻怕也難以保全。


    未來,他怎麽看,都是曹操一統天下,他華歆順勢而為,好好輔助曹家子弟,未來,說不定還能混個開國從龍之功,恩澤後世。


    但即便事實就是這樣,但他的內心,總覺得不安,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頭。


    尤其是現在過江去見士頌,這種感覺越發的強烈。


    好像他所有的期望,都會因此而發生改變似的。


    等到船到了武陵,他不好的預感,立刻成真。


    明明是天子使臣,明明是帶著曹操的勸降書來的他。卻根本見不到士頌!


    “嘿嘿,你就是華歆,那個帶頭叛變,外貌看起來道貌岸然,內心卻一心想著功名錢財的老小子?”


    早就得到消息的楚國這邊,迎接華歆的人群之中,居然沒有一個文人,而是清一色的武將,似乎是士頌有意給他下馬威。


    而這群武將的品級,也都不高,剛才張開說話的人,不過是個百人將級別的領隊。


    這人一身腱子肉,手持一把長斧,臉色不善,給人的感覺,似乎想要把華歆一斧頭給砍了。


    華歆立刻明白,這是士頌要給他下馬威,當即也擺正姿勢,拱手說道:“我乃天子使臣,來見大漢天子之臣,楚侯士頌。士頌號稱儒學傳承所在,麾下將士,難道連忠君愛國的道理,都不懂嗎?”


    “哈哈哈哈,子魚先生何必和我們這群武夫爭論忠義之心。”那百人將身後,走出一位年輕將領,正是荊南本地出身,最近聲名鵲起的楚侯府列校尉唐瞬。


    雖然隻是一個普通校尉,在楚國體係之中,不過是個中層武將,但他唐瞬和黃忠之間的“愛恩情仇”,那是傳的沸沸揚揚,如今更是被黃忠收為義子。


    快刀神箭,早有“小黃忠”之名。


    加上還是荊南出身,父子兩代都是士頌死忠,這樣的身份在荊南,那是極其有市場的。


    周圍的將士們見到他,立刻躬身後退,對他行禮。


    華歆當年叛走的時候,唐瞬的名聲還沒有起來,所以華歆對他並沒什麽印象。


    但見唐瞬話裏有話,而且身份不低,也簡單地拱手算是見禮了。


    “我們這些粗人,讀書不多。隻知道楚侯大恩,對我們荊州百姓也好,中原流民也罷,給了我們活路,給了我們希望。我們既然領了楚侯的差,就要為楚侯盡全力辦事。”


    “絕不會和某些人那樣,半途而廢,見風轉舵。隻會權衡利弊,找些冠名堂皇的地理由,為自己叛逃開脫。即便曹賊百萬大軍來攻,我們也將上下一心,決死一戰。報道楚侯,也不愧對自己的一顆良心。”


    唐瞬的話,字字譏諷,雖然沒有指名道姓說他華歆是叛徒,但華歆越聽越是恨。


    剛要發作的時候,唐瞬忽然手一揮,說道:“先生既然是天子使臣,我們楚國自然不會無禮,楚國仆馬良,楚督蠻史孟光,已經在驛站內等候了。還請先生隨我一道前往,我等粗漢,自當為先生開路。”


    開路?不過是押送的另外一種說法罷了。


    從華歆的角度來看,士頌這種不按套路出牌的人,若是在開戰時候拿他祭旗,也不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裏,華歆的氣勢頓時退了三分,沒有去和唐瞬針鋒相對,而是老老實實地坐上了唐瞬為他準備的馬車。


    至於他帶來的那些護衛,自然也有更多的楚國軍士,為他們指明道路,讓他們不要輕舉妄動。


    其實士頌按照曹操給他挖的坑,自己“當天下先”,第一個跳進建立“諸侯國”的陷阱時,就已經把自己的野心表露無遺。


    士頌建立楚國後,是直接對照著漢朝官職,來設置了自己的楚國官職的,和現在曹操的魏國體係一樣。


    隻不過在數年前,曹操的威望還沒有這麽高,漢朝中央的權威還沒有這麽的灰暗。


    例如九卿中的太仆一職,在士頌這邊為設定為“楚國仆”,又比如九卿中的大鴻臚一職,士頌依舊按照南方蠻夷眾多的傳統,把這個官職設定為“楚督蠻史”。


    除了名稱上的不同,官職的職能基本都和九卿一致。


    而這個設定,當時別說曹操孫權了,就連武陵書院內部,都起過爭論,說士頌心中誌向不小。


    後來,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局勢的變化,士頌這種仿照中央朝廷,自建一套官職體係的做法也已經逐步被人所接受。


    而曹操,孫權似乎都是有樣學樣,吳國和魏國麾下官員們,如今也是在保留漢朝官職的同時,兼職出任吳國和魏國官職。


    想到這裏,華歆也是無奈地歎了口氣。


    當年他借此批判士頌,說士頌其心可誅。


    可現在呢,自己也被對麵罵為“貪名鑽營之人”,隻不過不是在士頌麾下貪圖名利,而是在曹操麾下。


    說起來,自己似乎的確比士頌手下那些人更加不堪,但這一點,華歆即便是明白,也絕對不會承認的。


    很快,華歆進入了武陵郡治所臨沅,也是如今的楚侯府所在。


    但華歆不知道的是,士頌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見他。


    等他到了臨沅城內的驛所時,僅僅見到了馬良和孟光。


    白眉馬良在這個時空自然是大名鼎鼎,穎水大敗後,輾轉千裏,花費數年終於南歸士頌,不僅僅是楚國之內,都認可其忠義,就連曹魏境內,都有不少人對其讚不絕口,認為沒有能留下馬良,是情報部門的重大失誤。


    楚國這邊,明麵上的對外事務,則是孟光這個不簡單的老頭子。


    他在漢靈帝時,就已經是大漢朝廷中央的官員了,後來由於董卓之亂,他不得不逃離關中,入蜀地之後,是得到了劉焉劉璋父子的高度重視。


    這孟光可謂是博覽群書,精通舊曆,可以說是一位知名的大儒。


    其身份地位,士頌用來當自己楚國的九卿大鴻臚,也就是所謂的“楚督蠻史”一職,那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曆史上劉備占據益州之後,也十分重用這位孟光,讓他和許慈並掌製度,後來更是升職為了大司農,也是個耿直有主見的人。


    見到這兩人,華歆當然是好好行禮,雙方落座之後,華歆說明自己奉天子之命而來,求見士頌。


    孟光是一點麵子都不給他,直接問道:“哼,天子之命,我家主公自然不得不尊。就怕是有人假借天子之命,行自己個人之謀劃啊。”


    “丞相乃是大漢丞相,他行令辦事,不也是在為大漢辦事嗎?”華歆依舊說著曹魏官員們最後的遮羞布。


    馬良嘿嘿一笑,繼續說道:“書信可暫時先交給我們,由我們呈給楚侯,待楚侯閱過之後,再給答複。”


    “楚侯如今事務繁忙,六七十萬大軍調度分配,後勤物資,如何謀劃破敵,都需要他來安排,後續收複荊北諸郡和漢中郡失地,為天下除賊也令他不分開身。”


    華歆也是個臉皮厚的,明知道馬良在諷刺他和他背後的曹操是國賊,但他楞是裝傻不接話,繼續和馬良,孟光二人虛與委蛇,想要探口風。


    他想要知道楚國這邊,對於曹操這次南征,真實的想法是什麽,難道真是士頌擺在明麵上的那種口號,魚死網破,拚死一戰,以決定天下走勢?


    同樣的,在不遠處的楚侯府中。


    士頌和劉巴,賈詡等人也在議論著華歆這位曹魏的使者,從前的“故舊”。


    “華子魚此人,貪戀名利權位。縱然在《建安小人集》中,榜上有名,但對於他來說,認定天下必然會歸屬於曹操,那這種書籍自然也就成為了野史,不值一提,他是不會在乎的。”


    徐庶在荊州時,曾和華歆有過接觸,當時自己還覺得華歆這人不錯。


    但後麵華歆為了曹操給出的“中央職位”,翻臉叛逃,拉開了曹魏在士頌集團“挖人”的先河。之後。徐庶對華歆好感全無,甚至還有些反感。


    “華歆這人,唯一值得稱道的,便是他的學識本領,在武陵書院內,許多儒家經典著作,他的解讀,十分不錯。主公將他分為小人之儒,恰如其分。”武陵書院派係的代表,石韜這時候也站出來說話了。


    石韜的話,看起來是在貶低華歆,但士頌知道,石韜說來說去,就是想要“保住”華歆。


    他知道士頌對於華歆不滿,但他認為士頌隻是因為華歆當年本屬士頌,卻貪戀權位,去投效了曹操,他有心替華歆提升其“存在”的價值,強調他華歆也是大儒,對於儒學經典的理解十分到位,可以作為傳授儒學的大師。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這位儒學大師,在士頌所熟悉的另外一個時空,是曹魏改朝換代的急先鋒,親自上陣逼迫漢獻帝“禪位讓賢”。


    他用自己的言行,給天下所有人展現了所謂的大儒們,對於“忠義”的理解。


    那就是:我自入關,自有大儒替我辯經。


    這些不要臉的“大儒”,學者,隻要是誰實力強,他們就投降誰,抱誰的大腿,最終隻要對於他們這些大儒本身有利益就行。至於國家存亡,版圖異色,百姓罹難,道義禮法,統統都可以拋之腦後,不管不問。


    隻要刀子狠,這些書讀到狗肚子裏麵的“大儒”,跪得比誰都快。


    就好像曆史上勸劉禪投降的譙周,千百年後一樣有人給他辯解,說他是為全天下著想的“大儒”,說蜀國的實力不如魏國,就應該投降,譙周是愛惜百姓的大儒。


    在士頌看來,這些學者給譙周辯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觀點,都能完美的套在賣國賊汪精衛的身上。汪精衛也是覺得二戰時的日本軍力強大,遠在中國之上,也覺得中國就應該投降。汪精衛和譙周,其實沒有任何的區別。


    所以在士頌眼中,那些給譙周平反的人,要麽是在嘩眾取寵,要麽就是暗中收了外國勢力的好處,想要借古諷今,借著給譙周平反,來給汪精衛招魂。


    這種人,其心可誅,人品道德惡劣低下,是敗類中的敗類。


    也正是因為對這種所謂“大儒”的厭惡,讓士頌動了殺心。


    當時士頌讓華歆在自己手下做事,多少也想著,或許自己的到來,可以改變和影響這位大儒,讓他在自己手下,發揮正麵的作用,也避免他跑去,做那逼迫漢獻帝禪位的破事。


    士頌卻沒有想到,自己可以帶來後世的思想,製度,軍法乃至一些小技術。


    但人心和人性,卻不會因此而改變!


    有些人,他們注定就要去卑躬屈膝,要奴顏媚上,要舍去自己的人格和自尊,去獲取利益。


    你要是想要攔住他們,他們寧死也要和你拚命。


    於是,士頌沒有阻攔華歆,也沒有派出暗組的人,讓華歆半路出意外。


    隻是現在,這個惡心了自己,讓自己覺得吞了蒼蠅一樣的惡心人,又一次來到了自己的麵前,而且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曹操有意安排過來的。


    士頌心裏,那是不爽到了極致。


    在聽說華歆將來的消息時,士頌的第一反應是,殺之以祭旗。


    後來好歹被劉巴等人攔住,表示至少要了解華歆此來的目的,士頌這才沒有動手。


    而石韜也趁機來到楚候府,一起參與議事。


    話裏話外,聽出士頌的殺心之後,連忙出言想要保住華歆不死,想要好歹讓他在武陵書院,苟且當個文學專家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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