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青色硬殼展開,入目的是穆淳的筆記,疏闊中略帶蒼勁,卻到底不狂放,他一生閱字無數,知曉字如其人,眼前字跡的主人,最是胸有丘壑,卻又溫平仁厚。


    他也曾是有抱負的人,甚至比穆淳的心更野,他大刀闊斧地改製,除弊革新,卻終究耗盡氣力,倚身溫柔鄉。


    他的太子不曾經曆如他一般的迷惘波折,從一開始就是享樂之人,卻也格外懂得抓機遇、走捷徑,這一點同他的母妃一摸一樣,卻又跟穆淳完全相反。


    他有些痛苦地捂住額頭,若是他的皇後不曾背叛他,若是他們感情深厚,他會不會變成如今的樣子?若是他依然變成這樣,他的皇後會不會失落?


    他真的很想和皇後有一個孩子,一個比他更能震懾山河的孩子,能給他這個做父皇的無盡信心的孩子。


    又或者,無關皇位,無關江山,他隻希望他們的孩子如他年輕時一般生機勃勃,如皇後一般溫文寬厚,大抵……就是穆淳那樣。


    他長長地嘆息,感覺有酸澀的淚快要流出,脹痛了雙眼,他再次想起皇後說了十幾年的那句話——她從未欺騙過他。


    自穆淳三歲以後,他便很少見他,他辨認不出穆淳更像他還是更像穆昭,或許,更像他父皇年輕的時候。時至今日,他仍無法判斷,隻能躲避。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算是迴憶吧,跟正文比較脫節的,但覺得在此時寫出來比較好。


    晚上還有二更哦,歡迎收藏~


    麽麽噠


    ☆、第31章


    京中蟬鳴陣陣之時,大理仍是一派春景。


    這一日,輕璿正在穆淳宮中享用大理盛產的紅提,蘇遠走了進來,輕璿抬頭,見他皺著眉。


    “什麽事?”穆淳揚眉問道。


    “王爺,卓將軍傳信過來,說軍中有人在市集與人起了爭執,竟出手傷了人,情形有些嚴重。”


    “打架傷人?”輕璿一臉疑惑,撫南軍一向軍法嚴明,士兵們都受過訓誡,若非對方蓄意挑事,是不會亂起衝突的。


    “是我們的人先動的手?”穆淳問。


    “這個屬下不清楚,”蘇遠也一臉困惑,“卓將軍已趕過去了,讓屬下先來稟報王爺,相信一會兒便會有消息的。”


    穆淳神情平靜,繼續飲著盞中的茶。不一會兒便有禁衛隊長來報,傷人的士兵已逃脫,尋不到蹤跡。


    輕璿放下手中的水果,用絹子擦擦手,思前想後,覺得事有蹊蹺。


    傍晚時,卓如風來到王宮正殿,將今日之事說與穆淳聽。


    事情發生在一家印染坊,染坊主人在臨近街道處還開了一間布莊,居店家所言,那名穿著士兵服的男子先是要買布,卻對店家出的價格不滿意,店家見他是撫南軍,怕他不懂此地行情,便很和氣地告訴他,小本生意不好做,況且每家布莊的價格都差不多。


    可那士兵卻大怒,指著自己的兵服道:“睜大你的眼看清楚!我可是撫南軍,若不是我們,誰知道你們這會亂成什麽樣子!”


    店家從沒見過撫南軍中的士兵如此蠻橫,一時之間有些無措,隻得小聲陪笑道:“可是……小的若是以便宜價格賣給您,便也要便宜賣給別人,這……生意便沒法做了呀……”


    此時已有了圍觀之人,一隊巡邏兵見這邊有爭執也走了過來,那叫囂的士兵喝道:“就你這麽差的料子,還想賣個好價錢?我倒要去你的染坊看看,你是用的什麽染料,在這裏欺行霸市!”說著沖那一隊同樣穿著撫南軍兵服的巡邏兵振臂一唿:“兄弟們!跟我去抄了他家染坊!”


    誰料那幾個巡邏兵竟真的隨他一道闖進了印染坊,他們一進去,根本沒有看染缸和布,而是直接一陣亂砸,當時跟去看熱鬧的人也很多,見到撫南軍這樣的行徑皆是指責不已,鬧事的幾人見圍觀者不忿,竟一個個抽出了腰間軍刀,嚇得眾人噤了聲。


    先前與店家爭吵的那名士兵麵露得色,忽然飛起一腳,將一旁的染缸踢向店家,店家連忙閃避,卻也被沉重的缸擦過身體,頓時一身血汙。


    女人們嚇得大叫起來,人群又再次陷入騷亂,當又一隊巡邏軍聞聲趕來時,整個染坊大院已被各色染料染得一片狼藉,所有人的身上都掛滿顏色,令人驚異的是,先前鬧事的那人和第一隊趕來的士兵,見了後來的巡邏軍竟脫下軍服、迅速翻牆逃脫了。


    巡邏隊長反應過來後,立即著人去追,卻被他們逃掉了。


    如此一來,可謂民怨沸騰,卓如風趕去時那店家已被送去醫館,他聽聞來龍去脈後,先給百姓們賠禮道歉,之後馬上令手下嚴查。


    “結果如何?”穆淳直接問重點。


    “這……”卓如風麵色不佳,“軍中沒有人員失蹤,也無人少了軍服,更無人身上有染料之色……”


    輕璿與左辛在旁問了又問,想了又想,左辛道:“這怕是栽贓嫁禍。”


    輕璿點頭:“聽上去此人一開始便是去挑事的,找家染坊,就是為了將現場弄得狼藉,把事情鬧大。”


    穆淳也嘆口氣:“顯而易見的。”


    但此事隻有先壓下,由撫南軍一方賠償了店家的損失,並幫其付了醫藥錢,重新置辦了染缸、布匹等一應損毀之物,如此,那店家與左鄰右舍的怒火才慢慢平息了。


    穆淳他們知道,不論幕後之人是誰,對方一定還有蓄謀,這樣的事還會再次發生。


    縱然撫南軍在整個蒼城甚至周邊地區都加大了巡查,各級將領也都對手下嚴格教育過,可類似事情還是發生了。


    那是個無月之夜,一個穿著軍服的登徒子闖入蒼城一戶民居,將屋內熟睡的夫婦驚醒,那丈夫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一掌打暈,登徒子點亮屋中的燈,朝床上的女子撲過去。


    與此同時,周遭幾戶人家同時走了水,四處都是火焰和煙塵,所有人都從屋中逃出,人人忙著救火,街道上一片紛亂。一位老大爺見唯獨這家人沒有出來,旁邊一戶也著了火,擔心他們還沒聽到動靜,便跑去敲門,想要催他們快些出來,可敲了又敲無人應,卻聽房內傳來掙紮聲。


    老頭疑惑間,發現門沒上鎖,便推開門,屋內的一幕令他震驚萬分:屋主人暈倒在地上,他媳婦身上趴著個男人,一手正使勁撕扯她的衣服,一手捂住女子想要大叫的嘴。


    老頭一聲大喝,登徒子猛然迴頭,老頭才發現他身上穿的是撫南軍的軍服,頓時驚出一頭汗來。


    那男子正欲上前收拾他,忽然一隻手將老頭拉開,掌心生生接了登徒子的一拳。


    明明是很柔軟的手,卻帶著極兇的力道,登徒子捂住被震麻的拳頭,不可置信地瞪著眼前的少年。


    不……是……女人?


    事後奚雲滿臉不悅地抱怨:“夫人,你幹嘛要親自去修理那偷腥賊,不是我還在屋外嘛。”


    輕璿白他一眼:“屋內什麽場麵你就要進去?你一個還沒成親的娃娃,不是什麽都能看的。”看奚雲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她又拍拍胸口:“還好那傢夥還沒得逞,要不問題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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