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連她的真名都不知道。她不叫千帆,千帆隻是她初入江湖時為了鼓勵自己而取的名字,象徵著閱曆與智慧。那時飛雪、子珩、方湛都用白眼翻她,說她取這麽個招搖的名字簡直是忘了本了,好歹也該保留個姓氏。


    可她姓穆啊,她確信,江湖人易惹事上身,她這張臉,再配上這麽個姓,遲早要壞事的。若想好生活著,首先要把名字徹頭徹尾地換掉。


    好幾年了,她一直以為,千帆這個名字會貫穿她此後的一生,沒想到她還會遇到穆淳。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開頭是有些憂傷的,但是並不會一直憂傷~


    今天有些晚了,困困困……晚安zzzzzzz


    ☆、第6章


    穆淳是在殷無念去世後第四日出現的,那時她整個人都沉浸在悲傷中,見到穆淳,她竟不知自己的心境是悲極生喜還是恍若隔世了。


    穆淳要求住下,她隻輕微點了頭,門中的兄弟便忙忙領了他下去。青門中很多人都知道,穆淳就是那個夜闖敵營封喉數十位大將的英雄,都自以為與他有了惺惺相惜之感,他做什麽他們都不會反感。穆淳自顧自住下,青門府開始有了來來往往的軍中之人。


    她雖守著喪,卻還是有著好奇心,跑去他門口偷聽。第一次偷聽便被穆淳抓個正著,見是她在偷聽,他隻是一笑,毫不避諱。


    後來她便知道他房中那些軍中之人從哪來了,因為她見到了令遙。


    出頭七那日,她坐在青門府外的灩水池邊發呆。這一帶極少有人來,太陽曬得久了,她覺得有些熱,想起自己已經多日未曾沐浴,此處風光又極好,加之夫君去世的打擊令她生出了許多對俗世縟節的厭倦,眼見周圍無人,便將自己脫個精光,紮進了灩水池中。


    把頭潛進池中撲騰良久,她才浮出水麵深深吸了口氣。這種感覺太久違,有一瞬間,她甚至在想,這些天發生的一切是否隻是一場夢,若真是夢,該有多好。


    她此刻若是起身迴去,也許殷無念還會在房中等她……眼角有悲傷要溢出,她眨眨眼,仰身浮於水麵上,抬眼看向正上空的太陽。


    眼睛有些澀,她抬手捂了捂眼,偏過頭,這一下子嚇得她差點嗆水——原本空蕩蕩的岸邊站了個十分耀眼的男子,此時正失神地望著她……的身子。


    這便是她與令遙尷尬的初遇了,雖然事後令遙說初遇不是此次,但她認定令遙這麽說是想抹掉他在自己心中的登徒子形象。之後她每每想起這一幕都羞得無地自容,畢竟當時她在水中的姿勢太千變萬化了些,致使他將她的各個方位都看了去了。


    縱使令遙當時被她驚艷得動彈不得,卻在聽到她高聲尖叫後連忙躲至樹後,他自以為十分君子的舉動隻換來了她的一句“滾遠點”。


    在確定那個傢夥確實走遠了以後,從未被人看過身子的炎朝嫡公主、青門掌門夫人才小心翼翼地上岸穿衣服,一麵警惕地環顧四周,心想著再也不來此處洗澡了。


    不,是再也不在外麵洗澡了。


    她一路迴到房中將濕衣服換下,不知為何心跳得特別快,為了平靜情緒,她決定去穆淳那裏坐坐,結果一進穆淳的房門,那登徒子已經在那裏坐著了。


    她當時閉了眼想,自己是不是撞上災星了。


    睜眼,見對方還有些詫異,頓了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一般——他不認得她穿上衣服的樣子。


    聽得穆淳介紹,她才知曉這占了自己大便宜的人是安國公家的世子,皇帝親封的定北將軍令遙。


    令遙愣神地看著她,令她渾身不自在起來,可他的神情並不像在重溫某些香艷的畫麵,仿佛在辨認著什麽。


    平王,定北將軍。


    伴隨著臉上的紅暈,輕璿擁著薄被,有些吃力地迴想著這兩人,他們同時出現,又似乎十分要好,她可不會認為,他們隻是在蜀地偶遇。


    他們的出現,將她與記憶中那座皇城的距離拉近了,近到仿佛就在咫尺,她能從穆淳的眼中看到它。


    無念,你到底有著怎樣的心願,是否隻是國泰民安?可想要國泰民安談何容易?於彥為了複仇不惜殺了你,而我,從薊崇手中奪過於彥親自斬於劍下,那麽薊崇呢?京中那些跋扈而猖獗的人呢?他們做著與我們完全相反的事,令民生凋敝、蒼生難安,你一生除暴安貧,可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還有多少人在受苦,你若見了,會不會心痛?


    若是你不曾離開,也許我很快就會知道答案。


    無念,我是不是應該盡我的力量,去做一些你也許會想要做的事?


    她將右手放在胸口,窗外繁星閃閃,如同那雙堅定而善良的眼睛。


    次日,青門各大首領、蜀地範圍內各分舵舵主被召集於青門府。


    青門府為青門的核心、最高身份人所居地,其構造與陳設卻全然不似其他幫派般巍峨雄渾,隻如一戶集疏闊與雅致為一體的大戶人家庭院一般。


    然而若說是大戶人家,卻也太大了些,這青門府,外加府外周邊屬於青門的道路、莊園、田地、亭台樓閣,小橋流水,怕是比洛陽京郊的皇家園林還要大了。再加上眉山一代屬於青門的河流、山脈,包括昨日發生打鬥的那片樹林,這青門的溫潤低調之下,竟是攬括了風光萬象,氣韻遠非其他幫派可比。


    見了這樣的景象,誰又能想到,從第一任掌門創立青門至今,不過是三十餘載的光陰。那時尚是亂世,天地間風起雲湧,青門掌門隻是一個群雄之中無權無勢的江湖獨俠,他不願隨波逐流爭奪天下,隻將自己深埋民間,救苦救難。便是這樣,他的身後不知不覺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待到天下角逐勝負已定,炎朝建立,他們又漸漸擴散到各地,建立分舵萬餘處,並將勢力蔓延至周邊各國。炎太。祖年間,朝政清明,國富民安,掌門便起了歸隱之意,帶著他唯一的弟子殷滄海與一眾最親的兄弟去了蜀地,在眉山建了這座青門府。


    算來,殷無念是青門第三任掌門。


    如今過了頭七,青門眾人腰間的白條已取下,隻大家心念掌門,仍都隻著素服。青門之人雖也有不少不會武功的,但重要的頭領、分舵主大多武功蓋世,習武之人身姿挺拔,形態年輕,因此這座青門府最大的堂屋,此刻雲集了上百名高手,竟似一大群雋逸青年的集會一般。


    堂屋中並無高高在上的掌門寶座,輕璿此刻與曾經的殷無念一般,隻正色端坐於眾人之間,但令遙與穆淳總覺得她與旁人顯出大大的不同,也許是因為她的女子身份,也許是她此刻散發出的威嚴氣勢。


    輕璿清了清嗓子開了口,從前她從未在這樣的場合開口說過話,但如今大家卻將她這掌門遺孀視為青門權位最高的人,她第一句要說的,便是感念。


    她感念大家的支持,她一召喚,大家都來,那些天在她發了瘋般的仇恨中,每個人都願意聽她的,力壓大理軍,四處搜捕於彥。


    哪怕她闖到永樂城讓薊崇交出於彥,薊崇也是因顧及青門勢力而將於彥交給她。沒有青門眾人的支撐,她哪裏做得了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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