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按順序擺好棋子,老爺子這次不講理的破壞了規矩,他先行一步。“丫頭,你跟我說實話,你有沒有怨過他?”


    “……”


    “我說的是肖鴻。”


    唐詩下意識皺起眉頭,這個問題就真的躲不過嗎。


    她深深唿出一口氣,手裏那隻馬,是怎麽也走不出去了。


    “怨過。”最大程度的坦誠相對,她答道:“最消極的時候,我恨不得他這輩子就真的永遠呆在那裏麵,不要出來。”


    “嗯。”


    “爺爺,對不起。”


    “用不著對不起。”老爺子低聲笑著,自始至終都沒有蹙一下眉頭,“肖潛就是怕自己會忍不住去看他,才什麽都不顧的出了國。”


    “……”


    “他也怨他……”


    阿姨敲門進了來,老爺子便適時住口。


    “我記得你最喜歡喝紅豆奶茶了,我讓阿姨在家裏煮的,你嚐嚐。”


    又是奶茶——


    唐詩把手輕輕放到杯口上端,熱氣一股一股的湧上來,沒一會兒,手心就沾滿了水汽。她慢慢把手攥迴來,放到腿上,聽到背後傳來關門聲,才又問:“爺爺,那您為什麽也要走呢?您就不想去看看他嗎?”


    “老頭子我也沒幾年的活頭了。那個兒子啊……”老爺子說著又低聲笑了笑,“對我早就可有可無了,哪有我孫子重要。”


    唐詩不知道她現在的心態是不是就像自己平時最討厭的瑪麗蘇女主一般,明明恨不得肖鴻這輩子就那麽老死在監獄裏,卻在聽到他眾叛親離的現在,可憐起了他。可憐他在那個冰冷的牢籠裏,是那樣的孤獨。


    “丫頭,會重新跟我孫子在一起嗎?”


    第三盤剛開始,卻已是接近了殘局。


    唐詩壓住老爺子剛拿起她這邊的一個兵,耍著無賴:“爺爺,咱們別下了,我又要輸了。”


    “行,那就不下了。”


    唐詩剛鬆了一口氣,卻低估了老爺子的執著。那個問題,她依舊也是躲不過——


    “我跟他……沒有在一起的理由了,爺爺。”


    “你不喜歡他了?”


    唐詩搖搖頭,並不正麵迴答:“就算是喜歡他,也不一定會在一起。”


    就像明明相互喜歡,卻分開了一樣。


    這世間沒有什麽事物是絕對的。


    在這個世界上,有那麽多的人,有那麽多隔破重重阻礙卻終將分開的情侶,有那麽多相互喜歡卻異常悲哀的陪伴在了別人身旁的戀人。


    天長地久,哪會有那麽簡單。


    “爺爺,我現在想不出還有什麽理由讓我去跟肖潛在一起。我還喜歡他,可總會有那樣一個時刻,我會再喜歡上別人。”


    “嗯,那就好。”


    聽到這句話,唐詩有些恍惚。老爺子不是來勸她放下心結,不要盲目失去一段感情的嗎?這話聽著,似乎與劇情不太相符吧。


    “既然你篤定了,那肖潛可以放心結婚了。”


    唐詩猛地睜大雙眼,“他要結婚?”她不相信地問:“怎麽可能,他不是沒有女朋友嗎?”


    “沒有女朋友,不代表不會結婚啊。”老爺子喝了口茶,慢慢解釋著,“李一的外甥,你該見過吧,叫陳靈。”


    “……見過。”


    “李一每年去美國看我的時候,有好多次都會帶上陳靈那孩子。肖潛這個人,你最明白,哪會有女孩子不喜歡他的。”


    所以,陳靈喜歡肖潛嗎?要跟肖潛結婚的對象,也是她嗎?


    “肖潛不喜歡她,不可能娶她的。”


    “他倒是喜歡你,可你又不會嫁給他。”老爺子不動聲色地加大籌碼:“我今天叫你來,就是想問問。既然你已經確定不會跟他在一起了,他也該死心去跟陳靈過日子了。”


    唐詩靜靜聽著,苦笑一聲。


    怪不得他會對陳靈那麽不留情麵,原來是舊識,還是個身份尤為獨特的舊識。


    約莫是到了傍晚,唐詩再也坐不住,告辭離開了。


    經過公交站牌的時候,她沒停,也沒在路邊打車,就那麽一步一步的,在這條數不清走過多少次的馬路上,重溫了一遍。


    她迴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先跑迴屋裏捋了捋情緒,才隔著門口喊了一聲:“我不餓,你們吃吧。”


    她發呆似的坐在床上,思緒不自覺就飛迴到了五年前——那是夏天最炎熱的幾天,就在這張床上,她鄭重其事地透過手機告訴肖潛,她不會等他。就在這張床上,她抱著自己哭得快喘不過氣來。也是在這張床上,每每夜深人靜,她睡不著以致煩躁到採得滿床都是頭發。


    咚得一聲,唐詩把自己狠狠摔倒在床上,閉著眼睛想:後來呢?


    後來,她似乎去相親了。嗯,在還愛著肖潛的時候,她去相親了……


    開門聲傳來的同時,唐詩的眼睛一疼,差點被晃到。


    “又減肥?”唐醫生不耐煩地口氣從門口傳來。


    唐詩笑著起身,衝著她爸招了招手,喊了聲:“爸。”


    唐醫生皺著眉慢吞吞地走過來,坐到床頭,“你每次這麽一喊我就沒好事,你這次又想幹點什麽了?”


    “我沒想怎麽著。”唐詩笑嘻嘻地環住唐醫生一隻手臂,輕輕靠了上去。


    “肖潛迴來了。”她說。


    “哦。”


    “其實我跟他都相處了一個多月了。我沒敢告訴你們,他是劇組的導演。”


    “……唉。”


    “你別嘆氣啊,你一嘆氣,我有種自己都要老了的感覺。”唐詩沒心沒肺地跟她爹開著玩笑,“我還可年輕著呢。”


    唐醫生聞言嗤笑一聲,戳了戳他女兒的額頭,才正色道:“其實我原本很欣賞肖潛,但後來也不喜歡他了。你爹我比你多活了這麽多年,在他那個人那兒,也始終沒看走眼。可你爹我也有做錯了的時候啊。我原來說了大話的,醫院裏那麽多讓我滿意的學生,我就不信他們沒一個能讓你看得上眼?”摸索著給女兒擦了擦順著眼角留下來的眼淚,唐醫生接著說道:“我以前不是給你講過嗎,你這丫頭太懶了,所以不要動不動就為難自己。這些年我也看到你聽我話造成的後果了,就算了吧。”


    “爸……”


    二十多年了,唐醫生從未像今天晚上這樣,這麽和藹的撫摸過唐詩的發頂,再幫她輕輕拭去臉頰兩側的淚痕。


    他最後跟她說:“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就好。”


    這天晚上,唐詩在一片漆黑裏,一個人坐在床頭,手機的屏幕亮度被她拉到最低。客廳的白熾燈透過門沿上的玻璃折she在書架上,與穿過窗簾溜進來的月光隔櫥相望。


    “肖潛,大概要結婚了……”


    她這麽給苗蕊去了條簡訊。


    可一直等到淩晨,她都沒等來苗蕊的迴覆。?


    ☆、第五十一章但見淚痕濕,不知心恨誰(2)


    ?  兩天後,微信推送的娛樂新聞,大大的標題橫立在上麵——新銳導演與傾城女學生,婚期臨近。


    封麵一半是陳靈開機前新拍的定妝照,一半是肖潛從車裏走出來時被偷拍的照片。他穿著唐詩已經漸漸習慣的黑色係,沒戴棒球帽,隻架了副墨鏡。


    唐詩小心翼翼地點開小小的四方框,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下去,視線停留在最後的“當事人並未否認”這七個字上,她開始慌了起來。


    當事人並未否認——新聞這麽快就傳遍大江南北,卻沒有人出來闢謠。


    所以,這則新聞是真的嗎?


    不得不說,唐詩這人活得太過糾結。她執著的想替自己討點公道,把所有的委屈都讓給她苦頭吃的那人嚐上一嚐,卻又瞻前顧後,放不得事事順心。


    其實,沒有誰是一直逍遙自樂的,給她苦頭吃的那個人,也未嚐就見得了好。


    佛家講:水到絕境是飛瀑,人到絕境是重生。


    肖潛被公之於眾的婚訊,似乎就成了唐詩打破自己所有無謂心理的最有力的一掌拳。


    連早飯都顧不上吃,她跑下樓攔住一輛車,急匆匆直奔火車站。


    下了火車在去影視城的路上,她先跟苗蕊通了電話。沒有問那天晚上為什麽不迴她的簡訊,隻問了苗蕊確切的位置。


    在橫店外圍的一家快餐店裏,她找到了苗蕊,直入主題:“肖潛人呢?”


    苗蕊邊啃著雞腿便嘟囔著迴答:“在片場吃盒飯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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