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穗歲到這裏九年了,她感覺自己無時無刻不在備受煎熬,因為原主白頭到老的願望,她真的覺得這是個對她的詛咒。


    她至少還要再活四十二年!


    花開花落,於穗歲看著這宮裏的女人來來去去,一茬又一茬的年輕漂亮的女人,她們帶著希望走進這座深宮,可多少女人在這裏凋謝衰敗。


    在於穗歲無聊到發瘋前,康熙帶她去了南苑,還去了一趟京郊,七月盛夏,廣闊的綠野,滿山的翠綠,將於穗歲從自己的世界裏解救出來。


    還未迴宮就聽說戴佳氏生下帶有足疾的七阿哥胤佑,康熙大怒,當即要將戴佳氏遷出後宮,住在乾西五所的頭所裏。


    還欲有將這個有足疾的兒子過繼給純靖親王隆禧為嗣,於穗歲也是看了康熙一場好戲。


    過繼出去了就不知道原來是你的兒子了,擱這玩掩耳盜鈴呢。


    過了幾天,迴到永壽宮後。


    於穗歲端著一盤葡萄,躺在右邊的廊下的搖椅上乘涼,她好想一鍵加速,直接到康熙死。


    “主子,貴妃娘娘跟德嬪娘娘來了。”夕嵐提醒道。也不知道貴妃娘娘過來為什麽會帶著德嬪娘娘。


    於穗歲挑了挑眉,道,“請她們去花廳,我馬上就去。”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她穿的這衣服不適合去見客。


    花廳裏,桌上擺著茶水果子點心,佟貴妃跟德嬪有些著急,幾次打量門口,也不見於穗歲進來。


    在她們焦急的的等待中,於穗歲換好衣服過去,幾人相互行禮後,紛紛落座。


    一落座,佟貴妃便開口,“妹妹,我知這事不好,還是想請你幫個忙,能不能懇請妹妹將戴佳氏挪到你宮中。”


    這也是沒有辦法了,表哥那裏,她已經去求過了,可戴佳氏挪出後宮,七阿哥又天生殘疾,那戴佳氏又是她宮裏出來的,她膝下又有了四阿哥,這再養一個皇子,那表哥是不會應的,


    於穗歲疑惑,這戴佳氏與她有什麽關係,為何要挪到她宮中,“貴妃娘娘,我與戴佳氏無半點私交,你這話說的有些唐突了。”


    德嬪聽這話便知道於穗歲是要拒絕,她咬了下唇,想著戴佳氏平日裏跟她關係好,“赫舍裏姐姐,是我們勉強了,隻戴佳氏她如今真搬出後宮,那日後九真的沒了,她如今還不到雙十年華,求姐姐可憐可憐她。”


    “你跟戴佳氏關係好,你永和宮裏也能住下,你為何不接戴佳氏過去?”於穗歲問。


    德嬪的語氣再是誠摯,這都是跟她沒有關係的事,她沒有那解救蒼生的想法,自己都陷在這渾潭裏,哪管其他人。


    德嬪被這話說得臉一白,尷尬得想要鑽進地縫裏,佟貴妃趕緊解釋,“妹妹,不是我們不願意,是我與德嬪都有了阿哥。”意思是康熙不會想要她們有兩個兒子,還有隱藏的意思是,你也可以趁這個機會,得個兒子。


    於穗歲沒打算養孩子,很是直白,“貴妃娘娘,我沒有養孩子的打算,也不打算跟人同住,你們接下來的話也別勸了。”她覺得搬到西所去住也不是壞事,若是康熙願意,她願意今後幾十年一直住在暢春園裏。


    這話一出,佟貴妃就不再提,隻略帶歉意,“是我的不是,妹妹別往心裏去。”她還是想想其他的辦法,若是真的沒有辦法改變,那她隻能私下看顧戴佳氏跟七阿哥了。


    於穗歲禮貌的送走了她們,這德嬪跟佟貴妃的關係這般好,那以後四爺長大了還會不會是不受寵愛的那一個。


    不過片刻這個問題就叫於穗歲給丟到了腦後。


    想這些做什麽,還不如去吃兩串羊肉串。


    這個小插曲一過,轉瞬就到康熙二十年年末,於穗歲晉升僖妃,排在第二。


    倒是讓於穗歲驚訝了一把,她以為自己就算晉升也是個尾巴,畢竟惠妃有長子,榮妃是康熙曾經的舊人又有孩子,宜妃跟德妃倆人有寵有子的。


    看來康熙對她可能感官好那麽一點,這樣看來她的任務可能不會崩了。


    如今宮裏佟皇貴妃掌宮權,紐貴妃跟惠妃榮妃協理,她隻要在永壽宮裏繼續當她的宅女就好。


    覺禪氏生了八阿哥,這次進位也沒撈著一點湯,於穗歲猜測她可能如今跟佟佳氏的關係並沒有以前親近了。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夕嵐領著永壽宮所有的宮人給她磕頭慶賀,於穗歲隻好肉疼自己的錢包,每個人按著規矩多發三個月的月例。


    吉量是最開心的,主子晉升妃位,以後內務府送來的月例裏東西要多上好大一截,日後小廚房的膳食那是會大大的改善。


    於穗歲就這樣,在後宮裏當個隱形人,直到康熙二十八年七月,皇貴妃佟佳氏病重,她不得不跟著康熙從暢春園裏迴到紫禁城。


    見到佟佳氏的時候,她麵色如土,瘦骨嶙峋的,那白色的單衣掛在她身上,若是有陣風來,說不定能將她吹得飛起來。


    “你來了,坐。”佟佳氏的聲音喑啞,話還沒落,一邊的宮女就端來湯藥。


    於穗歲依言坐在宮女端來的繡墩上,一時沉默,不知道說什麽?她其實沒想過真的能見到病重的佟佳氏,隻是按著規矩過來一趟。


    佟佳氏喝了半碗藥,遞給一旁的宮女,叫她出去,屋裏隻留了於穗歲一人,問,“妹妹,你說我比之元後如何?”


    她心裏始終放不下,表哥為何不立她為後,她從小就期待做表哥的妻子,可她在宮中等了十幾年了,表哥也沒說過要她做皇後,還說自己克妻這樣的話來搪塞她。


    於穗歲心裏歎了一口氣,以前以為鈕祜祿氏要比著赫舍裏氏,如今佟佳氏也要比著赫舍裏氏,她們究竟是想要當皇後還是想要康熙的心?


    “你是你,她是她,沒什麽好比較的。”於穗歲看著佟佳氏的眼睛,以前那裏顧盼生輝,如今已經是將要幹涸枯敗的死水,再無一點往日的光彩。


    這宮裏可真的是折磨人啊。


    佟佳氏咳嗽了兩聲,拿著絲帕捂著嘴,於穗歲能隱隱看到紅色的痕跡,佟佳氏將絲帕捏在手心裏,固執的問道,“妹妹,你同我說一句實話吧!”


    她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她的孩子出生沒多久就死了,元後的孩子如今身受皇恩,是未來的君王,老天為何如此薄待她,即給她希望,又一直禁錮在原地,看得到摸不到。


    想起之前聽說的,繼後在去世前不久落下過一個成型的男胎,她想死個明白。


    表哥不會說的,她隻能旁敲側擊的問問這個元後舊人,可又想起,赫舍裏氏多年來深受皇寵,可從無喜信傳出來,一點都沒有過,她看過彤史,翻過太醫院的記錄,都沒有。


    於穗歲對於佟佳氏,她不知道說什麽好,這麽多年即使沒又深情厚誼,也算是一個相識多年的人,她腹中惆悵,隻道,“你即有了想法,有何必呢,不過是再從我嘴裏確認罷了。”


    她們比的真的是元後赫舍裏氏嗎?應過不是的,她們想要的就是康熙那一點特殊,她們想要成為那個人真正意義上的妻子,可是康熙心裏裝著的是國家天下,不是你在乎的兒女情長。


    就算有那也是不逢時,想要與他並肩,可是從最開始的時候,就是不一樣的,你是奴才,他是主子。


    在不平等的地位上,獲得不了平等的感情。


    於穗歲看著佟佳氏眼中那一點點的星火熄滅,她隻是不願意相信罷了。


    十多年前她來找過她,她以為當時佟佳氏就想清楚了,後來這些年,佟佳氏將宮務處理得極為妥當周全,她以為她換了方向,其實還是那個希望主子憐愛自己的貓貓狗狗。


    可悲可歎。


    於穗歲坐了一會就迴去了,她知道她隻是來完成任務的,絕不能變成這裏的人。


    以前也不是沒有聽說過,愛上任務對象的同事,隻是沒有一個好結局。


    人生苦海,唯有自渡。


    夕嵐望見主子一臉惆悵,勸道,“主子,你別擔心,皇貴妃洪福齊天又有皇上庇佑,自然會無恙的。”


    皇貴妃的樣子她也瞧見了,想起多年前紫蒲還在時,她勸主子生孩子的,如今想來當時真的是昏了頭。


    兩位皇後,一位皇貴妃和貴妃,唯有常年病重的貴妃生下了阿哥,這裏麵究竟如何,那真的隻有皇上知道了。


    其餘皇子阿哥多是包衣所出,並非夕嵐看不上這個,隻是後宮裏也有滿蒙八旗的大家貴女,如何都是生不了孩子的?


    於穗歲沒做聲,親眼看著一個人的凋零,其實是一件難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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