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覺得自己似乎在冥冥之中,是與誕星地深處構建了一種同感的默契,而絕非當初誕星地被蘭戈死士以死氣侵染時,被動感受到的那種哀鳴。


    他甚至有一種奇怪的念頭生出,我有缺!


    怎麽會這樣?


    曲晨怔怔,目光掃過整個黑石廣場,其餘十七黎氏族人,隻是片刻的驚疑不定之後,已經陸續再次沉入感悟之中。


    他疑惑中緩緩閉上眼睛,居然隱約看到了一幅驚人的畫麵,如同忽然來到無盡的黑暗虛空,簇簇光團散布其間,然而,卻有一片璀璨,以著極快的速度朝著自己俯衝而來。


    那裏更似乎有一道相似的念,在發出哀鳴。


    蘭戈!?


    曲晨猛然醒悟,可是為何能看到這些?


    稍稍思慮片刻,他縱身躍下祭壇,直奔客殿而去。


    “曲晨哥哥!你迴來啦!”黎冰黎柔兩個少女歡唿迎來。


    “一直感悟太枯燥了,迴來放鬆一下!”曲晨滿臉笑意,“對了,剛剛你們可感受到什麽?”


    “剛剛?似乎有一種略帶不安的大世意誌掃過,就如一年多前那次的哀歎一樣,聽說那次是誕星地遭受威脅時出現的異象,這次就不知是什麽情況了。”黎冰說道。


    “有沒有其他感覺?你們試著閉目空靈,看看能否看到什麽!”曲晨想要確認一下。


    “沒有了,就之前那一瞬的感覺,現在什麽也感受不到。”片刻之後,兩名少女陸續開口。


    “罷了,趁我迴來,你們有什麽修行上的問題說說吧。”曲晨無奈隻得放棄。


    一番解惑之後,黎柔倒是想起一事,“前幾日我又去問了給靈者送膳的黎笪,他說這兩個月來,靈者消瘦了不少,精神也是有些萎靡。”


    “夜夜哭泣,當然難免!”曲晨淡淡道,“對了,你們以往與黎真接觸之時,可曾發覺他的特別之處,譬如說言語眼神舉止之類?”


    “他年幼之時,大部分時間感覺還算正常,不過隨著年齡增長靈者之能越加明顯,很多時候說話我們就慢慢有些聽不懂了,尤其是他接受朝拜之時。”黎冰想了想道。


    “隨著年齡增長……”曲晨眼中閃過一抹異色,心中稍稍有了一些判斷。


    “曲晨小友!”


    就在三人談論黎真之時,外麵忽然傳來黎岡的聲音。


    “前輩,你怎麽來了!”曲晨立刻起身相迎。


    黎岡雖然已經垂暮,卻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公允正直長者,若非有黎岡牽頭,曲晨恐怕還未必能有機會登臨祭壇,他對老者心有感恩。


    “閑來無事,就來看看小友如今情況如何。”老者和煦一笑。


    黎冰黎柔見禮之後便即離去,隻留下曲晨和黎岡對坐殿內。


    “多謝前輩掛念,我剛剛正與她們姐妹說起黎真一事,晚輩倒是有些關於通靈者的事情想要請教一下。”曲晨心中一動。


    “小友但說無妨。”黎岡輕撫長須。


    “都說通靈者異能,我想知道黎氏的通靈者到底有何特別之處?不知前輩是否方便告知?”曲晨露出期待。


    老者黎岡神情微微一僵,稍稍沉默了一下才緩緩開口。


    “通靈者,雖然外界也時有傳聞,甚至我族曆史上也出過近百通靈者,但我最初也如大多數修者一樣,一直以為通靈者隻是得悉了某些事情之後,故作玄虛而被吹捧出來的形象,直到兩萬多年前,我的親子成為通靈者,我終於相信,那真的不是空穴來風。


    當年我才初入星空,於戰院結識了我第一任道侶,百年之後雙雙迴歸族中,不久我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孩子,和所有父母一樣,我們對這個長子疼愛有加,一直帶在身邊親自教導,直到有一日我們外出之時遭遇一個星盜強者……”


    “黎岡前輩,真的抱歉。”讓曲晨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一個問題,居然勾起了老者一段痛苦迴憶。


    黎岡的道侶在意外中隕落,其自身也是身受重創,連帶著他當時還是無垢境的長子,在交戰中幾乎當場身死,直到逃迴族中,黎氏強者出手,才將黎岡長子性命挽迴。


    而自那時起,他的長子便展露出了一些異能,成為族中的又一個通靈者。


    “沒什麽,這件事一直壓在我的內心多年,有時候給人說說,反倒心中好受一些。”老者搖頭。


    “那麽前輩,又是如何確信通靈者的異能是真實存在?”曲晨微歎。


    “我那長子最初時常瘋語,自言是上古仙朝之修,諸多古事言之鑿鑿,我一開始還為此痛心不已,但後來卻發現,他有時對世事的見解透徹到讓我都是驚訝,而自那意外之後,他修為雖然停滯不前,但關於一些修行之中的問題居然言論極為不凡,族中強者至此認定,他是我族又一個通靈者。


    其實這個時候,我還是心有疑慮,認為他所言都是胡編亂造,數百年後,他壽盡而終,而多年之後,我奉族中之命前往戰院書庫摩刻修繕聖祖舊史,卻意外看到了一些淩亂遠古遺本,而那其中雜亂記載的幾條古記,居然與我那長子所言完全一模一樣,甚至包括一些修者名字!”


    “前輩的意思是,他原本一直在前輩眼皮下長大,從無機會接觸到那些,的確是意外之後忽然有了北科史前的真實記憶!?”曲晨眼神猛然一凝。


    “沒錯,就是這樣!我族也有人於通靈者一事請教過戰院化陽強者,最終得到的答案是,可能與亂識有關,隻是涉及亂識,那都是化陽境才能觸摸的範疇,我們根本無法真正確認。”黎岡沉沉點頭。


    “另外,那上古仙朝,可不僅僅是北科史前,而是在如今我們這皇極仙朝之前的久遠歲月!”


    “皇極仙朝……還在之前……”曲晨心中轟然劇震。


    皇極仙朝!他如今才真正知道,所謂仙朝的真正名字,而更久遠的歲月之前……


    那是多少年前?那個時候的一個修者殘識,曆經無盡歲月,還可再次顯化?


    他再次想到當年竹蕊星王映身所言,即便凡人,似乎也有類似情形,那麽,這個世界的生命,即便已經逝去,難道其實從未真正泯滅?


    直到此刻,他才隱隱發覺自己之前或許都想錯了,事實上,或許並非隻有龍耀那等不知強大到何種程度的存在,才能保有自己殘識無盡歲月。


    也許,每一個平凡的生命,都是一樣!


    因為,他在天璣大尊和晶瑤的危機中,吞噬過太多殘識,甚至自己當初身在晉級危機中,把環繞自己的亂識,也吞滅很多,那其中,實在有太多記憶碎片,都是極其平凡的生命。


    亂識!


    到底從何而來?存於何方?


    曲晨一時間呆住了,翻湧的思緒,讓他久久無言,似乎隱隱觸摸到了什麽事情的邊緣,卻又從指掌之間滑過,並未抓住。


    他失神如同化作雕塑,甚至都不知道,黎岡何時悄然離開。


    ……


    曲晨繼續迴到祭壇,鑽研體悟化境,但閑暇之餘,還是每隔十天半個月就會迴到客殿小憩半日。


    一方麵舒緩一下極盡推演的疲憊心神,另一方麵,也在關注外界的消息。


    對於前一次感受到的大世情緒,已經有消息傳出,那是北科和蘭戈兩大星係係外空間的真正接觸,數年之內,大碰撞將真正爆發。


    曲晨心中有些焦急起來,黎生真髓之事,至今還沒有一絲頭緒,不能化境入陣,一切都是空談。


    如果沒有按時達成魁卓映身交代之事,他雖然不知那會造成何等影響,但自己的內心首先就無法釋懷。


    沒有兌現承諾,那會成為他的心結。


    另外一事,讓他心中同樣有些不寧,據說太古商盟的逆行倒戈逼宮盟主之事,似乎被天庭和戰院關注,已經有強者開始介入其中,隻是那裏卻一直沒有明顯動作。


    這讓他有些懷疑,自己托鳳梧帶給虹玥神君的消息,那個精怪少女是不是已經忘了,或者根本就沒有幫自己轉達。


    否則,戰院不應該無動於衷。


    除此之外,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聖鳴澗在這數月時間裏沒有傳出任何消息,似乎那裏並未發生什麽特別驚人的事情。


    這讓曲晨原本擔心遊吟者和夏蒙前去,會遭遇魁卓甚至影響到楚清的憂慮,終於漸漸散去。


    ……


    就在角塔夜夜傳出悲泣之中,曲晨已經靜坐浮台已經八個月過去。


    他的心中漸漸激動起來。


    黑石廣場的地麵緩緩流轉中,已經到了某個自己期盼已久的節點,立足所在的坤壇,即將轉入正生門之位。


    他心中再一次極盡推演。


    刻至!


    曲晨眼中爆發精芒,身形一震,瞬間從祭壇之上淡化,隻留一道僵坐不動的略顯虛幻身影留在原地。


    奎裏山,再一次顯現在他的感知之中,就如八個月之前第一次登臨這悟靈台,隻是,這一次,他看到了更多,是整個奎裏山區域的全貌。


    八個月時間的努力沒有白費,魁卓映身指點的那一道暴力入陣法門也是有效的,在那轉瞬即逝的正生門出現一霎,他成功化境入陣。


    此刻,他甚至可以看到角塔之內!


    “你這個老金魚!”曲晨一眼看去,眼中立刻迸發寒意。


    百米高的幽暗角塔,內部昏暗陰冷,瘦弱的黎真如同墜入虛空,雙目緊閉懸浮於塔頂之處,一團灰霧在其周身盤旋繚繞,時而化作一隻搖頭擺尾的金魚,朝著塔頂之處衝撞而去。


    而塔頂,隨著老金魚每一次衝撞,都有漣漪四溢波動,隱隱顯化出一個巴掌大的虛幻葫蘆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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