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醫院比晚上要熱鬧很多,大廳裏門庭若市,走廊裏人來人往,病室外的排椅上也坐滿了人,然而還有更多的人擠在診室的外麵,個個探頭張望,都希望快點輪到自己,以至於前前後後把醫生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


    現在的我和張九炎正拿著核磁共振的單子,坐在醫生麵前。隻看見醫生皺著眉頭,盯著單子碎碎念地說:“這腦殼有問題吧,這是有大病吧。”


    我頓時心涼了半截,和張九炎對視一眼。我表情像是快要哭出來,張九炎用手按住了我的肩膀,不輕不重的力道從手上傳來,使我安定了很多。


    我聲音顫抖著問醫生:“我腦袋還是被打出了問題嗎?還有補救嗎?”


    醫生很平淡:“不是,我是說我們領導。”


    我:“……”


    張九炎在旁邊笑得那叫一個花枝亂顫:“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舒了口氣,感慨著十分慶幸頭上挨的這一棒子沒有影響到我的聰慧絕倫,張九炎在旁邊淡淡看我一眼說影響不影響的反正你這智商也沒下降空間了。我又摸摸心口,幸好幸好,這一棍子打的是我的後腦勺還不至於對我的盛世美顏造成妨礙,張九炎說我呸你真是臭不要臉。


    不過張九炎的反駁很快就被他的慘叫聲所替代,因為我伸手薅住了他的頭發:“嗯?”


    “是是是,你才貌雙全,你秀外慧中,你聰慧絕倫,你悟性極高,你蘭質蕙心,你冰雪聰明,你聰明伶俐,你足智多謀,再省略一萬字誇你話……祖宗,可以鬆開了嗎?”看張九炎搜腸刮肚找成語的樣子,我就覺得好笑。


    在醫院裏躺了幾天,各項檢查,拍片輸液,一係列下來。還好,一切正常。總算是出院了。


    剛剛走出醫院大門,就看到祝瀟瀟在車裏向我們招手,醫院人滿為患,向來不好停車,看樣子這家夥是早就到了,在附近轉了幾圈看見我們出來,才將車開了過來。


    “那個犯罪團夥業務範圍還挺廣,有專門扮鬼的,有專門站街邊招手的,有專門當群眾演員的,還有專門盯著誰好下手的,你說他們這麽專業的團隊,幹點什麽不好,非要犯罪。”


    “吳凱老婆來認領他迴去的時候,那臉啊,給他抓得那叫一個花。你說他那身板也不算纖弱,他老婆那寬度還能當他兩個,難怪天天不安分。”


    “韓德興的老婆劉燕麗來局裏送錦旗了,還點名想見我們倆,因著你還沒出院,所以改為明天來。”


    一上車祝瀟瀟就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把我不在的這幾天,發生的事一股腦兒講來聽,講得繪聲繪色,一會覺得好笑,一會又覺得唏噓,外加感慨的。


    “隻有韓德興的老婆來了?”張九炎打斷祝瀟瀟問了一句。


    “是啊,說的是前麵的事受了驚嚇,迴去又被劉燕麗鬧了幾天,身體有些遭受不住,這兩天神情恍惚,出門搬東西砸了自己的頭,躺家裏休息呢。”祝瀟瀟迴答。


    “前麵的事受了驚嚇?他老婆鬧了幾天?”我有些疑惑,“他來局裏報案的時候不挺精神的嘛,沒破案的時候沒被驚嚇,這破了案倒被驚嚇了?再說,那個時候他老婆鬧得不是還更厲害一些嗎?”


    祝瀟瀟也是疑惑表情:“也是哈,他怎麽反倒現在精神恍惚了,真是奇怪。”


    “都說他身邊一直跟著個陰魂了,”我發現隻要張九炎談論玄學,語氣就會變得很淡定,“你們以為陰魂索命是鬧著玩的嗎?”


    “跟著他的那個冤魂厲害嗎?”祝瀟瀟問,現在的他已經完全相信了這個世界上有鬼魂的存在。


    還是因為那天在病房裏,張九炎除了詳細表述出他父親和哥哥的外形之餘,又點了根煙,先是嘴裏默念了一會,然後又是垂下眼皮靜默了一會。


    用張九炎的話來說那叫意念溝通,接下來便說出了很多隻有祝瀟瀟他們家裏人才知道的事,又說出了一些他與他哥哥從小到大之間的小秘密……至此,祝瀟瀟徹底拜服,完完全全相信了這世界上確有通靈和陰魂的存在。


    “兇,肯定兇啊。要是那鬼魂不兇,韓德興至於這樣嗎?”我接過祝瀟瀟的話迴答,“都恍惚到砸了自己的頭了,搞不好下次就是失足車禍自殺什麽的了。”


    “也是,電視裏都是那麽演的。”祝瀟瀟連連點頭。


    “你怎麽看?”我問張九炎。


    “劉燕麗不是說明天還要來送錦旗麽?”張九炎摸了摸下巴,“送完錦旗之後,咱們買點兒東西去他們家看看。”


    “看你這意思,你是準備看看韓德興這件事了?”


    “嗯。”


    “為什麽?你不是從不隨意沾染他人因果嗎?”我迴想起之前麵對王德友家裏那些事的時候,張九炎的態度。


    那個時候的他就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甚至還批評教育我,說眾生平等,有因才有果,自己作了孽就得承擔那個果報雲雲,還說我讓他介入,就是對因果的不尊重,對天道的不尊重。他當時的教誨還縈繞在我耳畔呢,如今他自己倒忘得幹幹淨淨了?


    眾所周知,張九炎有個特別的技能,那就心理學專家,能一眼看出我的心思。我琢磨的這點東西,是必然被他一眼看穿的。


    果然張九炎看了我一眼,隨即迴答了我心裏所想:“我是從不輕易沾染別人的因果,以前是,以後也是,這一點絕無改變。王德友一家,為了想生個兒子,就給三個女兒製造意外,造成她們不滿周歲便都夭折,繼而又連打三胎,為了自己一點守舊的思想,簡直是草菅人命,豬狗不如。後來已經有了兒子還不知收斂,甚至為了王成銘不出門,更是抓小動物給他虐玩,完全不把這些動物的生命當迴事。都說‘殺生不虐生’,他們放任王成銘虐殺生靈。他們一家子這種人,就算給我的報酬是當世界首富,我也不可能管他們!”


    說罷張九炎停頓了五秒,又接著道:“我身後的師父們也不會讓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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