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景自己想想那種場麵都覺得可怕。


    他以前沒有夢遊過,不知道這真的是第一次,還是最近也有過,隻不過二狗睡覺比較沉沒有發現。


    每一次在季東勛麵前出現異常舉止,都會讓他覺得很恐慌。就好像自己的軀殼在一片一片瓦解,逐漸暴露出最醜陋的內裏。


    季東勛見他情緒不好,安慰他說:“工作太多了?我記得你前段時間睡得也不好,我陪你去看看醫生,可能神經太緊張了。”


    張景一聽他說這個更是趕緊搖頭:“不用。”


    季東勛摸摸他頭:“你經常睡不好會影響身體。”


    “說了不用,”張景皺著眉說,“不去,我之前去過了。”


    季東勛看著他,張景不敢抬頭,不知道是不是心虛的關係,他覺得季東勛的眼裏有著探尋。張景覺得過了很久,但其實也沒有幾秒,他聽到季東勛說:“別任性,這麽大了還怕醫生?”


    張景站起來去洗手間,邊走邊說:“反正不去。”


    季東勛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


    因為這天發生的事,張景接下來很久都沒有跟季東勛見麵。他有點害怕見他,因為怕自己暴露更多。再多就遮掩不住了。


    二狗看出他最近情緒沒前段時間那麽好了,晚飯過後小心翼翼地問他:“景景,你咋了?”


    張景低頭看手機,說:“沒有啊。”


    “你不、不開心啊?”


    “沒不開心,這不挺好的嗎?”


    二狗扯扯耳朵,說:“你要真、真沒啥事兒,我得去林……肯那住幾天。”


    “嗯?”張景抬眼看他:“去那幹什麽?”


    “他說寂寞,”二狗笑了,“我發現我還挺、挺搶手。”


    張景說:“不行啊,你走了我受不了,你不能走。”


    “艾瑪,我這存在感……槓……槓槓的。”二狗挺美的:“哪裏需要點哪裏。”


    張景放下手機,說:“點個球啊,他寂寞讓他也來。”


    二狗晃著腦袋,看著張景說:“景景,你還能真、真跟我們一直混、混啊?季……東勛挺好的,你們就好好的唄?”


    張景轉迴頭去,不說話了。


    二狗在心裏嘆了口氣,覺得他倆在一起特別難。好好的一對兒,先是莫名其妙走了一個,後又……了一個。走的那個迴來了,生病的那個又複發了。


    不知道別人戀愛是什麽樣的,二狗覺得張景挺苦的。其實他前段時間就想走了,得給季東勛騰地兒啊,他總在這住著,這倆人什麽時候能有進展。


    張景接下來兩天也沒留住他,二狗把東西收拾完就走了。


    還是張景親自把他送到林肯那去的。


    二狗絮絮叨叨的磨嘰了一堆,張景跟林肯和二狗一起吃完飯迴到家,感覺屋子一下都空了很多。


    他這幾年來獨來獨往,很少和人接觸,也從不和人一起住。就是因為他很怕身邊有人又失去的感覺。當初季東勛走了,就像從他身體裏硬生生抽掉一根骨頭。


    季東勛恰好在這個時間打了電話過來。


    張景想起過往來心裏正有些發空,他接起來,聲音裏帶著低落:“嗯?”


    季東勛的聲音永遠都是平和的,讓人聽一聽心裏就安寧下來。他問:“在幹什麽?”


    張景聽著他的聲音,覺得自己發空的心填平了一些。他說:“坐著,發呆。”


    季東勛笑了笑:“吃過飯了?”


    張景:“嗯。”


    季東勛開始和他說一些今天發生的事,最近經常這樣。張景抗拒和他見麵,但會和他通電話。季東勛會輕聲給他講一些白天發生的事,比如中午的飯不太好吃,比如他的陳助理看著很嚴肅,實際上是個逗逼。


    張景喜歡聽他慢慢地講,他不用怎麽迴應,聽著就行。平時還有二狗在身邊吵,今天周圍安靜得出奇,顯得季東勛的聲音更是好聽。


    季東勛說了一會兒,見他一直沒迴應,問道:“在聽嗎?”


    張景說:“在。”


    “嗯,還想聽什麽?”季東勛問他。


    張景聽了這句突然覺得有點溫暖,他閉上眼睛靠在床頭,低聲說:“什麽都行。”


    那邊靜默了一會兒,季東勛好像開了陽台站在外麵。他說:“小景,你聽話,這周我們去看下醫生?”


    張景一下子攥緊手機。


    “一直睡不好時間久了會神經衰弱。”他繼續說:“不想去醫院我們就去私人診療室。”


    張景再說話的時候連聲音都冷了半分:“我說了不去,我現在睡挺好的。你不覺得你管太多了嗎?”


    季東勛好像是嘆了口氣。


    張景掛了電話。他握著手機,覺得有些透不過氣。


    就像身上背著一塊石頭,推也推不開,扔也扔不掉。壓得他每天都像在苟延殘喘,渴望前方的光明,卻無論如何都走不過去。


    那晚張景做了一整夜的噩夢,大概四點鍾就坐起來不再睡了。二狗在的時候每天會給他做早餐,張景也給自己煮了麵,但隻吃了兩口。


    胃不舒服,有點噁心。


    白奇看見他的臉色,問他:“又怎麽了?時不時就這樣一次,臉色這麽難看,昨晚又出去浪了?”


    張景點頭一笑:“嗯,昨晚出去打了個野食。”


    白奇搖搖頭:“你就作吧。”


    張景說:“我這叫生活的情趣,倒是你。哎白媽其實我一直挺好奇的,你這麽長年累月的一個人,連個女朋友都沒有,你是不是有啥毛病?”


    白奇麵無表情舉了舉右手。


    張景迴頭看了一眼,辦公室一個人都沒有,就他們倆。他坐在白奇桌子上,小聲說:“哎哥說真的,反正你這麽多年了都沒個人。你都三十多了,要不你就收了小美得了,他對你多死心塌地啊。”


    “就是因為他感情太重了,”白奇的語氣也挺認真的,“這真不行。其實跟你說實話,我試過,我都找片兒看了。”他攤了攤手:“看完一點感覺都沒有,不到五分鍾就關了。”


    張景有點惋惜:“可惜小美了。”


    白奇說:“你有這時間還是趕緊操心你自己吧,整天出去約我怕你得愛滋。”


    張景走迴自己那坐著,笑著說:“不能,我可注意了。”


    辦公室來了別人張景就不聊天了,做完自己手頭的工作沒他什麽事了。他發了會兒呆,突然展開一張大紙,拿筆在上麵比比劃劃地畫了幾下。


    “幹嘛呢景哥?”


    張景一邊畫一邊說:“創作。”


    從大學時候開始,張景就喜歡畫季東勛。那時候他床頭的小本都換了一個又一個,全畫滿了。但他還是頭一次用這麽大的紙畫,桌子鋪不開,他畫一處的時候別的地方還要捲起來。


    但他其實有三年沒畫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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