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飲料公司的老總對這次推介活動的效果相當滿意,廣告代理協議終於拿到手了,迴到公司以後,汪總開了一瓶香檳,輪流與下屬碰杯,一時興起跟杜咬鳳喝交杯酒,引來一片喝彩。


    諾諾沒有驚動母親,和阿壺悄悄上樓,比夫就趴在過道裏,聽見腳步聲,唿一下爬了起來,對著他們搖頭擺尾,要吠叫,諾諾拍了拍它,比夫乖乖地趴下了。


    兩人來到衛生間,覆蓋在油畫上的浴巾不知被誰拿掉了,帶口罩的zoe坐在窗台上,不露聲色地對著畫框外麵的世界。


    不知為何,整幅畫明顯的右傾。


    記得掛的時候,背後用了兩隻鉤子,理應四平八穩,怎麽還會傾斜?


    這已經不重要了,諾諾和阿壺正準備把畫摘下來,杜咬鳳臉色陰沉地出現在門口。


    杜咬鳳先看了看女兒,然後用審視的目光,把阿壺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深更半夜,女兒帶著一個陌生男人迴家,鬼鬼祟祟躲在衛生間裏,想幹什麽?


    “媽咪,介紹一下,阿壺,我的朋友。”諾諾結結巴巴。


    “伯母,晚上好。”阿壺緊張地點點頭。


    杜咬鳳掃了他一眼,沒有任何禮貌的表示,劈頭蓋臉問女兒:“是你把畫蓋起來的?”


    諾諾和阿壺相互望了一眼,都認為到了該說的時候了。


    三個人在客廳沙發上坐了近一小時,杜咬鳳保持著同一個姿勢:身體前傾,眼睛睜大,耳朵豎起,唿吸次數減少,心跳加快。


    諾諾把手機拿出來,給杜咬鳳看了那條來自13901673693的簡訊息,包括三文手機裏的兩條信息。


    當說及ak47時,杜咬鳳改變了姿勢,跳起來罵女兒糊塗,一定中了別人的計,在酒吧裏被人偷拍了照片或者被錄了像,明天對方就會把照片或者錄像帶寄來,進行敲詐。看來杜咬鳳還是不相信,盡管這一切聽來非常真實。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不顧女兒的勸阻,杜咬鳳決定見識一下。


    次日中午,離十二點還差五分鍾,杜咬鳳把自己關在樓上的衛生間裏,坐在浴缸邊沿,目不轉睛地盯住這幅畫。


    諾諾和阿壺就在門外的過道耐心等待,比夫趴在地上,有氣無力地搖著尾巴,顯得萎靡不振。


    不久,衛生間裏傳來手機的40和弦鈴聲,很快恢複了沉寂。


    門開了,杜咬鳳走了出來,腿有點發飄,蒼白的臉頰好象貼了一張sk—2麵膜,忘了揭掉。


    5


    下午兩點鍾,杜咬鳳風風火火地出現在許太太的花店裏。


    許國光暴卒後,許太太折價賣掉了“滬浙小廚”,不久,在那位老同學、賣地板的馬老闆建議下,開了一家花店,就在重慶南路的複興公園對麵,店麵不算大,生意倒不錯,許太太雇了兩個夥計,一個負責進貨,每日天不亮就出現在郊區的苗圃裏,一個專門送花,她自己天天看店,接接電話,並不怎麽累。


    事先,杜咬鳳跟許太太通過電話,她想看看許國光生前用的那隻手機。


    丈夫死後,這隻西門子手機就給了上小學的兒子用,許太太自己有手機,聽說小孩子大腦尚未發育成熟,手機輻she對大腦發育不利,就把手機收了迴來,一直扔在抽屜裏。


    許太太有點莫名其妙,杜咬鳳怎麽會突然對丈夫留下的手機感興趣,難道裏麵有他們以前相互發送的簡訊息,內容非常肉麻?再怎麽肉麻,人都死了,許太太是不會吃醋的。


    杜咬鳳從許太太手裏接過手機,道了聲謝,走出店就在人行道上仔細看起來,全然不顧從身後she來的鄙視目光。


    手機裏有一大堆收到的信息,杜咬鳳找到了其中的兩條,一條是“公開展示裸體”,內容相同,一字不差,另一條很簡單,隻有兩個字“開門”,接收時間是午夜12點。


    現在都清楚了。


    下午三點鍾,《窗台上的zoe》被小心翼翼從牆上摘下來,裝上原來的保護封套,一層牛皮紙,一層塑料紙,裝上四隻硬角,暫時放在樓上的儲藏室裏。儲藏室有兩平方大,掛著冬天穿的衣物,羽絨衫、皮茄克、羊絨大衣,一打打的鞋盒,都是過了流行季的各色女鞋,還有立式吸塵器和幾件雜物。


    杜咬鳳把畫背朝外,靠著一格一格的櫥櫃擱置好,想想又不對,不能讓它“麵壁思過”,於是調過來,小心翼翼把畫擱好了,確定它不會倒下來,才拉上移門,燈自動關閉,儲藏室變成一團黑黝黝的空間,沒有一點光透進來,《窗台上的zoe》肅靜地佇立在冥冥黑暗中。


    十分鍾後,客廳裏召開了一個三人臨時會議,比夫趴在沙發腳下旁聽。


    許國光和三文的死亡,女兒與阿壺的死裏逃生,迫使杜咬鳳接受這樣一個事實:情況已經相當危急,那兩架撞坍世貿中心的客機,正在飛往紐約的途中。


    擺在她麵前的唯有兩種選擇,要麽在美術課上當裸體模特,要麽去“ak47”做人體彩繪模特。


    剩餘的時間隻有八小時,得趕快拿主意。


    在諾諾與樸老師通電話後,前一種選擇被delete了,因為今晚沒有課目。


    q先生接到諾諾的致歉電話,又一次莫名其妙,原以為諾諾會表示再來做一次,如果是這樣,q先生當然求之不得,可沒想到,諾諾推薦了另外一個人,並再三強調,此人的身材保養得如何好,皮膚如何白皙,跟我相比,隻不過年齡稍稍大了一點。


    現在的女孩子,越來越教人看不懂了,她是不是改行了,當上彩繪模特的經紀人了?


    肚子裏這樣嘀咕,q先生還是和顏悅色道,可以,把人帶來,讓我看一眼再作決定。


    當q先生看到杜咬鳳的時候,不禁嚇了一跳,原以為頂多是個二十七、八歲,或者三十出頭的女人,沒想到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人。


    幸好,杜咬鳳一直堅持去健身房跳有氧操,加上每周遊泳一次,身材保持得不錯,沒有太走樣,q先生在猶豫了一番後,點了下頭,不過,他提出一個苛刻的要求:把彩繪這一環節,從幕後搬到幕前來,就在酒吧的中央,讓顧客觀賞到彩繪的全過程。


    這就意味著,模特必須一絲不掛站在酒吧裏,肌膚的每一寸都曝光在眾目睽睽下,沒有色彩的遮蓋,整個過程至少兩、三個小時,相當漫長。


    “每小時一百元,三小時三百元,怎麽樣?”


    q先生望著杜咬鳳,語氣很堅決,絲毫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另外,你必須交付五百元押金,如果你提前走人,我非但不支付酬金,還要扣除你的押金。”


    吃一塹長一智,q先生變得聰明了。


    杜咬鳳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好端端的我,怎麽會淪落到這種地步?


    就連做ji女,也沒付押金的!


    6


    晚上十點鍾過後,ak47裏就沒有空的座位了,不僅因為是周末,更因為這裏的人體彩繪已經打出了名氣,很多人慕名而來。


    十點鍾開始,先是兩名固定的模特出場,展示身上的彩繪,一個正麵畫了一條錦鯉魚,背後畫了一幅山竹圖,另一個在全身畫了一幅“火舞艷陽”的抽象畫,隨著音樂節拍,模特扭動身體,身上的火焰在舞動,有一種性的暗示,氣氛調動起來了,然後q先生親自登台,拿著麥克風,說了一段從書本上死記硬背的話:彩繪師充分利用人體的咫寸肌膚,以畫龍點睛之筆,前後左右,馳騁其藝術精靈,讓人體之美、繪畫之麗,在和諧中升華,達到極致。


    對欣賞者來說,需要調動健康的審美觀、發掘自身的文化底蘊,展開想像的翅膀,感受人體的秀美和繪畫的絢麗多姿,領略渾然一體的人文精氣。


    為了幫助大家更充分地了解人體彩繪這門新興的藝術,特意將彩繪的全過程從幕後搬到幕前,完整地展示給大家看。


    諾諾在酒吧裏占了一個吧凳,一來她不放心,二來,杜咬鳳心虛得很,希望女兒能在場,不過阿壺就沒這麽幸運了,他和比夫隻能呆在酒吧外麵,諾諾再三警告,不許進來,不許偷看我媽咪的裸體!


    哼,誰要看?


    阿壺心裏嘟噥著。


    如果是你的裸體,我倒很想看看……


    q先生退至吧檯內,燈光變幻,比剛才要亮,彩繪師先出來,提著工具箱,叼著香菸,吊爾郎當的樣子,之後模特出場,她低著頭,身上裹著一件深色大袍子,頭上戴一頂連袍的帽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裏要舉行一場拳擊賽,拳手登台了。


    諾諾朝周圍的人群反覆看了幾遍,擔心有熟人,還好沒有。


    客人大多是男性,一個個伸長了脖子,身體前傾,滿臉期盼,希望看得更清楚,恨不能加上十支日光燈。從他們身上究竟能挖掘出多少“文化底蘊”?諾諾表示懷疑,倒是下麵那根東西快要唿之欲出了。


    “狗娘養的”把香菸掐滅,打開工具箱,拿出畫筆和顏料,把棒球帽往腦後反戴,看著杜咬鳳,等著她脫下袍子。


    全場的眼睛都在盯著杜咬鳳,包括吧檯後q先生犀利的目光,五百元押金就放在他口袋裏。


    杜咬鳳把牙一咬,心一橫,不管了,豁出去了!


    不就是裸一迴嗎?


    出生時,我就是裸體的。


    生孩子時,躺在手術台上的我也是裸體的。


    釘在十字架上的耶穌也是裸體的。


    洗澡時裸體、做愛時裸體、這還不包括無數次站在盥洗鏡前欣賞自己的裸體……


    總而言之,人的一生中會經曆無數次裸體,不多這一次。


    這麽想著,杜咬鳳的心裏寬慰多了,她抓住大袍的腰帶輕輕一抽,紮成蝴蝶結的帶子就鬆了,隨著手勢拉出一條優美的直線……


    轟隆!


    每一位在場的人都感覺到一股震撼的力量,當然,這股力量不會來自於那根腰帶,而是來自於酒吧的那扇金屬大門。


    大門被猛地彈開,撞翻了一張酒桌,啤酒瓶和雞尾酒杯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闖進來五、六個人,穿著警服,揮舞警棍,大聲喝斥:“我們是黃浦區公安局治安中隊的,依法取締色情表演場所,所有的人把手放在頭上,蹲在地上,誰都不許動!”


    “蹲下!蹲下!叫你蹲下!聽見沒有?”


    有幾個不服氣的,不是腦袋上挨了一巴掌,就是屁股上挨了一記“秘製火腿”。


    彩繪用的工具箱被一腳踹翻,畫筆和顏料散落一地,“狗娘養的”剛剛跳起來,一根警棍就伸了過來,一直戳到他的鼻樑骨上。


    “老實點,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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