懾於警棍的yin威,“狗娘養的”乖乖蹲下了。


    趁亂,杜咬鳳把袍上的腰帶係好,迴頭看了女兒一眼,諾諾蹲在地上,手抱著頭,不敢多看,q先生蹲在吧檯裏麵,根本看不見。


    ak47的生意興隆,招徠了附近幾家酒吧老闆的眼紅,一封匿名舉報信投入了掛在警署門口的警民聯繫箱裏。


    打著藝術的幌子,公開舉辦色情表演,不僅有傷風化,更破壞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治安中隊決不能坐視不管,幾天前他們就派出便衣混入酒吧,暗中取證,決定在客人最多的周末晚上,發動突然襲擊,端掉這個色情窩。


    酒吧業主、彩繪師、模特三個人被帶迴了警署,q先生沮喪地在“酒吧停業整頓通知書”上簽了字,“狗娘養的”被罰款五百元,至於杜咬鳳,治安中隊一名警官對她進行了一番批評教育:“女士,你年紀不小,還在酒吧裏做這種事情,如果被你的兒女知道了,他們會怎麽想?”


    他們百分之百的支持我……


    杜咬鳳心裏這樣迴答。


    “你有職業嗎?”


    杜咬鳳當然不能說,謊稱自己失業,按月領取最低生活保障金。


    “這麽說你是4050人員羅?”(註:這是政府對四十歲以上女性、五十歲以上男性失業者的一種統稱)


    “政府出台了就業扶植政策,你完全可以學一門手藝,好好找一份工作,為什麽非要去那種地方脫光衣服呢?”


    警官,有種的你明天中午來我家,我給你看過那幅畫,保證你急得屁股冒煙,衝到大街上裸奔……


    杜咬鳳心裏這樣挖苦對方,嘴上沒說一字。


    鑑於無前科,乃初犯,杜咬鳳獲得了最輕的懲罰——教育、釋放。


    杜咬鳳匆匆離開警署,身上還穿著那件袍子,衣服扔在ak47的工作室裏,顧不得迴去取了。


    polo車停在警署門口,阿壺、諾諾和比夫等在車裏,杜咬鳳鑽進車廂,一句話也不說,先看儀錶板上的時間:23點45分“最近一家迪斯科在哪裏?”杜咬鳳問他們。


    就在警官苦口婆心教育的時候,杜咬鳳迸發靈感,想出一個應急的辦法,可以在剩餘的15分鍾裏快速搞定。


    離ak47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就有一家hop disco,時近午夜,正常上班的人已經入睡,這邊的夜生活才漸入佳境,在dj和艷舞女郎的帶動下,人們象袋鼠一樣蹦來蹦去,嗑藥的、販紅丸的、拉皮條的、無聊的、尋刺激的,什麽東西都有,堪稱群魔亂舞。


    杜咬鳳獨自一人從舞池的人群裏擠過去,那件怪怪的大袍子並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在這種地方,不管你穿什麽,都不會引起太大的注意。


    舞池前麵有一排金屬樓梯,直通二樓,背靠扶梯的不鏽鋼欄杆,麵對舞池,杜咬鳳自認為找到了一個最佳地點,背有靠山,麵朝大海,任你自由發揮。


    燈光飛快的變幻,這裏的光線以黑暗為基調,中央雷射球裏不時she出一束束五顏六色的雷射,在這樣的光線條件下展示裸體,短短的幾秒鍾,根本沒有人會來注意你,即使有人遠遠的瞟上一眼,會誤以為那人穿著一件時髦的外衣……


    杜咬鳳看了看手錶,從女兒手腕上摘來的卡西歐表,有螢光顯示的屏幕上時間是23點55分,那個“時限”快要到了。


    不鏽鋼的樓梯上,也有男男女女,端著酒杯,扭著腰肢,進行交談,在震撼的音響條件下,交談必須聲嘶力竭。


    杜咬鳳解開大袍的帶子,隱隱約約的感到辱頭在跳動,原來它們早就迫不及待了……


    啪!一隻戴著一枚綠寶石戒指的大手,重重落在杜咬鳳的肩膀上。


    杜咬鳳被嚇了一跳,忙迴頭看,就在她的後上方,不鏽鋼台階上,靠著欄杆,站著一個男人,穿著一件法國鱷魚恤,一條牛仔褲,端著一瓶啤酒,笑嘻嘻地低頭望著自己。


    “汪……汪總……?!”


    杜咬鳳實在想不通,怎麽會在這種地方遇上老闆?可是轉念一想,這種地方,自己都來了,老闆為什麽不可以來?


    汪總不是上海人,是公司總部從深圳派來的空降兵,臨危授命,僅一年半,就把公司扭虧為盈,為此坐穩了公司老總的位置,把原來的老總一腳踢到了內蒙古,去遼闊的唿倫貝爾大糙原拓展市場了。


    老婆孩子不在身邊,到了晚上,如果不加班,又不覺得累,自然寂寞難耐。


    “一個人啊?”汪總笑著問她,有意無意地朝杜咬鳳身上那件大袍子瞟了兩眼。


    “哇,這是什麽衣服?蠻酷的喔!”


    杜咬鳳尷尬地笑了笑,眼睜睜看著汪總從台階上走下來,走到自己的麵前。


    “我來了有一個多鍾頭,耳朵快要震聾了,你不是有車嗎?送我一程吧。”


    杜咬鳳又看了看手錶,23點59分41秒、42秒、43秒……


    秒數一格一格往上跳,額頭上的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掉,汪總依舊興致勃勃,在高談闊論:“咬鳳,我蠻喜歡你那輛polo車,多少錢?聽說在上海捐一塊汽車牌照要抵車價的三分之一,太貴了!”


    沒有時間了,沒有選擇了,除了一個動作——


    刷!


    杜咬鳳猛地抖開袍子。


    7


    牆上的鍾,指向中午十二點零三分。


    辦公室房門緊鎖,百頁窗全部放下,汪總呆坐在大班椅裏,象一尊雕塑,手裏捏著索愛p802手機,大如pda的手機屏幕上,顯示著那條警告性的簡訊息。


    《窗台上的zoe》就擺在沙發上,汪總的眼睛與露在口罩外的那雙眼睛,幾乎呈對視。


    經曆了昨晚的瞠目結舌和難以置信,直到數分鍾前的親眼目睹,手機收到新信息,現在的汪總,實在是心亂如麻。


    天哪,沒想到是真的。


    早知道會是這樣,我就不看了……


    人的好奇心,有時侯真是害人非淺!


    此時此刻,廣告公司的大辦公室裏,杜咬鳳穿著上班的職業裝,坐在自己的辦公區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盡管她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這種感覺太象幸災樂禍了。


    汪總嗬汪總,這可是你自找的。


    事前,我再三向你說明觀賞那幅畫的危險性,可你偏不聽,大概男人都是這樣,一聽說畫中的女人會變成裸體,就不顧一切了。


    打個比方,我送你一條阿瑪尼領帶,你卻拿它來上吊,我有什麽辦法?活該!


    都說女人賤,現在我知道了,男人犯賤的時候,一點不輸給女人。


    其實這件事情並不難解決,就看你如何下決心了。


    ak47已經關門大吉,即使他們照常營業,也不會用一個有凸肚的男人做人體彩繪。


    公司一共有三十六名職員,半數以上是女性,你可以鄭重宣布,下班後召開緊急會議,全體職員必須參加,會議開始前,你突然從辦公室裏一絲不掛地衝出來……


    這不解決了?


    當然你也要考慮這樣做的後果,最快明天,或者後天,你會收到一份從公司總部發來的傳真,宣布你被免職,由張副總代理你的職務,然後給你買一張機票,迴深圳向總裁解釋去吧。


    總之你自己決定吧。


    ……


    下午兩點鍾,心情鬱悶的汪總,踏進了令人鬱悶的電梯。


    他想去裙樓的底層,那兒有一家高山茶莊,去喝一杯香茗。那兒有一位茶藝小姐,好象對他有點意思,那種眼神分明在暗示他:喂,你可以來約我。


    然而,汪總始終提不起興趣,原因是她的鼻子,鼻子是隆過的,她的麵孔是標準的東方麵孔,扁平的,卻弄出一隻朱麗亞·羅伯茨那樣很高的鼻子,仿佛平地起了一座高樓,十分突兀,幾乎到了觸目驚心的程度。


    等電梯,足足等了一刻鍾。這幢45層高的商務樓,不知請的哪家優秀物業,經常推出一些叫人摸不著頭腦的管理措施,比如在電梯的運行上,以尖峰時段與非尖峰時段來區分,在尖峰時段,六台電梯中的a、c、e隻停雙數層,b、d、f隻停單數層。在非尖峰時段,a、b在1至20層之間行駛,c、d在21至40層之間行駛,e、f直達30層以上。


    這樣的運行,不要說外來者,就連在大樓上班的人,也常常乘錯電梯,弄得電梯裏抱怨聲此起彼伏:這幢大樓的主人,跟這家物業的老闆,一定是姐夫和小舅子的關係。


    這是眾人的議論,事實上是,物業公司是一位從區政府辭職下海的公務員創辦的。原來是人民公僕,現在來管理人民,這樣的角色轉換真是奇妙無比。


    行駛的電梯裏,並不算擁擠,尖峰時段,這點小小的空間最多能塞進二十七個人,能撐破基尼斯世界紀錄了。


    在汪總的左邊,站著一個送快遞的矮個青年,瘦得象片木柴,穿著廉價的球鞋,渾身散發著一股汗臭味,一看就是從鄉下來上海的打工仔,他斜挎著大包,正在翻閱手裏的一疊快遞單據,心裏盤算著這一單多耗費的時間,以及下一單該跑哪一條路線更近些。


    汪總建議,應在商務樓大堂裏設一座投幣式淋浴房,讓他們好好沖洗一番,把那股刺鼻的汗臭味洗掉,才能跨進電梯。


    在汪總的右邊,是一個送外賣的小妹,穿著店服,胸口寫著“金師傅餛飩”一行字,手裏捏著一張拾元人民幣,一定是顧客給的錢。小妹妹看上去最多十六、七歲,發育得很好,汪總猜想,她一定在家裏排行老三或老四,勉強讀完初中,就跟村裏幾個小姐妹相約一塊來上海打工。


    跟這些打工仔、外來妹比起來,汪總會有一種說不出的優越感,心態會放好一些。然而,跟站在電梯角上那個穿西裝的黑胖子一比,汪總的氣就不打一處來。西裝和領帶都是阿瑪尼,眼鏡是gi,皮包是路易威登,汪總猜想這傢夥是日本人,倒不是因為這幢商務樓裏有很多日本公司,而是看他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子。


    在上海的日本人大都這麽神氣,跟上海淪陷時期的“皇軍”一樣,當年的皇軍肩上扛著“三八大蓋”招搖過市,市民皆敢怒而不敢言,而現在,他們憑的不是肩上的步槍,而是口袋裏多得快要溢出來的人民幣。


    電梯裏還有一名男性白領,也許是上海人,也許是外地來上海發展的,挎著裝筆記本電腦的黑色尼龍包,臉色陰沉,看得出,他的心情跟汪總一樣的不慡。


    這小子一定在咒罵他的老總,恨不得把老總家的祖墳給刨了。這是汪總對下屬總結出的經驗,別看他們平時對我笑臉相迎,阿諛奉承,心裏卻巴不得我早點被車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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