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為什麽生氣?好吧,把那顆鑽石拿出來,誰讓你擅自把我的東西拿出去顯擺的?”


    “我隻是借用一下,又沒弄壞。”


    “您認為它在那麽多人貪婪的目光下還能保持完整嗎?就算這顆鑽石可以,你也不行。”安斯艾爾用他的手指按著額角,他真的感到頭痛了。


    “那些無所事事的拜訪者肯定又要大量增加了。”


    莫爾把鑽石放在手心裏玩弄著,光線折射下,那閃閃發亮的寶石美麗得讓人轉不開視線。


    “您對法蘭西斯小姐怎麽看?”


    “她怎麽了?”


    “您不是要和她結婚嗎?”


    “我說過她是個好姑娘,但她對她表兄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安斯艾爾忽然轉過視線來望著莫爾,他表現得就像個好事之徒,“您剛才都在逗她發笑嗎?說了些什麽?”


    “沒說什麽。”


    “那好吧,既然你不想告訴我,那就算了。但是我提醒您以後要為自己的一言一行負責任,年輕小姐們很輕易就會把男人的話當真,今天您吹噓的那些鬼東西她就全信了,下次請節製一點。”


    安斯艾爾感到目前的狀況雖然棘手,但還不算太糟,莫爾的確惹惱了瓦爾特,因為他的表妹找到了新目標。我們決不能要求一位小姐在愛情還很朦朧的時候就表現得堅貞不移,少女們的心思是很容易改變方向的,她對某位男士懷有憧憬,又在別的地方找到了真愛,這都是隨時可能發生的事。


    法蘭西斯顯然對莫爾的神秘莫測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這在她的表兄瓦爾特眼中看來是錯誤的。她選擇結婚的對象應該是那個體弱多病隨時都會倒下的伯爵,而不是他精力充沛身體健康的堂弟。


    莫爾在這個初次露麵的小聚會上為自己博得了一個傳奇人物的名聲,這並不奇怪,也不困難。


    他過去的經曆是一片空白,沒有一個貴族子弟認識他,如果不自我介紹就沒有人叫得出他的名字。


    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裏,莫爾要努力鞏固他給別人留下的印象,這樣他身為逃犯的影子就會日漸淡化,最後完全被馬倫·克萊斯特的形象覆蓋了。


    安斯艾爾所想的隻是如何讓他脫離追捕,一開始可能僅僅像莫爾自己說的那樣,純粹是好玩和刺激,可到了現在遊戲的目的卻變得模糊了。


    他對莫爾了解得並不多,他為什麽入獄又怎麽逃出來,這些事沒人知道。


    雖然謎團的體積很大迷霧的範圍又很廣,但是就像安得烈說的那樣,莫爾是個不錯的好人。這一點安斯艾爾在口頭上死也不會承認,可他在心裏表示認可。


    因為這個傢夥比想像中還要單純得多,別人惹惱了他隻要肯來道歉,不管什麽事他都能原諒。


    一個嘴硬心軟老好人。


    安斯艾爾極力維護他,不使他露出破綻,這事目前看起來還是挺簡單的,但是公眾就好像騎士手中握著的劍,在他曝露於這個上流社會的社交圈內時,一方麵得到了庇護,另一方麵也步入了危險。


    那些有頭有臉的人當中,說不定就有哪個監獄的典獄長或是他們的親朋好友。


    隻要有一個人站出來證實莫爾並不是什麽馬倫·克萊斯特,或者幹脆更直接些,就說他是個越獄的逃犯,這麽一來莫爾就該倒黴了,而且順便連庇護他的人也跟著一起倒黴。


    這一連串的苦心雖然也有一些尋求刺激的意味,可誰也不能否認安斯艾爾是在努力地幫他,問題是那傢夥還不時地來點冷嘲熱諷,一點感激之情都沒有。


    伯爵用眼睛掃了莫爾一眼,他正望著車窗外發呆。


    銀月的光輝因為窗外的建築物而斷斷續續地灑落在他的臉頰上,安斯艾爾看到了一個宛如雕塑一樣的側麵。


    莫爾因為倦怠而顯得溫和的目光筆直地停留在車窗外的景物上,也許他並沒有在看什麽,隻是想把自己的目光留在那些迅速消失的東西上而已。他的目光被帶走了,正在追逐著遙遠而虛無的光影。


    安斯艾爾感到一種不同於窗外寒冷的熱力,那是一種非常令人感到舒適的、暖洋洋的熱意。


    他的心情也立刻隨之舒暢起來。


    人們常常會因為某一個觸動了心弦的場景而一下子感到幸福快樂,那種狀況難以言喻,無法用語言來表達。


    此時此刻,安斯艾爾在顛簸的馬車上望著對麵的莫爾,他們一言不發,目光各自投注在不同的地方。伯爵在那一刻感到,能夠一起迴到家裏,由安得烈送上一杯年代久遠的葡萄酒,在壁爐裏添上幾塊熾烈燃燒的木炭,聞著蠟燭融化後散發出來的清香,那可能就是熱意產生的最根本的原因。


    一個溫暖的、安心的,又不會太寂寞的家。


    月色是清冷的,但是往常那總代表了孤獨和虛度光陰,而現在他有更多事情可做了。


    周旋於顯貴們之間的目的不再是單純裝腔作勢耍弄他人,安斯艾爾有了更重要的任務。


    他開始需要經常性地檢查自己的行為,要隨時準備好為某個人收拾殘局填補漏洞,這些小小的付出並不期待能獲得多少迴報,甚至剛好相反會遭來莫爾激烈的反抗。


    這個傢夥好像有相當嚴重的被害妄想症,不時地催生自己的倒刺拒絕別人靠近。


    安斯艾爾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


    莫爾用手指撫摸著那顆鑽石,眼睛也不眨一下地望著窗外。


    他不愛這些寶石,鑽石在他手裏就好像是玻璃玩具。


    人總有很多缺點,但是相對的也至少會有一兩處優點。


    馬車開始走一段小小的下坡路,車廂顛簸了一下。


    莫爾迴過頭來,他的目光剛好和安斯艾爾碰上。


    “怎麽了,您在看什麽?”


    “沒什麽。”


    安斯艾爾依然看著他,然後指了指他手中的鑽石。


    “噢,抱歉,我忘記了。”


    莫爾把手伸出來說:“安得烈告訴我,這是您的祖父出海遠航時從一位東方商人手裏得來的,您的祖父是位真正的船長?”


    他總算知道安斯艾爾的航海知識是從哪兒來的了。


    “是的,他的事跡永遠也說不完……而且他真的沒來得及說完就死了。我就不對你敘述了,你總是把我的話當催眠曲來聽。”


    莫爾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一樣說:“抱歉……但有時候還挺有意思。”


    安斯艾爾伸手去拿他手中的寶石,卻忽然聽見他說:“其實您可以算是個好人。”


    碩大的鑽石在月光下閃閃發亮,安斯艾爾感到被什麽東西灼燙了一下。


    馬車終於走完了那條顛簸不平的下坡路,車輪就好像試圖表達一個完結符號似的壓上了一塊小石頭。


    車廂驟然起了次小震動,安斯艾爾冰涼的手指擦著了莫爾溫暖的掌心。


    第18章 安娜貝爾·格拉契亞小姐的假麵舞會


    一則小消息在社交圈中傳開了。


    安斯艾爾·克萊斯特伯爵的堂弟,一位年輕英俊的船長結束了他的遠航迴到這個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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