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瞬間就被填滿了,一絲空隙不再有。


    兩個人圍著桌子吃完了飯,誰都沒提在醫院碰到的事情,陪我收拾完桌子,他打開電腦開始上網,我搬了個凳子坐在旁邊看著他刷丁香園,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這話,氣氛太祥和溫暖,不知不覺我就坐得離他越來越近,肩膀挨著肩膀。


    隻是他身上的味道,不知不覺我就坐得離他越來越近,就讓我覺得溫暖安寧。


    那天晚上我們睡的很晚,淩晨的時候我口渴,爬起來喝水,迴去的時候他竟然就醒了,清醒的不像是睡過,“要走了?”


    “沒有。”我跳進被子裏,抱住他的肩膀,“要走了?” “沒有。”“才三點鍾,睡吧。”


    他動了動,於是就變成我的頭靠在他的胸前,“走的時候我去送你。”


    我含糊地說,“好。”然後在那平穩的心跳聲裏沉沉地睡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我們就被鞭炮的聲音吵醒,樓下小區裏一群小孩子吵吵嚷嚷地拆了掛鞭,一個一個點燃了到處扔,劈啪亂響。吃過早飯的閑暇裏,他打開電腦開始寫論文,我百無聊賴地去擺弄鋼琴,掀開了琴蓋又沒扶穩,蓋子啪嗒一聲砸下去,砸得我心驚肉跳。


    他倏地抬起頭來,眼神裏血淋淋的心疼,我心虛的湊過去,他低下頭,繼續在鍵盤上敲打。


    “你會彈鋼琴吧?”


    他頭也不抬,砸得我心驚肉跳。  他倏地抬起頭來,“會。”


    我在旁邊枯坐了一會,到底還是忍不住說,“我想聽你彈琴。”


    他跟沒聽見似的,劈裏啪啦地繼續打字,時不時退出來查一兩個數據,好像坐在他旁邊的是一團空氣。我沮喪了半天,到底還是沒敢在打擾他──他工作的時候總是很專心。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他合上電腦站起來,突然問我,“要聽什麽?”


    我呆滯了三四秒,迴答得很傻,估計表情也極其白癡,“什麽都行……”


    他就真的坐到鋼琴旁邊彈了一首曲子,我沒聽過,好壞也說不上,就覺得音符水一樣從我心裏流淌過去,撫平了每一個隱匿的溝壑,整件屋子都浸在了藍色的海浪裏,夢一樣美好的感覺。


    曲子的好壞,技藝的高低,這些我都無法分辨,然而彈琴的是他,就構成了我感動的所有理由。


    最後一個音裊裊的散去,他姿態優美地從鍵盤上抬起手來,“快半年沒彈了。”


    我站起來走到他背後,緊緊地抱著他,他姿態優美地從鍵盤上抬起手來,從上方看見他嘴角微彎的清淡笑容。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時間靜止之類的話,的確是真實的。


    2


    那天下午不斷地有人打電話過來,他過去的幾個病人和學生似乎想來給他拜年,他都以不在n市為由推脫了。到了傍晚,座機也不斷有人打進來,似乎是想試探他是不是真的不在家,開始的時候是由我來接,輕手輕腳的,男人連翻帶爬滾的一屁股坐了下來,後來被弄得煩了,我們幹脆拔了電話線,他都以不在n市為由推脫了。到了傍晚,不予理會。


    即使是以他的傲慢脾氣,這麽做也顯得有些不近人情,然而他也好,我也好,很難不存一份私心,不想叫人打擾我們難得的寧靜時光。


    五點鍾的時候他催促我,“你再不走,連夜車都趕不上了。”


    我終於決定跟他坦白,“我今天不迴去了。”


    “明天早上走?”


    “明天也不走,後天也不走,“ 一想到他的驚喜,我就控製不了聲音裏的得意,“我陪你過年。”


    最初的一瞬間,他的表情的確像被點亮了似,毫不掩飾的驚訝和喜悅,但很快他就板住臉,聲音嚴肅,“葉岩,你過年不能不迴家。”


    “我想陪你過年。”


    “你有大半年沒迴去看你爸媽了。”


    我從來就爭論不過他,所以我幹脆不打算爭辯,但很快他就板住臉,隻不屈不撓地說,“我想陪你過年。”


    “葉岩──”


    他皺眉的樣子讓我覺得難過,於是我探身過去,把他剩下的話堵在嘴唇裏。


    很輕很柔和的吻,心像是被融化了,柔軟的有些酸楚,我看著他低聲說,“我想和你一起過年。”


    他的眼神像是浸在水裏,許多情緒漸漸的釋放,溶解,濃濃的渲染開來,漸漸軟化出認輸似的表情。


    我突然就懊惱起來。我們本來還應該擁有過去的兩年,或者更多的時間,然而就因為我曾經的幼稚,那難得的時光都變成了空白。


    除了貫穿始終的,刻骨銘心的想念。


    除夕的早上,我們仍然是被鞭炮聲吵醒的,那天我們在破天荒地在床上呆到中午,我們仍然是被鞭炮聲吵醒的,起來的時候都有種偷竊時光似的心虛感。這麽多年來,他和我都像兩台機器似地高速運轉著,我們仍然是被鞭炮聲吵醒的,休息和娛樂幾乎成為奢侈,驟然這麽肆無忌憚地放鬆下來,都覺得有些無所適從地迷惑。


    但緊緊擁抱著,肌膚相貼地說些無關緊要地話題,甚至是沒營養的廢話,就和普通的戀人一樣在依偎裏虛度光陰──這樣的感覺實在太過美好,簡直像毒品一樣讓人著迷,無法自拔。


    除夕是辭舊迎新的日子,我爬起來,把能洗的衣服、毛巾全部丟盡洗衣機裏去,在倒洗滌劑的時候又聞到了淡淡的橘子香味。被那樣的味道包圍著,我不禁恍惚起來,迴過神來,小半瓶洗衣液已經全部被我傾倒幹淨。


    他看到的,大概就是我拎著空瓶子發愣的白癡模樣,看到他進來,我尷尬地咳嗽一聲,把瓶子扔到一邊。


    “洗滌劑用完了。”


    “去買吧。”


    除了洗滌劑,要買的東西還有很多,於是我們開了半個小時的車來到一家大型超市。採購年貨的人結結實實地堵滿了上下兩層,兩個男人結伴購物的怪異就這樣給淹沒在人群裏。我推著購物車,在人海裏舉步維艱地挪動著,但無論走到哪裏,總是一側頭就能看到他的臉。


    超市裏放著喜慶到近乎吵嚷的音樂,人人都大聲說著話,臉上洋溢著喜氣,就是這樣汪洋的歡騰的海洋,也無法比擬我心裏湧起的幸福。


    明明隻是很普通的事,就因為和他一起,就在突然間,我連翻帶爬滾的預告了結局,也成為了近乎永恆的感動。


    開車迴家的路上,後座上塞了四個巨大的購物袋,我差不多一直近乎神經質地笑著,老覺得不管怎麽樣都表達不盡心裏的喜悅。


    他在開車的間隙裏看了我幾眼,欲言又止的表情,後座上塞了四個巨大的購物袋,我有些尷尬,盡量收斂了笑容。車開進車庫,我們把買來的東西提上樓,手忙腳亂地整理著。


    其實也隻有我一個人在忙亂,他的動作還是那麽有條不紊,舉手投足都能牽動我的視線,漸漸的我的動作慢了,隻是盯著他看。


    “葉岩,”他似乎是想把東西放進壁櫃,但櫃門卻拉了幾次都拉不開,“拿張卡過來,我把門弄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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