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流螢


    作者:大件事


    文案


    某日我見到兩個孩童,他說,“前朝的‘小李杜’你可曉得?”


    她搖搖頭。


    他一臉得意,揉揉她尚未梳髻的黑發,“杜牧就是小杜,他有一首《秋夕》做得最好…”


    她軟軟道,“為什麽這首最好?”


    他皺了眉,“你先聽我念來。”


    她便乖乖地看著他,他於是雙手負在身後便要吟詩。


    我慌張跑過去捂住他的嘴,“莫念,莫念!”


    她兇巴巴地抓住我,“老伯不許欺負淮哥哥!”


    他掙脫了我,我的身子在初秋輕風中顫了一顫,我才驚覺吾已垂垂老矣,可我仍佝僂著背湊到他倆跟前,“這詩念不得。”


    我想我是為了他們好,可他牽起她的手將她往後拉了拉,“我偏不信。”便揚長而去。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


    他放肆地念著,她也跟著他含混不清地念著,直到聲音漸遠,後終於消失在黑夜中。


    我遙遙地望著他們前進的方向,那條路大概走過了許許多多同行的人,連我十七歲時,也曾大張旗鼓地經過,自然也曾見過千萬的一往情深。


    於是我終於轉過了身,這命運啊,無論你信或不信,都是逃不過的。


    何必強求?


    內容標籤: 情有獨鍾


    搜索關鍵字:主角:郭郎兒,錢倧,封牟,沈桑 ┃ 配角:七娘子,念稚,道君,錢弘佐,沈桑,雲寇,妍君,元支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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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無賴秀才


    “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坐看牽牛織女星。(《秋夕》杜牧唐)”我緩緩讀完這一句,便聽得一聲布穀鳥叫,這鳥兒叫得淒涼,我卻獨愛這聲音。


    果然,我轉過頭就見到她提裙而來,上著杜鵑色的小褂,對襟用細線描著花鳥的形態,下裙為藕荷色,長長的裙擺閃動著粼粼的月光。她撚著裙擺,“好看嗎?”


    我一瞬間忘了所有才子佳人的詞句,隻怔怔道,“好看。”


    她高興地跳起來旋轉一圈,肩上的布穀鳥受驚一般飛起,順勢落在了我的肩頭。


    “明日就是我的及笄禮了,我要穿這件新衣。”她言罷便要坐下。


    我連忙站起身,“你坐我這裏,勿弄髒了禮服。”夜間霜露重,除了我坐著的這一方石塊,旁邊的地方都染上了一層寒氣。


    她嘟起嘴,將手負在身後,“我才不坐呢。”


    我呆了一瞬,將外衣脫下來鋪在石頭上,“這樣,這樣可好?”


    她氣急敗壞般跺跺腳,“小秀才,你是真傻了!”


    我不知如何是好,“七娘子,我該怎樣做?”


    “怎樣做?怎樣做還要我來教你嗎?”她氣鼓鼓的樣子看得我心似被貓兒撓過一般。


    我仿佛突然開竅,輕輕靠近她,我的鼻息落在她的脖頸中,她白瓷般的肌膚泛起一抹緋紅,“七娘子……”我悶聲道,已緊緊將她擁入懷中。


    我感到懷中的人在顫抖,慌忙將她的臉捧起,便見她眼角滲出了淚光,“郭郎兒,我及笄之後便要議親了,怎麽辦?”


    我頓時怔忪,興元府尹董家,世代為梁州一帶的官員,董府上排行第七的小姐天生麗質,有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之容,人皆喚卿作七娘子,董七娘子自金釵之年起,便有無數的人上門提親,卻都被她的父親以年歲尚幼為由拒絕了,但如今七娘子已到及笄之年,是該嫁作人婦的時候了。


    “郭郎兒?”她見我不言語,又喚我一聲,“你去考功名,若得了甲科進士便迴來娶我可好?”


    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郭郎兒是本地有名的無賴秀才,本是孤兒一個,幼時被靜安廟中的僧人收養,成了寺中的小弟子,又聽了幾句學堂的詩賦經義,五歲填詞,七歲作詩,十歲時混在一群少年郎中參加考試,竟考上了個秀才。此事轟動一時,人人都道這個孤兒承了天命,將來定是鮮衣狀元郎。


    可不想這郭郎兒從少時“一考成名”之後,便再無建樹。原先收養他的僧人圓寂了,他便也不再住在清冷的寺廟中,隻整日裏各處晃蕩,嘻嘻哈哈地四處尋釁滋事,活脫脫一個市井小無賴,人們許是覺得當日那考上的“秀才”名號如今聽來頗為諷刺,便以此揶揄,我於是得了個“無賴秀才”的諢名。


    七娘子從未叫過我無賴,她隻每次喚我小秀才,隻今日這一次她喚了這個我自己都快忘卻的名字,“郭郎兒。”


    “郭郎兒,我信你。”她又說道。


    我的手卻冒出冷汗,我自己都不信我自己,你如何能將這一生都押在我的身上?“七娘子……”我的手漸漸緊攥,“罷了。”


    她好像沒有聽清我的話,疑惑地望著我。


    “我說……”我的話還未說完,布穀鳥便尖銳地叫起來,她驚得愈往我的懷裏鑽。我們倆都知道,將要來的是何人。


    她的頭埋在我的胸口,我也緊緊地環著她,抬頭,就見興元府尹董衡定定地望著我二人,那是她的父親,一個絕對不會同意七娘子和我在一起的人。


    “七兒!”他怒道。


    懷中的人愈發緊張,卻仍舊沒有動彈,我俯在她耳邊說道,“七娘子又吃了許多癡藥罷?”


    那是我們幼時常玩的遊戲,夜晚月光很大,影子映在亭中,我們互相去踩對方的影子,誰的影子若被踩到了,便是輸了,要受罰。


    她總跑不過我,便反其道而行之,直直地衝著我來,鑽入我的大氅中,將自己的影子匿在我的影子裏麵。那時我倆身形相差不多,她慌張躲過來時總會露出自己的一點影子在外麵,我便不費吹灰之力地踩到了影子。那時我總取李商隱“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嫦娥應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的詩來取笑她,“七娘應悔偷癡藥,圓月長天夜夜輸。”可不知從何時起,她已能輕易地躲在我的懷中,歲月仿佛讓她變小,變得易碎,而年已十七的我該當怎樣才能保住落入塵世的嫦娥?


    她聽到我的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卻仍舊不敢抬起頭。


    我又道,“七娘子,我送你迴家可好?”


    她不動聲色,我知道她是在害怕自己的父親。“董大人,”我深吸一口氣道,“煩請讓道些許。”


    董衡深深地望了我一眼,還是讓開了。


    “七娘子,走。”我與七娘子相攜而去。


    我將七娘子送迴了董府,又返迴到亭中,董衡果真還在原地。見我到了,他說道,“我的女兒不會與你這樣命數的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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