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雄十分得意,大笑道:“今天我倒要會會你這天下第一的鳳城飛帥,看看瞎了眼的鳳城飛帥還能如何逞威風……”


    君玉朗聲道:“你什麽東西?也配和我交手?”


    郎雄的紫紅臉膛此時已經變成了紫黑臉膛,躍躍欲試幾乎立刻就要動手。不過,他總算忌憚君玉的厲害,不敢擅自動手,目光看向了旁邊的蒙哥赤。


    君玉雙目已盲,來的又全是冤家對頭,這也激發了她的豪氣,不但不懼怕,反而縱聲笑道:“你二人膽小如鼠,就一起上吧……”


    君玉握著長劍,依舊麵帶微笑,心裏卻焦慮惶惑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她心裏一直在衡量著最佳脫身時刻,從剛剛中毒到現在被弓箭手包圍,她怕的並不是自己會被she成一隻刺蝟,而是這茫茫大漠,毫無隱蔽之處,即使脫得了身,自己根本看不見方向也決計走不出去,隻好在人多處還不致於迷失方向。


    二人交換了一個眼色,本來,單打獨鬥,他二人誰都不敢孤身上陣,現在聽得君玉的話,正合己意,立刻分散了,兩邊向君玉攻來。


    蒙哥赤已經策馬沖了過來,他掄起大刀,馬蹄雖急驟,刀卻掄得無聲無息,他麵上雖然粗豪,但深知君玉全憑聲音,便留了個心眼,馬連奔三圈,揚起老大的沙塵,在塵土飛揚的馬蹄聲中,他掄了大刀無聲無息地向君玉砍去……


    而郎雄更是心思深沉,他也了得,先是一把暗器發出,再從馬背上躍起,憑了輕身功夫,無聲無息地向君玉撲去……


    嗷嗷的哀號如大漠的泣血,眾人隻覺得眼前一花,一道淡黃色的光芒在夜空滑過,蒙哥赤腰刀墜地,握刀的手五指齊斷,隻剩下了一隻光禿禿的血淋淋的手掌。而郎雄雖然退得快,也發出一聲慘叫,左邊頭皮被整整削掉大半,帶了血肉模糊毛發,一大片掉到地上,令人毛骨悚然。


    求生的本能將全身的潛力發揮到了極限,君玉早已聽清楚了一眾弓箭手的方向和距離,雙腳在沙地上用力一劃,長嘯一聲,立刻揚起老大一股煙塵,四麵八方地向眾人she去。君玉的身子如一隻大鵬鳥一般飛了起來,直朝最前麵的一排弓箭手撲去。一眾訓練有素的she手眼前砂礫刺疼,雖然反應迅捷,勁弩she出,無奈還是遲了一步,長劍過處,聲聲哀嚎,一張又一張的強弓硬弩隨著主人倒在地上。


    其他弓箭手立刻反應過來,箭在弦上,嗖嗖開弓,在利箭的破空聲中,君玉飛速轉過方向,長劍舞得水潑不進,耳朵豎起,每一根汗毛都直立,長劍所到處,又有十幾張硬弓被毀。她知道這支精騎的威力,下手決不容情。又有十幾支箭she來,她運足了內力,一把抓住,分散著四麵八方擲了出去,剎那間,隻聽得一陣此起彼伏的哀嚎聲、四散奔逃聲……


    一支五十餘人的弓箭手,竟然被她砍瓜切菜般斬殺掉三十幾人,餘下者或四散奔逃,或剪簇如雨。


    君玉絲毫也不敢放鬆,半空中又騰起一股巨大的煙塵,她側耳一聽,隻聽得一陣隱雷般的馬蹄聲隱隱傳來,看樣子,來人的數量起碼上千,這次,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住。君玉毫不猶豫,側身掠起,瞬間已經跑出七八丈遠外,身後,隻聽得一陣慘叫,原本she向她的一排勁弩全部she中了她剛剛躍頂飛過的那七八人……


    “快追,決不能讓他跑了……”


    “這種千載難逢的良機,一旦錯過,就再也找不到了,可汗有令,抓住‘鳳城飛帥’者,無論是死是活都重重有賞……”


    餘下的不足二十人,踏了夜色,舉了火把,在茫茫大漠上瘋狂地嚷了起來,卻無一人敢縱身先行。


    痛得幾乎快暈過去的朱剛,老鼠般的眼珠四處轉動,卻早已沒有了孫嘉的影子,趁這一陣混亂,孫嘉也跑得不知去向了。


    那股巨大的煙塵越來越近,蒙哥赤捂著斷掌和頭皮被削掉半塊的郎雄,狼狽不堪地站在原地,朱剛看了看沖在最前麵的人,臉色越來越難看。


    快馬越來越近,馬上的人雙目閃著寒光,冷聲道:“你們在幹什麽?”


    朱剛不敢吭聲。


    朱四槐低聲道:“二公子,我們在圍攻‘鳳城飛帥’……”


    “人呢?”


    蒙哥赤大聲道:“那瞎子在這大漠中無論如何也跑不遠,駙馬,快派人追趕……”


    朱渝心裏一沉:“瞎子?”


    朱剛鼓起了勇氣,大聲道:“鳳城飛帥雙眼已瞎,又有何懼?大夥快追,抓住的重重有賞……”


    朱渝看看地上的屍橫遍野,不由得暗暗心驚,目光掃過眾人,冷笑道:“你們這幫酒囊飯袋,連一個瞎了眼的‘鳳城飛帥’都拿不下,今後,還有何麵目在軍營中混下去?你們即刻收隊滾迴去,本帥親自帶兵搜索,我倒要看看,那‘鳳城飛帥’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插翅飛出了這茫茫大漠……”


    ……


    君玉越奔越快,腰間所受的傷也越來越劇烈地疼痛。偏偏這晚月色甚濃,將這大漠照耀得一覽無餘,毫無遮蔽之處。在她身後,馬蹄聲越來越清晰,她側耳聽了片刻,估計馬匹的數量當在三十到五十之間,很明顯是出來“打獵”的散兵遊勇。


    所謂“打獵”,就是邊境民族的武裝軍隊,常常一股一股結伴行動,洗劫周圍的村莊、小鎮。真穆貼爾軍風殘暴,常縱容軍隊的這種“打獵”行為。


    要是和這群“打獵”的對上,又會是一場血戰,後麵又還有上千的如狼似虎的追兵,君玉絲毫不敢停留,又完全分不清楚方向,隻是提了口氣拚命地往前奔,也不知道要奔到何時才是個盡頭。可是,她卻一點也不敢鬆懈,她知道,自己隻要一鬆懈,這大漠立刻就會成為自己的葬身之地。


    奔跑中,君玉忽然踩到幾塊稍大的砂石,腳步一陣趔蹵,身子一矮,一支利箭“嗖”地一聲往頭頂飛過。


    後麵的馬蹄聲越來越急,貼身收藏的裝花兒的玉盒在奔跑中撞擊著心口,隱隱地疼痛。那花兒將胸口撞擊得實在厲害,君玉不由自主地伸手摸出盒子,鼻子邊忽然聞得隱隱的香味。她心裏極為驚異,這花兒從來沒有什麽味道,這還是她第一次聞得這種陌生的香味。


    她搖了搖頭,以為是腦子裏出現了幻覺,但是,那陌生的香味卻更濃了起來。


    君玉抬起頭看了看什麽也看不見的茫茫夜空,慘笑一聲,低低道:“拓桑,我很快就要來見你了,隻是,不知你有沒有等著我嗬!”


    第六章


    話音未落,忽聽得前麵一陣碎石破空的聲音,她駐足片刻,聽得似乎有人低喝了一聲“這邊……”


    她微微遲疑了一下,既不知這聲音是友是敵,也無從選擇,自忖無論對方是什麽身份也總好過後麵追來的千軍萬馬,便不再猶豫,立刻循了那聲音而去。


    那聲音越來越遠,君玉加快腳步趕了上去,奔得一陣忽然又完全迷失了方向,隻覺得腳下的砂礫開始少了起來,碎碎的石塊卻越來越多,路也越來越難行,好幾次,她都腳步踉蹌差點跌倒在地。


    身後,那群追兵的聲音已經弱了下去。君玉站在原地,仔細聽了聽,除了微風颳起的細小砂礫,什麽也聽不見。


    “感謝……”她行了個大禮,既不知道那指路的陌生人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也不知該如何稱唿,頓了頓才繼續道:“大恩不敢言謝,君玉銘感於心。”


    四周依舊寂靜無聲,以君玉的聽覺,竟然也絲毫感覺不出周圍有人存在的跡象,想來,那神秘的指路人早已離開了。


    奔波半夜,又累又渴又餓,腰間的傷口又湧出血來,渾身的汗水已經完全冷卻,在身上凝結,在深夜中覺出一股浸人的寒意。可是,她更怕天亮,天一亮,即使那群赤金族的追兵沒有查到自己的行蹤,自己雙目失明,也決計不能隻身走出這茫茫大漠。


    失去了指路的人,君玉心裏越來越慌亂,以前,她從來沒有覺得眼睛的作用會大到這種地步:一旦看不見了,哪怕是“鳳城飛帥”竟然也變得寸步難行。


    她又摸出那隻盒子,花兒的香味隱隱退去,一時之間,她也不能確定,自己先前聞到的香味究竟是真實還是幻覺。她嘆息一聲,將盒子放在懷裏,就地坐在了冰冷的砂石上,閉上眼睛想先休息一下再說。


    那神秘的聲音已經消失了好一會兒,君玉又四處“看看”,耳邊,追兵的聲音又逐漸大了起來。


    她聽著那逐漸清晰起來的追兵的聲音,心裏並不懼怕,卻十分傷感,即使今夜能僥幸逃出生天,今後,也永遠隻能是這樣黑漆漆的一片世界,花糙鳥獸的五顏六色、親人朋友的音容笑貌都隻能依靠迴想了。如此後半生,又還有何生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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