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他在城門檢查那裏將她抓來後,也已經幾天了。兩人沒有再見過麵。此刻他穿了一身的軍裝,將帽子摘了下來,遞給了丫頭,慢慢的走了過來。


    朝楚碧竹道:“娘,手氣如何?”連眼角也沒有掃她一眼。楚碧竹笑著點頭道:“還可以。還可以。”


    段旭仁也過了來,看了一下楚碧竹麵前堆的籌碼,打趣的道:“到底薑還是老的辣啊。娘!”楚碧竹笑著,看了左右的佳兒佳婦,心裏滿意到了極點。


    最後一圈,總算是打完了。她起身,正準備迴房。人家母慈子孝,夫妻恩愛,兄弟和睦,跟她又沒有任何關係。楚碧竹卻道:“靖琪小姐,後天你也要迴北地了。老太婆今天特地讓廚房準備了幾個你愛吃的菜,權當給你餞行吧。”


    她心微微抽痛,臉上卻不可露半分:“謝老夫人了。”楚碧竹言語上如此的客氣有禮,但卻咄咄逼人的讓她認清事實。她是絕不會允許她進段家的,哪怕是他再在乎她。可惜的是他並不在乎她,但楚碧竹還是步步為營,處處小心。


    在長長的桌子上坐了下來,他就在對麵。時而與藍水婕說笑著,時而迴答母親的問話,卻在轉頭迴首間根本沒有看過她一眼,仿佛她從未存在過。


    她忽然笑了出來,原來她隻是個多餘的。端起了高腳的水晶杯子,朝楚碧竹道:“多謝這段時間老夫人對我的招待。我就喝了這杯表示感謝。”仰著頭,將杯子裏的法國葡萄酒一飲而盡。


    慢慢的站起來道:“不好意思。我有點不舒服,先告退了。大家慢用。”一步一步的離去。


    她與高怡晴下了課。慢慢的沿著街道逛著。高怡晴道:“怎麽今天你的董大哥沒有來接你呢?”她白了她一眼:“你再說一遍試試?”高怡晴笑著道:“不是你的董大哥,難到是我的啊?”最近那位董慕勛先生天天來學校接靖琪下班。可謂是風雨無阻。


    她臉上一紅,道:“你不要亂說。董大哥從小跟我一起長大,就跟我自己的哥哥一樣------” 高怡晴笑得更加厲害了起來:“原來還是青梅竹馬啊----”平時老是被靖琪欺負,現在總算板迴了一點點-----有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兩人的去路,高怡晴抬頭,竟然是楚天磊。訕訕的笑了笑,有些不自然:“好巧哦。”隻見他正一動不動的看著靖琪。轉頭看了靖琪一眼,隻見她似乎也極吃驚,微微張著小嘴,也一動不動看著的他。


    她嘆了一口氣,忽然覺得自己是燈泡。朝靖琪道:“我先迴去了。”靖琪像迴過神來一樣,拖住她的手道:“我們一起走。”快步的想離去。


    楚天磊道:“我有話要跟你說。”靖琪猛吸了一口氣,淡淡的道:“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麽話可說了。”他如此曾經如此狠心的跟她說:“我們不要再見麵了。”那一字一句還如此清晰的迴響在耳邊,仿佛就跟剛剛發生過的一樣。


    拉著高怡晴的手:“我們走吧。”才走了幾步路。楚天磊已經追了上來,扯住她的手臂:“我們談一談。”


    她掙紮著扯迴手臂,冷冷得道:“我不想談。”他卻還是不肯放手。高怡晴看著僵持著的兩人,朝靖琪道:“你們還是談一談吧。”


    來到了一個西式的餐廳,她遠遠的坐在角落裏。楚天磊叫了一份蛋糕,兩份咖啡以及一些西式餅幹。


    他似乎很煩躁,一連喝了幾口,這才看著她的神色,有些小心翼翼的道:“最近還好嗎?”她沒有說話,看著精緻的骨瓷杯裏散出的陣陣熱氣。他坐的很近,隻隔了一個桌子的距離,卻仿佛又很遠,遠的連麵目都瞧不仔細。


    他好一會才低聲的道:“我家原是在南北交接的溟江之畔。世代經商,到了我父親手裏,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也是富足之家。可當年南北軍閥大戰,就是在我們那裏的海川開打的。我父親死於亂槍之下,家裏也別洗劫一空--------”


    她心微微一軟,這是他第一次跟她講訴他的家庭。他從來是隻字不提的。隻聽他繼續道:“我母親含辛茹苦把我養大,可在我來安陽的前一年,也--------也不在了。”


    他抬了頭,看著她道:“當年的軍閥,就算我不說,你心裏也該知道。北地的軍閥就是你父親赫連嘯。所以我一開始知道你身份的時候-------我真的無法接受------我實在不能接受。”


    她緩緩的摸著杯子,細膩的瓷器被熱熱的咖啡熨燙了溫度,如此的燙,仿佛要灼傷手指了,好一會才道:“那你現在能接受了嗎?還是不能不是嗎?那你約我出來談又有什麽意義呢?”他伸過了手,覆在她手上。她微微掙紮,他卻握的極緊,仿佛永生永世不肯放手了:“可我更加不能接受你離開我----”


    他的話輕柔的像是低語:“你原諒我,好不好?”她的心微微一顫,幾乎要說好了。可想起他上次的狠心,猛得站了起來:“時間不早了。我要迴了。”外頭行人很多,但都是模糊的。她什麽也看不清楚。


    第二天,高怡晴傳了封信給她:“楚天磊讓我給你的。”她惱道:“不要。”高怡晴卻笑了:“那去扔掉算了。”她不作聲。高怡晴往她手裏一塞道:“你的董大哥來接你了?”


    抬頭,隻見董慕勛的車子已經停了下來。他推開了車門,走了過來:“下課了嗎?”高怡晴笑道:“是啊,真巧哦。”他臉色微紅,卻不介意,道:“我送你們吧,去哪裏?”


    紳士的幫她們拉開了門:“請!”高怡晴拉著她的手坐了進去道:“今天我可沒有空。董先生直接送我迴家吧。”


    送了高怡晴,他笑著問道:“晚上我請你去喜來登吃西餐吧。那邊來了新樂隊表演。”她沉吟了一會,道:“我沒有告訴ju蘭,我會吃好飯迴去。”她向來都會交代好的。這麽不打一聲招唿,ju蘭肯定會著急。說不定還會跑到大嫂那裏去。


    他笑了:“那又如何?等會到了喜來登,你掛個電話迴去便成了。”她這才點了點頭:“好吧。”到了之後,第一時間掛了電話迴去,交代了一聲。


    他點了兩份牛排,放下了菜單,道:“這裏來了一些年份久遠的法國葡萄酒,味道不錯。要不要嚐嚐?”她抬了眼睛,笑著道:“是嗎?”


    董慕勛英俊的笑道:“來一杯怎麽樣。”她點了點頭,卻嘆了口氣道:“什麽時候我去跟我大哥說說。讓他帶我大嫂來。”


    赫連司令在外頭置了隨軍夫人一事,在北地上層早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最近又與一位花小姐來往甚密。外頭眾說紛紜。若不是這位赫連夫人替司令產下長子,位置恐怕早已經不保了。想來她的願望是極難實現的。


    替她另點了杯現做的冰激淩,道:“其實這種地方又何必拘泥於男女呢?若是你喜歡,可以帶司令夫人過來。”她仿佛茅舍頓開,微微笑了出來,眉目間皆是笑意綿綿:“是哦。我怎麽沒有想到。謝謝你,董大哥。”


    他看了她一眼道:“以後你沒想到的都我來幫來想。”這句話好象有些說不出的曖昧。她隻笑了笑,沒有接口。


    侍者將食物送上。兩人慢慢吃著。他看她嚐了一口,才問道:“味道怎麽樣?”她點了點頭:“口味好象跟以前有點不一樣。”


    他讚賞的道:“真厲害。喜來登這個星期才從法國請了個大師傅過來。”原來如此。她亦覺得口味不錯,一連吃了幾口。


    此時,大廳中央的鋼琴聲傳了起來,極為悅耳。她轉過了頭,不禁不怔,隻見楚天磊竟然坐在離他們不遠的位置上。


    她一呆,連叉子也幾乎要掉下來了。董慕勛笑著道:“怎麽了,是不是太好吃了,連舌頭都吃掉了。”她這才收迴了目光,抬頭笑了笑,作為掩飾。


    一頓飯下來,她心不在焉的。董慕勛卻仿佛興致極高,聽見舞曲聲響起,風度翩翩的伸出手道:“一起跳支舞吧。”


    她慢慢的將手交給了他,一起來到了舞池。董慕勛跳的極好,一路下來,帶著她翩翩起舞,猶如一隻蝴蝶。她隻需隨著他的腳步移動,快慢間他自會調控。但因靠的近,他的唿吸淡淡的,時有時無的落在她臉上。她竟覺得有些不安的煩亂。他的目光熱烈而滾燙,仿佛有什麽東西要破繭而出似的----一曲了,她轉頭看了一下楚天磊的位置,已經空無一人了。心裏很是慌亂,卻不知道為何慌亂,道:“董大哥,我們迴去吧。”


    第18章


    她熟視無睹的與高怡晴快步走著,不想再跟楚天磊有過多牽扯。高怡晴用手肘撞了撞她,道:“他還在後麵。”


    她惱道:“不要去理他。”他最近老是如此,不聲不響的出現在她左右,令人心慌意亂的。高怡晴道:“真不準備原諒他了啊?”雖然靖琪藏得很好,但她能感覺出來她依舊十分在意楚天磊。若真的是一個不在意的人,根本用不著惱他啊。不過男女之間的事情,向來是說不清,也理不清的。


    她恨恨的道:“不要提他了。”兩人一邊說著一邊穿著馬路。此時一輛車子正好速度極快的轉過彎來,等那司機反應過來轉彎處有人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急急的踩了剎車,那“嗤”的聲響拉得極長,刺的人的耳朵都痛了。


    正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旁邊撲過來了一人,大叫道:“小心!”抱著靖琪連在地上滾了幾圈,這才躲開了危險。她被突如其來的事情一嚇,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他懷裏。唿吸亦還不穩,卻道:“謝謝。”


    掙紮著要起來。一抬頭,隻見那人赫然是楚天磊。她心裏還在發惱,用力一推,道:“你放開我。”他臉色有些異樣,見她毫發無傷,表情釋然了許多。這才依言將她慢慢的放開了。


    高怡晴方才走在靖琪後麵,所以毫發無損。但卻也給嚇了一跳,忙跑了過來,扶著靖琪道:“你怎麽樣?有沒有哪裏受傷?”靖琪搖了搖頭,表示沒有。


    高怡晴轉頭罵道:“你們怎麽開車的啊?這裏是轉彎的地方。你們開這麽快,不存心想撞人嗎?”那司機見他們三人也沒有什麽事情,口氣硬了起來:“你們又沒有受什麽傷?”


    高怡晴怒道:“你還有理了是吧?不受傷怎麽了?不受傷你就沒有錯誤了嗎?”靖琪道:“算了,沒人受傷就算了。讓他下次開車小心點。”高怡晴道:“那怎麽行,把他們送警察廳。”轉頭朝楚天磊道:“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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