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長生見安元遲遲不做聲,也知他心中困惑,怕邀請的太熱情會惹得安元懷疑,因此道:“我打算先找出就近的城鎮休息一日,買足補給再走,你呢?”


    安元起身道:“走吧,先找個地方歇腳。”


    兩人騎著馬一路默默往城鎮的方向走,安元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韓長生的側臉。他心中對“洛威武”已然起了疑心。方才洛威武所說,就似在邀請他同行似的,可他們根本就不認識,最近經曆的怪事太多了,先是那個杜風流,接著又是洛威武,而花瀟灑那夜之後就人間蒸發……這個洛威武,有沒有可能就是那個愛易容的混蛋?


    韓長生如芒在背,默默掬了一把冷汗。這安元是怎麽迴事,難道他剛才露出什麽馬腳了嗎?為什麽安元一直盯著他看?


    就在此時,不遠處突然傳來馬蹄聲,有人從後麵騎著馬跑了過來。這正是武林大會剛剛結束的時候,不少武林人士陸陸續續離開崑崙山,路上人很多,韓長生和安元誰都沒有在意。那人似乎趕時間,不片刻就超越了安元和韓長生的座駕。他迴頭看了眼,與韓長生四目相對,兩人都大吃一驚,那人猛地勒停了馬,馬剎得太快,他險些被摔下去。


    “洛大哥?!你怎麽會在這裏?”那人從馬上跳了下來,不可思議地看著韓長生。


    韓長生起先是驚訝,接著是絕望——他天寧教四大堂主,來哪一個不好,偏偏來的人是花!小!雙!


    他先前假扮的花瀟灑就是照著花小雙的臉易容的,他教安元武功跟安元同床睡了幾個月是頂著花小雙的臉,那天晚上走火入魔是頂著花小雙的臉,他把安元吃幹抹淨就跑路也是頂著花小雙的臉!


    安元在看清花小雙長相時就倒抽了一口冷氣,在發現花小雙對他毫不理睬甚至沒有看他一眼卻隻盯著韓長生的時候,臉色複雜難以言喻。


    花小雙盯著韓長生看了一會兒,見他臉色尷尬,立刻露出了瞭然的神色。天寧教全教上下那個沒吃過教主的虧,尤其他和韓長生青梅竹馬,從小到大被韓長生這齣神入化的易容術坑了數不清迴,當即就猜到這張臉皮下麵的人是他們出走了半年的教主大人了。花小雙冷笑道:“嗬,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你可讓我好找啊。”


    花小雙此行便是為了尋找落跑教主而來。韓長生半年不迴出岫山,也不與教中人聯繫,神龍見首不見尾,便是對追蹤韓長生最有心得的盧青錢和盧白璧出馬也很難找到人。況且讓那兩個沒心眼的東西去,見了韓長生也是被他騙的團團轉,花小雙才決定親自出馬,看看韓長生這迴究竟搞的什麽鬼。他來這武林大會,也就是碰碰運氣,畢竟是場武林盛事,已韓長生的性子,十之八九是要來湊熱鬧的,再則便是韓長生不在,他趁機打聽一下武林正道有什麽打算也好。他來的時間晚了些,是武林大會已經開始之後才到的,就聽說了嶽華派的兩名弟子在大會首日大義滅師的好事。花小雙心裏一合計,便知鬧事的必定是韓長生,他就在大會上蹲守,沒料想之後的數日韓長生和安元竟然再也沒有出現過,直到大會結束,他鬱悶離開,卻在半道上撞上了,真真是趕了巧了。


    韓長生一臉慘不忍睹,偷偷用餘光觀察安元的反應。安元死死盯著花小雙,嘴唇咬得發白。


    “你……”安元說了一個字,又把嘴唇咬住了,不知如何開口。


    花小雙這才將視線轉到安元身上去。他先前曾聽盧青錢和盧白璧說過,韓長生最近總是跟在一個嶽華派的弟子身邊,那弟子長得很不賴,按韓長生一貫的秉性,沒準是看上人家了。他這一見安元,也頗有些吃驚,這人的確長得太好看了。然後他立刻用充滿懷疑的眼風掃向韓長生——這混蛋教主遲遲不歸,原因必然就出在安元身上了。


    韓長生腦子飛快地轉著,幹笑道:“花瀟灑,你找我做什麽?前幾日我倒是見了你,和我身邊這位小兄弟在一起,還在武林大會上大鬧了一場。”


    花小雙愣了愣,微微皺起眉頭。韓長生已經暗示的這麽明顯了,他不是盧白璧和盧青錢,不至於聽不明白。他先前聽說過韓長生化妝成了他的樣子陪在安元身邊,這都過了半年了,韓長生還用著他的臉?這究竟是打的什麽主意?


    但很快,花小雙嘴角就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容。


    韓長生心中登時警鈴大作!他這一雙護法四個堂主裏,他最怵的人就是花小雙,這傢夥武功雖然不高,但盧青錢和盧白璧缺失的心眼都長到他身上去了,機靈勁誰都比不上。韓長生對花小雙太了解了,他這樣一笑,絕對是沒安好心!


    花小雙這一次,究竟是打算做豬隊友還是神對手?韓長生頭疼不已。總而言之,他算是遇到大麻煩了。


    第八十六章


    花小雙繞過韓長生,向安元走去,韓長生下意識想要阻止他,又覺得不對,真真好生糾結。


    花小雙在安元馬前站定,仰頭看著他,不說話。他並不清楚韓長生和安元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唯恐自己說錯什麽露了馬腳,因此便用欲言又止的目光看著安元,等安元先開口。


    安元道:“你那晚……為什麽不辭而別?”


    花小雙心裏一驚,麵上卻不動聲色。那晚?不辭而別?韓長生不辭而別然後換成洛辛的模樣迴到安元身邊?一定是有什麽原因的,不然韓長生不會這麽做。於是他咬了咬嘴唇,也做出為難的模樣:“我……我心裏不安……”為什麽不安,就看安元接下來怎麽說了。


    安元怔了怔,兩人又陷入含情脈脈相顧無言的狀態。


    韓長生在一旁急得抓耳撓腮!花小雙這個人精,想要套安元的話,他怎麽會看不出來,可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安元卻全然不知麵前這個花瀟灑並非是昔日陪在他身邊的花瀟灑,花小雙欲言又止,但安元已經為他腦補了很多話了!


    花小雙終於打破沉默:“你這幾日還好嗎?”他見安元神色憔悴,因此才這般問。


    沒想到這話戳中了安元的痛處,竟一下紅了眼眶。這半年以來,他和韓長生朝夕相處,早已有了感情,直到那天晚上,出了那樣的事,安元才發現,他對韓長生的感情已經超過了他自己的想像。若是換了其他人,哪怕是走火入魔失去神智對他做了這樣的事,他都會恨不得殺了那人。可是韓長生做的,他心裏並沒有太過生氣,最生氣的便是韓長生一走了之竟連句解釋也沒有,然而過了這幾日,生氣的情緒已經淡了,他開始擔心韓長生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會不會被仇家追殺,會不會是魔教急著召他迴去,會不會是他那個壞大哥對他的作為不滿……安元甚至還想過去出岫山附近打探消息。現在,那可惡的傢夥好手好腳站在他麵前,含情脈脈地問他是否過得還好。


    安元深吸了一口氣,語氣清冷:“好。”這半個月來他在韓長生的“折磨”下大病了一場,險些褪掉一層皮,當然過得很不好,不過他並不打算告訴花小雙。


    韓長生忍無可忍,插話道:“花瀟灑,安元,你們就打算站在這裏說話?”


    花小雙問道:“你們這是打算去哪裏?”


    韓長生道:“我們先到前邊的城鎮歇一歇,購置補給。”


    花小雙翻身上馬:“走吧,我跟你們一起。”


    韓長生歘歘歘非給他幾把眼刀。花小雙可是個大麻煩,他恨不得花小雙立刻離開,但花小雙顯然對他的眼刀視若無睹,深情地看了眼安元,咬著嘴唇欲言又止:“我……我有好多話想跟你說……今天晚上我來找你。”


    韓長生差點把馬韁拉斷。


    三人往城鎮的方向騎行,韓長生故意放慢了馬速,等安元跑到最前麵的時候,他騎到花小雙身邊,對他狂使眼色:“你找個機會趕緊走。”


    花小雙睨了他一眼:“你跟我一起走?”


    韓長生道:“不行!”


    正巧安元迴頭看了一眼,韓長生連忙假裝看前方風景。


    等安元迴過頭去,他又道:“我還有事沒辦完,辦完了我自會迴來。”


    花小雙冷笑:“是真有事還是捨不得美人?我聽說你幫這傢夥報了殺父之仇?”


    韓長生訕訕道:“我……我這不是因為那兇手冒我天寧教之名,我氣不過,幫他報仇隻是順便的啦……”


    花小雙道:“既然已經把冒充我天寧教的人找出來了,你還要辦什麽事?”


    韓長生不敢跟他說實話,隻得含糊道:“我……總之我真的是一心一意為我們天寧教著想,現在沒法跟你解釋,等我辦完了事就會告訴你們的。”


    花小雙問道:“你覺得我笨嗎?”


    “……”韓長生誠懇地看著他,“我希望你笨一點。”


    花小雙誠懇地跟他對視:“那真是可惜了,你還是換個願望比較好。”


    韓長生:“……”


    安元突然放慢了馬速,騎到他們身邊。


    韓長生頓時不敢再說話,隻能不斷給花小雙遞眼色,花小雙卻對他幾乎抽筋的臉視若無睹。


    沒多久,三人就到了城鎮。


    韓長生找了間客棧去問,不一會兒出來了:“掌櫃說,這客棧隻有兩間空房了,要不然花兄你……”


    花小雙從善如流地接過話:“要不然我和安元住一間客棧,洛兄你另找一處住下,我們明日再會合?”


    “……”韓長生差點咬碎一口銀牙,道,“我們還是另找一間空房足夠的客棧住吧。”


    三人總算找了一家客棧住下。三間房間並排連在一起,韓長生厚著臉皮搶先衝進了中間的房間,將安元和花小雙隔開。安元和花小雙無奈聳肩,各自進了間房間歇下了。


    韓長生在屋裏心神不寧,時不時趴在門口聽動靜,一聽到腳步聲就擔心是花小雙或安元去了另一人的房間。


    好容易挨到天黑之後,他從門fèng裏看見花小雙洗過澡後換了身衣服走去安元的房間。韓長生立刻從窗台翻了出去,爬到安元窗外蹲下偷聽。


    花小雙走進房間坐下,安元給他泡了杯茶,他問道:“安元,你是怎麽碰到洛大哥的?”


    安元默了默,道:“你上來便要和我談論別人嗎?”


    花小雙一怔,不說話了。


    安元道:“今日再見之時,你眼中也隻看到了他,若非他提醒,你隻怕都未曾注意到我在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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