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少宴正糾結間,走到拐角處撞上一人,正應了不是冤家不碰頭。


    武冰亦是心不在焉的走著,看見來人更加不悅,常掛臉上的笑容亦堪堪隱去了。


    崔少宴見他麵色不善的看著自己,心中登時百轉千迴:來了嗎?他居然特意在無人的街角處候著我?是會斷手還是斷腳?如果不打臉的話,迴去就把劉翠花娶了吧,她雖然麵目可憎卻是力大如牛,本公子瑰姿艷逸但即將四肢不全。哎,便宜她了……


    武冰見他臉色繽紛,心情登時愉悅了不少,清了清嗓子道:“崔兄……”


    崔少宴被這一聲崔兄喚得心中五味雜陳,硬著頭皮笑道:“美人兒~~你,咳,怎生還叫的如此見外?


    武冰如今已經安然麵對他肉麻的稱唿,隻是一時不曉得說些什麽,憋了半晌後突然問道:“崔兄吃大蒜了嗎?”


    崔少宴:“……”


    武冰:“……”我在說什麽?


    崔少宴見他並無惡意,心稍許放寬了一些,試探性上前一步:“冰美人兒~~昨日睡的可好?”


    武冰怔了怔,老老實實答道:“還好。”


    崔少宴繼續試探的上前一步:“可是哥哥我昨夜睡的卻不好……”


    武冰打斷道:“如果崔兄與驢騾、赤兔解除兄弟關係的話,我倒是不介意稱你一聲,呃……哥哥。”


    崔少宴戒心全除,涎著臉湊上去:“哎,叫的真好聽。若是美人兒晚上也能在我耳邊這般呢喃幾聲,想必我一定可睡的十分安穩。”


    武冰怔了片刻,旋即也懂了他話中之意,臉色不禁又黑了:“崔兄怎生如此輕薄!莫非崔兄腦中裝的盡是些淺薄低俗……”


    崔少宴不待武冰說完,手指已輕輕挑起他下巴,一臉深情款款地打斷道:“我腦中裝的都是你!”


    武冰怔了片刻,低聲喃喃道:“……我不是淺薄……”頓了又補充道:“我也不低俗……”


    崔少宴望著他略有些迷茫的雙眸與泛著水光的紅唇,一時意亂情迷,禁不住又想湊上去淺噬一番。


    武冰突然動了動,腰間佩劍颯颯作響。崔少宴即刻如遭蛇咬般迅速收了手,臉色一正:“為兄突然想起還有事要與師弟相商,美人兒迴見!”說罷便是腳底抹了油,快跑並著輕功,人影片刻便出了視線。


    武冰:“……”為什麽他每一次都讓我有一種,我調戲了他的錯覺?


    楚衎乃是先帝的叔父,一度權傾朝野,又因善於經商而富可敵國。先帝的母後一向不喜這位小叔,深知丈夫龍體不佳,過不了三兩年便要騰龍西去。這小叔遲早要成攝政王,到時候的事情便不是他們孤兒寡母說了算了。遂三天兩頭便對先帝的父皇吹枕邊風,在朝堂上找人給他下下絆,攪攪渾水。


    終有一日,楚衎的府中被搜出了與南夏國私通之書,被安了個通敵叛國的罪名,投入大牢去了。


    此事錯綜複雜,雙方的證據接二連三,足足拖了有一年之久。最終查出此書乃楚衎門客所寫,楚衎雖非主犯卻也脫不清關係,抄了家產削了王號貶為庶民。此後不足半年,楚衎因病去世,其一雙子女亦莫名一夜暴斃,被舊友收了屍糙糙下葬了。


    一世王爺落到如此蕭瑟地步,直令人嘆惋最是無情帝王家。


    顧東旭趴在床上,愜意地眯著眼,時不時瞥一眼身旁的李霽:“被抄家了?那他的家產豈不是都充入國庫去了?”


    李霽看著他全無戒備的樣子,不動聲色地向他挪近一些,屁股已貼上他腰側:“也不盡是。抄來的大多都是珠寶現銀,楚衎喜歡字畫古玩,收藏不少,也不知藏去了何處,抄來的清單上並沒有那些。”


    顧東旭莫名地看了他一眼:“你擠我進去做什麽?”


    李霽訕訕挪出來一些,繼續道:“譬如前朝名家王景的《有鳳來儀》圖,當年楚衎在揚州一擲千金為此畫,鬧的世人皆知。可是小時候我同皇上特意去國庫中命人校對過,當年根本未查到過此畫。”


    顧東旭奇道:“既然大家都知道東西在他手上,當年抄家的人怎麽沒發覺少了東西?”


    李霽無奈的搖搖頭,一邊又向他挪近:“婦人視短,一心一意隻想扳倒他,並未想過藉故求財,故根本不甚在意。”


    顧東旭專心聽著此事,也不顧李霽再次貼上他的身,詫異地嚷道:“婦人?……你是說先帝他老娘?莫非這件事是栽贓陷害?!”


    李霽連忙捂住他的嘴,做了個輕聲的手勢,一臉曖昧:“國事莫妄議。”


    顧東旭作瞭然狀,瞪眼看著他,半晌後總算忍不住將他的手推開:“小六……”聲音卻是喘氣不勻。


    李霽媚眼如絲,乖巧地應聲道:“嗯~~”


    顧東旭臉色cháo紅:“你……說歸說,為什麽趴在我身上?”


    李霽曖昧的臉越靠越近,唇幾乎要貼上他耳後:“道長~~你的臉色為何這樣紅?”


    顧東旭無語:“……憋氣憋的,你方才捂我嘴就算了,為什麽連鼻子一起捂上?”


    李霽:“……”


    顧東旭一臉疑惑的看著他,突然恍然大悟:“啊,瞧愚兄愚鈍,忘了小六你身體不適!說了這麽久,你一定是困了罷!”說罷翻身向裏滾了一遭,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大大咧咧道:“你困了就躺這罷!”


    李霽臉色瞬息萬變,終於定在驚喜,將外袍匆忙解去便翻身躺了上去。


    顧東旭依舊趴著,臉朝著他,友善的笑了笑:“我也有些困了。”


    李霽腦中瞬間過盡千帆,極力想著若是換了倌樓小倌,眼下該說些什麽才好讓恩客如狼似虎。


    ……


    半柱香過後,李霽腦中靈光一閃,偏過頭看向共枕之人:“顧……”


    那人已是鼾聲微起,涎水掛在嘴角,晶亮得泛著光彩。


    李霽沉默了半晌,困難的轉過頭看向枕上,自己的青絲濕漉漉搭在竹枕之上,已被涎水粘成縷狀。


    李霽:“……”


    作者有話要說:填土填土……


    第二十八章


    作者有話要說:修時間上的bug


    李霽一覺醒來,身旁躺的人已不見了。他雖是睡了一陣,依然覺得渾身乏力,身體裏說不出的不適。他迷迷瞪瞪披上外袍,預備迴了自己房中再睡,推開門便瞧見顧東旭與崔少宴兩人坐在院中交頭接耳地說些什麽。


    崔少宴背對著他,雖看不見神情,依然聽得出語氣不悅:“被抄家了?那他家的寶貝豈不是都躺在皇宮高院裏?唉……老二,這就不是為兄力所能及之處了,看來要麻煩老二你出馬了。”


    顧東旭身子顫了顫,道:“老大,你太看得起師父了。”


    崔少宴奇道:“關師父什麽事?“


    顧東旭正經道:“徒不才,師之過。”


    崔少宴:“……”


    顧東旭摸了摸後腦,又笑道:“小六說楚衎家的寶貝沒有被抄去,老大要的東西若是不在他後人手上……大約就有老大的用武之處了。”


    李霽不禁走上前,出聲道:“衎王他沒有後人。”


    崔顧兩人俱是一怔,轉頭見了他,倒也不甚避諱。崔少宴脫口而出:“楚衎埋在哪?”


    李霽怔在原地。這句話……好耳熟啊。


    顧東旭見李霽一臉吞了蒼蠅的古怪,忙幹咳了一聲,道:“小六,二哥與你大哥對楚衎此人甚是好奇,故想去他居處拜會拜會。”


    李霽聽這“大哥”“二哥”不由打了一陣寒顫,聽他此言更是一陣惡寒:“拜……會?”


    崔少宴對他說辭亦是無語,忙出聲道:“掃墓,掃墓。”掃清你的墓室!


    李霽努力正色道:“自他一家亡故後,皇上不曾派人替他入殮,隻道是逐出了皇家的庶民,已斷了幹係,無道理讓他入土皇陵。他一家的屍身還是故友去收的,埋在了哪裏沒什麽人清楚。”


    崔少宴一臉失望,顧東旭安慰似的拍了拍他背。


    李霽瞧這兩人古怪形容一陣無語,複又繼續道:“衎王的亡居本官不大清楚,不過他生前故居兩位也許曾經路過也說不準。”說話間卻是似有若無的看著顧東旭。


    顧東旭不甚在意,隨口問道:“噢?哪裏?”


    李霽微笑:“先皇貪圖省事,王府解封之後換了門匾,如今已改作了——周府!就是中書令大人周俊臣的府邸,不曉得顧道長與崔道長可曾經過瞧過?“


    李霽隻知曉崔少宴乃是顧東旭同門師兄,也就順帶將他一併稱作了道長。崔少宴聽了臉色一陣古怪,幾番張口倒也並未出聲糾正。


    顧東旭神色剎那僵了僵,旋即又恢複了嬉笑,一臉痞相地望著李霽:“噢?下迴出府我就去看看。小六說以前楚衎富可敵國,想必如今周府也該是富麗堂皇?”


    李霽聳了聳肩,挑了處石凳坐下:“衎王之事到如今也快三十年了,衎王府荒廢了二十多年無人打理,先帝覺得那處陰氣太重,恐有怨靈,故一直未將它封出去。六年前周大人還是個禮部侍郎的時候,先帝才將衎王府封給了他。”


    崔少宴有些詫異:“看來那周俊臣很是受寵?禮部侍郎是很大的官嗎?”他即便不明白這些官職爵位,聽起來也曉得王爺應該比侍郎大許多。怎麽看周俊臣都是得了大大的便宜。


    李霽垂眼笑了笑,緩聲道:“那時候……倒不是如此。我方才說了,先帝覺得衎王府陰氣重才一直未將它封出去,舊王府再大再好,也無人願意打它的主意——誰願意去觸那個黴頭呢。周俊臣初入官場時走的不是什麽正道,似乎國舅大人的摯友之子,短短兩年便被提攜至禮部侍郎。先帝不願與外戚衝突,也看不慣這些營私舞弊之事,便遷怒到了周俊臣的頭上。先帝在朝上時時諷刺禮部,壓的禮部眾人人心惶惶怨聲載道,更是幾度當朝斥責周俊臣,後來又違背舊製將衎王府封給他做府邸,以示不喜。”


    顧東旭聽他話初鋪墊,似有轉折之意,忙問道:“後來呢?周俊臣如今怎麽官比你還大?”


    李霽似是迴憶舊時,微微蹙眉:“那時候我尚年幼,多的也記不清了。那時候許多人都說,周俊臣曾是個諍臣,幾迴在大殿之上與先帝爭鋒相對,大怒龍顏。也不曉得先帝是否忌憚國舅,倒也一直沒有動他。直到四年前重立儲君之時,周俊臣力薦三皇子——也就是當今聖上為儲,其實在那個時候……倒也是荒唐的。何況他區區一個禮部尚書,說起來,也是有些越職的。大約是先帝欣賞他的……呃,直言敢諫,接連三日不朝,接著便當真將三皇子立為儲君,又將周俊臣調至中書省。之後一年他便在中書省中調任,先帝駕崩前,將他擢為中書令,也就一直做到了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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