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沉默之後,電話那頭響起了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


    好,她說稍後安安就稍後,三秒後重複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一直重複到手機發燙,電話那頭的提示音依然沒有變過,安安的冷靜徹底坍塌。


    她顧不上什麽外麵不安全,在家乖乖等他之類的鬼話,買了最近的機票直飛目的地。


    顧越他們義診的地方在離目的地很遠的一個小山溝,從機場到山腳附近的小鎮要倒兩趟長途,外加一趟鄉村公交。


    平日裏會有很多到山腳做生意的三輪車或者麵包車經過,想上去的人隨便出點錢就可以搭個順風車,但自從山裏出了事就沒人再敢靠近。除了總是沖在第一線的人民英雄,不會再有第二類人。


    安安在小鎮口等了整整兩個小時,花光了她所有的耐心也沒能等到一個人帶她上山,夜幕降下的時候,安安踩著積雪,淋著冬雨踏上了上山的路。


    她不知道這條路看不到盡頭的路要走多久,也不知道路的盡頭是風雨還是艷陽,她隻知道再得不到顧越的消息她會瘋掉。


    安安非常清楚選擇這種時候上山一個很衝動且胡鬧的舉動,但她就是控製不住自己,一分一秒都控製不住。


    對顧越,她受不了一點委屈,真的不能有一點兒委屈……


    第一次親的人,第一次愛的人,第一次嫁的人都是顧越,安安作為女人所有的第一次都給了顧越,他也迴報了她全部的第一次,並承諾她往後無數個清晨傍晚的幸福。這樣的顧越,她絕對絕對不能失去!


    不管這條路有多難!


    夜風很涼,山路很滑,沒一會兒安安就摔的滿身是泥,狼狽不堪,可她還是固執的往上爬,什麽手套,圍巾,耳套,凡是會影響行動的東西一併被她丟在路上,她需要用最快的速度穿過這片災難之地。


    時間就是留住一切的唯一可能。


    爬到半山腰的時候,安安聽見了野獸的嘶鳴,夾著暴雨和狂風的聲音像是恐怖電影結束前的最後一幕驚魂,讓人忍不住想要落荒而逃。


    安安努力讓自己把精力集中在腳下的路上,克服心理恐懼向上爬,然而,山體滑坡帶來的轟隆聲還是結束了她最後的幻想。


    身體被巨石砸中的前一刻,安安好像看見了顧越帥氣的側臉,看見他和自己鬧別扭,看見她和自己耍流氓,看見他們手牽著手在遲暮之年迴望舊時光裏的平淡愛情。


    ----------


    牧野知道安安出事是在5個小時以後,那時候,他和唐黎,劉飛一行人就站在安安出事的山邊,連許久不曾露麵一心待在實驗室裏搞研究的易從風都跟了過來。


    他們在看到石頭下血肉模糊的屍體和一旁猶自發著光的手機時,依然無法相信前一天還完好如初的姑娘第二天就會煙消雲散。


    尤其是唐黎,他那麽努力的做實驗,開發新武器就是為了有一天能在安安遇到危險的時候沖在她前麵護著她,可是,為什麽他成功了,她卻沒了,那種痛比他聽見父母雙雙死於工地時還難熬,就像胸口被刀片活生生剖開,偏偏還頭腦清醒的吊著一口氣。


    比生不如死還要痛苦千萬倍。


    “唐黎!你瘋了!”牧野雙手箍住往安安屍體前撲的唐黎,“她的身體已經殘缺了,你難道還想讓她連最後一步都走的不安生?!”


    牧野的聲音很大,大的在場的人耳膜發疼,可這完全不能喚醒失控的唐黎,他憑藉著靈活的伸手與牧野為敵,招招用盡全力,逼的一路跑上來耗盡大半體力的牧野節節敗退。


    劉飛他們可以幫忙,可以輕而易舉的把唐黎製服,但是他們不想。


    唐黎為安安的付出他們都看在眼裏,那種沉默又偏執的付出比掛在嘴上的喜愛更讓人印象深刻,所以,他們怎麽捨得扼殺一個少年最後的衝動,他比他們的難過多了。


    最後一拳,唐黎直直打在牧野嘴角,打的他當時就出了血,也是那一抹鮮紅讓唐黎恢複了理智。


    他喘著粗氣看向倒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牧野哭了,哭聲壓抑而絕望。


    牧野不知道是唐黎的痛苦感染了他,還是他打心底裏就想大哭一場,他隻記得在唐黎哭著說了一句“安安姐,我都還沒告訴我是誰,沒告訴我有多喜歡你,你怎麽就能離開,怎麽就捨得離開”的時候,他哭了。


    就算雨水稠密而猛烈,就算眼淚一出眼眶就沒了溫度,牧野還是清楚的知道,他哭了,就在唐黎說‘喜歡’的那一刻。


    喜歡安安的又何止他唐黎一個人……


    ------


    這次救援大概是牧野參與的最艱難的一次,風雨不歇,災難不止,饒是他和劉飛這樣的專業人員都沒能忍受身體和心理的雙重壓力,在宣布救援結束的那一刻體力不支的躺在泥濘的路邊昏沉入睡。


    唐黎和易從風卻始終清醒,前者跪坐在安安的屍體前不言不語,不吃不喝,後者則守在唐黎身邊寸步不離。


    易從風太明白那種失去摯愛時挖心剔骨的疼,也明白活著的人有多想跟著他們一起離開,盡管他失去的是愛情,唐黎失去的是親情,但痛苦沉澱下來都是同樣的撕心裂肺。


    “小唐,你喜歡安安什麽?”易從風靠在一旁隨意的問。


    唐黎握著安安的手動了動,帶著笑意的聲音隨之響起,“喜歡她笨,特別笨,我在她身邊待了這麽久,她都沒認出來我是誰,還整天跟我說她的專業排名從來沒出現在第二位過,你說哪所高校高材生會這麽笨?”


    “那是挺笨的。”易從風輕笑,笑裏滿是苦澀。


    以前,他好像也這麽評價一個女孩兒,隻是,她是誰呢?


    “可我更笨。”唐黎輕聲說:“我明知道她不會記起,偏還抓著她的弱點欺負她,麵子真就那麽重要?重要的,我到現在才想起她連父母也不要的我都不嫌棄又怎麽會嫌棄現在走到哪裏都會發光的我。”


    “……”可時間從來就不能重來。


    “安安姐,你起來行不行?你起來我就告訴你我是誰,還有項鍊,這不是你爺爺替你求來的嗎?我還給你,我還給你啊,你別跟我開這種玩笑。”


    “我爸媽死了,弟弟也丟了,村裏人都嫌棄我,說我有傳染病,我沒有家可以迴,也沒有地方可以去,所以,你醒來好不好?”


    “以後不用你給我買衣服,替我攢學費,我能賺錢,賺的比你多多了,你把你的錢留給姐夫,我賺錢給你花。”


    “安安姐,我背棄所有過去千裏迢迢的來這座陌生的城市就是魏淩找你,我需要你給的溫暖,需要你給的關心,我……喜歡你。”


    “安安姐……”


    最後一聲安安姐是唐黎暈過去前最後的吶喊,安安聽不見,更醒不過來,但是顧越聽見了,他聞著花香找迴來了。


    “師兄……”顧越站在帳篷口,指著白布下的安安問,“她……小唐叫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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