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曉曼的眼眶迅速泛紅,鼻尖也開始發紅,像一隻被全世界辜負的倉鼠——蒼天呀,大地啊,身上搜刮來的錢沒怎麽花,人卻死了。


    她徹底破防,對荊追破口大罵。


    “我好你個死荊追,我做牛做馬替你賣命幹活,沒想到到頭來你是烏龜吃王八——六親不認啊,竟然就這樣棄我於不顧。”


    葉曉曼懟起人來口若懸河,氣貫長虹。


    “我要你的破頭幹什麽,我就問你要那破頭幹什麽?你頭沒了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這次拿不到頭下次拿不就行了嗎,我的命就隻有這麽一條啊,我死了可就什麽都沒了!”


    “他非要那破球,你就把他那破球還給他行不行,算我跪下來求你了荊追大爺,一個破爛玩意看你們珍貴得哪……”


    她說到激動處手舞足蹈的,似乎下一秒要衝上去揍荊追,築吹燈差點沒拉住她。


    荊追沉默不語。


    葉曉曼剛放飛自我的時候,他沒準備愣了一下,手裏很帥的拋接琉璃珠的動作呆滯了一瞬,差點沒接住把築吹燈的記憶球摔地上。


    築吹燈的眉尾狂跳,他旁觀葉曉曼罵人的樣子,葉曉曼和荊追兩人之間的氛圍,很像是鄉下的婆娘站在路中央,拎著自家漢子的耳朵河東獅吼。


    築吹燈莫名的有些尷尬,他輕咳了一聲,看著荊追的表情有些同情,以葉曉曼的罵罵咧咧為背景音,他與荊追談條件。


    “我的耐心有限,我數到三,一手交人,一手交貨。”


    “三。”


    荊追漠然迴答:“何必浪費時間,你大可立刻動手。”


    “二。”


    葉曉曼隻覺微風吹起她的劉海,荊追的身影從屋頂上消失,倏忽出現在她與築吹燈三步遠的前方。


    他握著築吹燈的琉璃珠,一點點地收緊。


    “一。”


    倒計時結束,築吹燈握著葉曉曼脖子的大手驀然收緊。


    葉曉曼還沒疼呢,已經提前發出了慘叫:“嗷啊啊啊——”


    荊追看了看葉曉曼發紅的眼睛,幹脆利落地把手中的琉璃珠拋給了築吹燈,“人還我。”


    “荊追我曰你仙人……”葉曉曼的口吐芬芳在高音處,驀然停下,“老板?”


    築吹燈說到做到,他抬手接住了他的執念,確定無誤,手掌在葉曉曼的背後一拍,把她推向了荊追的方向。


    葉曉曼逃出生天,躲到了荊追的背後。


    她立刻忘記了剛把荊追罵得狗血淋頭,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臂,“魔神大大,患難見真情哇。”


    荊追迴過神的時候,他已經交出了唯一能夠換迴頭顱的籌碼,他的複活大計,他的滅世大業……


    他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他空空如也的雙手,再抬頭,對上齜著牙花子在那傻樂的葉曉曼。


    她笑得像隻邪惡倉鼠。


    他就為了這麽個玩意兒?


    荊追湧上了一股惡寒,之前看到築吹燈在葉曉曼麵前矯揉造作時,他曾產生的不適感,如今風水輪流轉,迴旋鏢打到他身上,直中眉心。


    他覺得惡心,對自己下意識的所作所為。


    荊追感到天塌了。


    築吹燈心上的一塊大石落地,他收起他的執念,正在盤算著如何處理荊追,卻見荊追學他剛才的所作所為,將葉曉曼拉到身前,握住了葉曉曼的脖子。


    荊追不帶感情地說:“不想看到她死的話,把頭還我。”


    築吹燈:“?”


    葉曉曼:“……?!”


    築吹燈簡直不敢相信荊追蠻橫的行徑:“荊追,你瘋了嗎?”


    葉曉曼已經無語了:“要不你們直接把寶物給我,兩個人去練舞房打一頓算了。”


    請問她的脖子是犯了天條嗎,這個握完那個握。


    她從來不知道,有一天她的狗命有一天也能成為交換貨幣,真不知道是應該感到驕傲還是憤怒呢。


    她沒得到一分錢好處,憑啥受傷的總是她!


    “三。”


    荊追已經沒耐心地倒計時了。


    葉曉曼覺得荊追握著她脖子的手如鋼鐵般冰冷,很害怕他惱羞成怒之下真殺她。


    她故技重施,轉向築吹燈求救。


    “吹燈,你不是說過你最喜歡嬸嬸的嗎,你還記得你說過要跟嬸嬸私奔嗎,就去一個世外桃源,你耕田我織布,當一對神仙眷侶。”


    “嬸嬸很害怕,你曾發誓要保護嬸嬸一輩子的。”


    築吹燈不發一言,方才還在恥笑荊追,現在他覺得他是鄉下的負心漢,自家婆娘抱著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


    “二。”


    築吹燈麵色難看,他以手指不耐煩地點著額間,“荊追,收起你的癡心妄想。”


    “一。”


    荊追的大手化為魔爪,鋼刃般的指尖,眼見要沒入葉曉曼的頸側。


    築吹燈立刻阻止:“成交。”


    他抬手往虛空中一抓,拿出一個包裹著頭顱的褐色布包,扔給了荊追。


    荊追也如願拿迴了他的頭顱。


    葉曉曼:“?”


    這也行,她已經開始懷疑她是許願池了。


    這個世界真是癲了。


    荊追也往葉曉曼的背後一托,把她推向築吹燈的懷抱。


    葉曉曼嗬嗬一笑,在他們中間順拐,這次沒有向他們中的哪一個男人走去,而是往一旁走去,遠離這兩個神經病。


    她背對著兩個男人漸行漸遠。


    “你們有病吃藥,有事自己解決,別跟我說話。”


    誰再來扒拉她,她咬死誰。


    她遠離戰場的刹那,身後的局勢風起雲湧。


    築吹燈和荊追同時動手,荊追手持重劍,破雲的一劍劈向築吹燈,築吹燈被他砍成兩半,身軀從眼睛中間一分為二。


    築吹燈一半倒地,一半身軀依舊站立,立著的身軀開始飛快長出骨架和血肉,迅速愈合,他遙遙地注目荊追,“腐朽。”


    言出法隨,荊追握劍的手腕開始腐爛,變成黑泥委頓落地,重劍再也無法握住懸浮半空,腐爛像是迅速蔓延的病菌,汙染荊追分身的其他肌肉,將荊追腐蝕得坑坑窪窪。


    葉曉曼聽到動靜,沒忍住迴頭望一眼。


    築吹燈已收迴他的記憶,她周遭的街道和房屋開始分崩離析,場景壞為泡沫破碎,腳下的路變成了一根無限蔓延的黑泥麵條,兩邊是虛無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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