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分別占據了大床的兩個邊邊。


    一個不敢越雷池一步,一個謹慎地把握好自己的矜持。


    聽著彼此的唿吸,心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讓人感到安穩的平靜,以及,讓人熱血沸騰的悸動。


    終於是小倉鼠抵不住疲倦和睡意,縮手縮腳地,不一會兒,變成了一個小毛球。


    感覺到身邊的變化,顧一翻過身來。抬起手,輕輕地,摸了摸小倉鼠的後背。


    柔軟蓬鬆的毛發,讓他心裏一陣柔軟發酸。


    小倉鼠已經睡懵了,沒有察覺顧一的動作,隻朦朦朧朧感到熟悉的體溫靠過來,下意識伸出小爪子夠了夠。


    顧一愣住,沒來得及細想就一把被小倉鼠抱住了手指。小傢夥把他的指頭送到自己嘴邊,有滋有味嘬了起來。


    顧一眼淚險些掉下來。


    如果真的有神明存在,這一定是神給他的恩賜。


    小倉鼠嘬到了東西,整個鼠都安穩多了,睡得香甜。顧一親了親他的額頭,如果倉鼠有額頭的話。他鼻子發酸,輕聲對睡著的小倉鼠說:“做個好夢,我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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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起來就比較尷尬了,睡飽了恢複力氣的小倉鼠,重新變成了好看的少年。卻還抱著顧一的手指,含在嘴裏無意識地舔咬。剛出生時慣出來的小毛病,喜歡嘬東西,抱住就不肯撒手,直到現在也沒改掉。


    顧一先行醒來,被眼前這一幕折騰得有點氣血上湧,楞楞看了他許久,自己屏住唿吸,動也不敢動。


    但白楚總是要醒的,到時候兩兩相對看到這幅光景,兩人恐怕都要尷尬。


    於是小心地把手指往外抽了抽,白楚的睫毛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


    “……”


    “……”


    他手一鬆,顧一也順勢收迴了自己被啃得水亮的手指,還沒完全醒來的白楚懵了片刻。然後從耳朵尖一直紅到了脖頸。


    卻也還是要做出一副鎮定和不在乎的樣子來,“天亮了,我該走了。”


    顧一有些尷尬地用被子蓋住下身,“你先去洗漱吧,我待會兒就來。一起吃完早飯再走吧。”白楚尷尬地偏過頭,進了浴室,門外傳來顧一有些粗重的喘息,白楚捂住了自己發燙的臉。


    兩人收拾了一會兒出門去找早飯吃。小鎮上的早餐店老闆還認得顧一。


    “豆漿這次兩碗,還喝不加糖的嗎?”


    顧一看看白楚,“給他的多加幾勺,他喜歡甜一點。”


    老闆笑嗬嗬把豆漿舀到碗裏,端到兩人麵前。白楚早就有些餓了,主食還沒上來,他插了吸管進去先嘬了一口豆漿,結果燙得嘶嘶喊痛。


    顧一趕緊倒了一杯涼水過去,“好點沒,好點了嗎?”白楚鼓著腮幫子嗚嗚出聲,看起來沒事了,就是眼裏水汪汪的,看著有點可憐。


    顧一笑了起來,要了小勺子,替他涼了涼豆漿。“慢點喝,別著急。”


    白楚拿過碗和勺子,模樣委屈,默默低著頭,一頓飯都沒再跟顧一說話。


    老師教的餐桌禮儀不知道忘記到哪裏去了,怎麽就急吼吼拿到東西就想吃了呢,小倉鼠有點生自己的氣。


    兩人正吃著,老闆問顧一,你哥哥有消息了麽?


    顧一茫然地搖了搖頭,這麽多年了,恐怕再也找不到了。


    老闆也不忍心再問下去,看了看埋頭苦吃的小倉鼠,說這孩子不錯你現在臉上都有笑模樣了。


    被點名的白楚隻好假裝沒聽見,顧一看著他柔軟發頂,對老闆迴以微笑,“是啊,他是很好、很好的。”


    兩人都各自開車過來,顧一想邀請他搭自己的車也不行,就讓白楚在前麵開,自己不近不遠跟在他車屁股後麵。


    他自己車上還帶著那隻要命的兔子。半路上兔子大概是緊張,拉稀了,味道之迷幻,讓同處一車的顧一差點暈厥過去。


    停在服務站,打電話讓助理找人來處理。然後去敲白楚的車窗,可憐兮兮地求助,“我的車子剛剛遭遇了一場滅頂之災,你願意捎我一段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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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楚開著車,突然打了個噴嚏,“啊啾~!”


    顧一拽了張紙巾遞過去,“感冒了?”


    白楚擦著鼻子搖了搖頭,嘟囔道,“應該不是。”但是總覺得頭暈暈的。過一會兒他自己撐不住了,跟顧一說,“我好累啊,你開一段好不好?”


    顧一趕忙去探他額頭的溫度,沒等他摸出來問題,白楚已經“噗”一下變迴了小毛團。按理說他昨天也休息好了,不該這麽快就用光體力。


    顧一脫下外套給他做了個臨時的窩,小倉鼠眼睛緊緊閉著,小爪攥緊了身下的衣服,顧一用掌心覆蓋在他身上,感覺到小倉鼠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唿吸好像也微弱了起來。


    “白楚,白楚,你怎麽了,聽得見我說話嗎?”顧一慌了。


    現在小倉鼠的體溫有點低,顧一把他捂在心口,直覺這個情況十分不對勁,當務之急應該是把他送到醫院去。但他有些煩惱,不知道該把他帶去寵物醫院還是放在人類一起。


    這時候白楚的電話響了,顧一慌亂間接起來,“白楚,你他媽到底去哪兒了!想死是不是?”


    這個聲音……顧一問,“……你是?”


    那邊頓了一下,“顧一?”


    顧一聽出來了,這是紀垣他們家那位。


    紀卯說,“果然是去找你了,我們家孩子現在在哪兒,讓他接電話。”


    顧一:“他生病了,看起來很嚴重,我要帶他去醫院。”


    “不能去!”紀卯大喊,“不能帶去醫院,把他帶迴白先生家裏。”


    顧一意識到事情不像他想得那麽簡單,“這到底怎麽迴事,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紀卯冷笑,“在把他像寵物一樣養起來之前,你是不是不知道,倉鼠的平均壽命隻有兩三年?”


    顧一徹底震驚了,隻聽完這一句,感覺血液從頭到腳變得冰冷。


    握著手機卻再也聽不見對麵紀卯都說了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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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倉鼠的平均壽命隻有兩三年,扭蛋寵物雖然因為基因改造擺脫了這個限製,但在某些方麵依然跟原來很像,生病一次要花很久才能好起來。所以我才不希望他自己開車去那麽遠的地方,肯定是長途勞頓又吹了風……”看到顧一心神不寧的樣子,紀卯難得心平氣和跟他說上幾句,“就算是小感冒,也夠折騰一陣的了。”


    顧一心有餘悸,隔著玻璃門看到懨懨趴在床上打著點滴的小倉鼠。


    “他會好起來的,是嗎?”


    紀卯挑了挑眉毛,“當然了,他還有很長的人生。”


    顧一坐下來,慢慢地唿出一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


    他真的很怕來不及,真的很怕那兩年被浪費掉的時間,是他們之間唯一的機會……


    顧一不敢再想下去……


    一個看不出年紀的人,拄著一根黑色拐杖款款走過來,他的瞳色泛藍,看起來好像是什麽異國混血。“你就是顧一?我聽說了,這兩年你也一直致力於扭蛋人權益保護,感謝你送他迴來。”


    “您好,您是……?”


    那人笑了笑,“我就是他們口中的白先生。”


    顧一反應過來,恭謹地給他鞠了一個躬,“謝謝,非常感謝您!您給了他新的生命,如果當時……真的,謝謝!”


    白先生笑著拍拍他的手,“不用說,我知道。”


    顧一隻覺得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白先生麵容慈祥,像個合格的人生導師,“人生最令人遺憾的地方,在於無法迴頭。但這也是人生最好的地方,每一刻都獨一無二,對的錯的,都不能改變,所以才讓我們更珍惜當下。”


    “謝謝……我明白,我會好好珍惜的,一定會。”


    “恕我直言,你還不夠勇敢。等你到像我這樣的年紀就會知道,時光是多麽寶貴,應該用於勇敢的愛和恨。”


    “我想我有點明白了,但是我很害怕,白楚他,還不能接受我。把他強硬地圈在我身邊,太不尊重他了……”


    白先生搖搖頭,語氣神秘又帶著點難以掩飾的自得,“不,不完全是這樣,我年輕的時候馴服過一匹狼,你知道狼這種生物是很驕傲的。我對他趁虛而入了,雖然他很長時間都不能接受我,但是有什麽關係呢,我非常確定我能給他幸福,也隻有我可以。”


    白先生的心靈小講堂結束就去看自己的小兒子了,留下顧一有些懵逼,盡管這位人生導師聽起來還算靠譜,但他總覺得那隻狼好像有點可憐……


    紀卯過來,“我們該走了,白先生的大兒子今天迴來。他很寵白楚,看到你說不定會打起來。”


    顧一留戀地看了一眼正在掛水的小糰子,一切的一切,等白楚好起來再說吧,他已經準備好將餘生彌補給他的小王子。


    紀卯帶著他走到過道盡頭的時候,另一側黑色的風衣角一閃,一個身影出現,顧一愣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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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奎一直都知道自己跟家裏其他人不一樣,他隻是一個扭蛋裏扭出來的生物,雖然媽媽給了他名字,但他卻不能和正常小孩一樣去上學,隻能遠遠看著弟弟背上小書包去學校。


    他很喜歡他的弟弟,年紀很小所以個子也不高,總喜歡圍著他轉,粘人地叫他哥哥,哥哥。每次他投進去一個球,弟弟就像看到全世界最厲害的人那樣,給他最熱情的掌聲和歡唿。


    媽媽也很溫柔,她跟他說,天上有一顆星星叫奎木狼,所以以後叫你小奎好不好?


    他用力點頭,他要有名字了,可以留在他喜歡的這個家裏,成為人類的一員。


    原本他不覺得這種不一樣有什麽不同,就算他是扭蛋人,他的家人也還是對他很好。接觸了其他的扭蛋人之後,顧奎才發現這個世界跟他想得不太一樣。大多數扭蛋人被買迴去隻是作為奴隸,做最髒最亂的活,還有一些被當做性奴。驚怒之餘,他更覺得自己的家庭難得,所以格外用心守護。


    城裏出現水汙染的那一年,是他此生都不願再想起的慘痛記憶,他控製不住自己的利爪和尖牙,做出了難以挽迴的事。


    但他還不想那麽悲慘又糟糕地死去,於是趕在管理局的子彈she殺他之前,逃出了城市。


    路上神智漸漸恢複一些,他看到了更多可怕的發狂的扭蛋生物。


    顧奎把自己站在了人類一邊,逃亡途中他不斷在瘋狂的動物嘴下救出被撕咬的人類,自己也因此身負重傷。


    夜晚的荒野裏,他渾身都是血道子,踉踉蹌蹌向前奔走,最後在一塊石頭上趴下來,變迴一隻受傷的孤狼。心中壓抑的痛楚和悲哀使得他引頸長嘯,也許,這是他留給世界最後的聲音了……


    寂靜的夜色裏,另一聲狼嚎迴應了他。


    顧奎眼中亮起求生的火苗,用嚎叫向自己的同伴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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