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中午時分,比賽正式開始,參賽廚師們都使出渾身解數,皆精撰出數道拿手菜肴,供眾人品嚐。


    郭燕徐三人出了客棧,又從街頭吃起,他們有了昨日之鑒,吃得極為克製,每一道菜無論多好吃,隻吃一小口,這樣才能一家家吃過去。饒是如此,也絕不可能把三百名廚子的手藝都嚐一遍。


    當然了,能花得起五兩銀子進來的人沒有一千,也就九百。有人從街頭吃起,也有人多人從結尾吃起,也有人從中間往兩頭吃,還有人隨意亂吃。所以說,每個廚子做出的菜都是有人吃的。


    不過有極個別的人,根本沒做好攻略,吃了第一家感覺好吃,便大吃特吃。廚子就著急了,不能讓他一個人全吃完啊。全吃完了,其他人嚐不到,又怎麽能得到更多的簽子呢?沒簽子又怎麽晉級呢?


    所以說,想在這場廚藝大賽中脫穎而出,也不是單憑廚藝,還要看灶頭位置,還要看運氣。如果真的運背,三天中每一天,乃至每一頓都遇到幾個照飽吃的人,那可就糟糕了。


    郭裕飛吃過十幾家後,感覺已抱了七成,放眼望去,看前頭還有幾百個灶頭,那就還有四五百道菜未品嚐,於是改變戰術,不是每一道菜都嚐,要先看色,再聞香,色香都不錯,再下筷子。


    依照這個戰術又吃十幾家,他也不過是八分飽,戰力猶存。但徐筆宣顯然已經瀕臨極限,再吃下一隻肉粽,她搖了搖頭,說:“吃不下了,吃不下了。我晚上再來吃吧。我……我先迴客棧歇著了。”


    她說完,扭頭往迴走,步子很慢,雙手托著肚子,腰杆挺直。


    郭燕二人繼續戰鬥,再吃一兩家,忽而聞到一股濃鬱香氣,燕若絹鼻子動了又動,說:“奇怪,好熟悉啊!”


    “開水菜心!”郭裕飛猛地想了起來。


    兩人聞香而動,齊朝前跑,遠遠瞧見一個灶台前為了一圈人,擠進去看,掌勺的正是黃靜淩,灶頭前的幡子上寫的是“蜀州李黃酒樓”。


    當下,黃靜淩一手懸在鐵鍋上鍋蓋上,沉思凝神,顯在計算時間。一眾慕香而來的食客直勾勾看著鍋,都想瞧一瞧,如此撲鼻的菜肴到底是何種樣子。


    黃靜淩並非單獨前來,她的三弟四弟也來為她打下手。三弟一把一把添柴,每一把都是極少的幾根,四弟在旁邊拉風箱,拉得也很有節奏。兩人通力合作,精準把控火候,讓爐火既不太旺也不太弱。


    終於,黃靜淩掀開鍋蓋,一陣白霧裹著濃香撲出,灶頭前眾人的鼻子都貪婪地翕動著。


    少傾,煙霧散盡,眾人齊伸頭往鍋裏瞧去,隻見鍋底是滾水,滾水裏煨著三個大瓷碗,瓷碗上還罩著一層紗布。


    黃靜淩拿起筷子,飛快地夾走紗布,碗中菜終於亮了像。


    黃靜淩說:“諸位請嚐嚐,清燉菜心!”


    這道菜實在是太香了,以至於大家對它的“色”報以厚望,可沒想到那粗瓷碗裏盛著的就是幾塊白菜幫子,半浸在清寡的湯水裏。


    黃靜淩本想用些名貴瓷碗襯托,但她為丈夫治病已散盡家財,還要為重開酒樓做準備,實在沒有可以餘錢可用。


    “就……就這?”一個身穿蜀錦袍子的公子質問。他是東州人,從未聽過清燉菜心之名。但從小錦衣玉食,也極為挑剔,見這菜看上去簡直倒胃口,哼了一聲,揚長離去。他一走,也有幾個失望的食客也跟著走了。


    餘下人中大都是聽過清燉菜心之名的,但也隻是聽過,從未吃過。清燉菜心雖然名氣大,但其他州的人也不可能為了吃一口菜而特地趕過去吧。


    雖然李黃酒樓,乃至富春樓每天都是賓客盈門,但放眼全國,吃過清燉菜心的也隻是極少數。


    黃靜淩有些尷尬,她兩個弟弟牛脾氣上來,怒目橫眉,罵不吃就走的都是有眼無珠。忽然,黃靜淩瞧見了郭裕飛跟燕若絹,先是一驚,然後滿臉笑容,歡喜地說:“郭大爺!你怎麽在這裏?”


    郭裕飛故意太抬高了聲音:“知道黃師傅來參賽,我特意從湖州主城趕來,為的就是吃上這一口清燉菜心啊!黃師傅,你怎麽昨天沒來?”


    黃靜淩笑著說:“我們從蜀州趕來,路不熟,耽擱了。”說著便分出兩小碗清燉菜心,遞給郭燕二人。


    郭燕二人一嚐,都是由衷地讚歎。好吃,實在是太鮮美了,比之富春樓更上一層樓。


    其餘人見郭燕二人吃後反應,也都要了一碗,畢竟聞著那麽香,姑且一試吧。不料一試之後,眾人不約而同,齊聲大叫“好吃!”


    有的甚至不等晚上了,直接把簽子投在了黃靜淩灶台前的竹筒裏,郭裕飛跟燕若絹也將簽子投了。


    黃靜淩連聲稱謝。uu看書 .ukansh


    這動靜可就大了,更多人都圍了過來,黃靜淩趕忙再去做清燉菜心,姐弟三人都忙活起來,也顧不得跟郭燕二人在說話。


    郭燕二人繼續往前走,又吃過十幾家後也都是十一分飽了,雖然才一共才吃過不到百家,三分之一都不到,但也隻能帶著遺憾往客棧走去。


    路上,郭裕飛說:“怪不得要舉辦三天,要是一天,可不把人撐死了?”


    燕若絹說:“咱們明天從那頭開始吃,後天從中間往兩邊吃。”


    郭裕飛衝燕若絹豎個大拇指:“夫人高見!”


    一麵說一麵前行,卻瞧見兩個相鄰灶台的廚子打了起來,原因是其中一個廚子做了臭豆腐,臭味飄蕩,另一個廚子做了好幾道菜都鮮有人來品嚐,甚為惱怒,歸罪於臭豆腐臭味趕跑了食客。做臭豆腐的廚子不服,兩人便打了起來,最後雙雙離場。


    郭燕兩人迴到酒樓,雖未事先商量,但都去跟徐筆宣說清燉菜心如何如何好吃,徐筆宣雖然撐得不想動,但聽到自己竟然錯過了此等美食,還是又憾又氣,恨不得把已經吃下去的吐出來,然後趕緊去吃。


    廚藝大賽舉辦三天,郭燕徐三人吃了三天。徐筆宣如願以償地嚐到了清燉菜心,而黃靜淩也在比賽中憑借此菜征服了諸多評委,一舉奪魁,那了金炒勺,李黃酒樓的字號也遠播大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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