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想承認,但之前想到迴不迴無涯嶺這件事時,私心裏,有一刻他是想帶阿杳迴去的。


    這中州諸般事宜紛繁繚亂,他疲於應付。


    這私心隻閃過了一瞬,畢竟他知道大局,清楚這想法不切實際。但就是那一瞬,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同時叫囂:“你不能離開!你不要想逃離。”


    一路走來眾多城池的破敗荒涼在腦海中閃現,似乎是在勸阻他不要離去。


    與其說這是內心深處另一個聲音,不如說這是本能、本心。


    無理取鬧毫無預兆的本心。


    辰前從不知自己竟然如此憐憫世人。


    迴去洛陽的路上,雖然他掩飾的很好,但仍時不時怔愣出神。辰前看著穆杳擔憂卻不問以致更加擔憂的模樣,終於還是不忍心。


    今日車隊入了城稍作整頓。此時眾人正待在客棧三樓大廳裏。幾人迴來後才知道鳳菡和鳳簡沒再迴來,當初隻交代卷容,若穆杳有需要就捏碎他留下的鳳翎,就帶著曲棕離去了。


    天邊陽光正好,辰前坐在窗邊,半晌才看向對麵的穆杳,“阿杳,師尊想把那些事告訴你……”


    他語調不疾不徐,情緒沒有波動,將糾葛扯開來說給弟子聽。穆杳起初是詫異的,而後溫柔看著辰前等他講。


    之前說過的辰前沒再重複,隻細細說了他的糾結。


    他是不同的。曲棕、江息、鳳菡,先後發現了這點。然後在金陵那段時間,他曾循著本心也就是那個聲音去往西山、東海和隋陰。


    彼時他已招惹上了鳳菡,自然不敢在西山多做停留。而在東海,他發現了《絕》,就是之後二人在洛陽時,他交給穆杳的武學——由鳳族《赤翎》和龍族《青麟》結合而成的武學巨作。至於隋陰,那時的辰前沒能找到正確的去路。他在長安往北處迷失了方向。


    這三次的尋找,隻讓辰前確定了一點,他是不同的,不僅是對無涯嶺的妖來說,對中州上這兩個古老的種族來說亦是。至於隋陰靈物怎麽看待他,那時的他還不清楚。


    不過現在清楚了。(之前去柳家,那一點忘記了,就是抓辰前。)也是欲禁錮的,就如最初時的鳳菡。


    這些是辰前不曾於穆杳說的,當初他隻主要說了與十川的糾葛。初遇、被隋陰靈物尾追輾轉被鳳菡救走、十川追到洛陽卻隻注視著他什麽也沒做。


    無涯嶺的四年無異是安穩的。然後他講了這次,本心的再度降臨。


    “我不知道該不該怎麽聽從。”辰前最後說道,他悵惘而不知所措。


    穆杳表情不變,一針見血:“師尊能忤逆這本心嗎?”


    辰前遲遲沒有開口,半晌才低低迴複,“怕是不能。”他神情有不明顯的挫敗和無奈。


    “那就不忤逆了。”穆杳笑的溫和,眼底深處是濃重的憐惜。


    “反正我怕也躲不開那些人,咱們一起。”弟子無所謂發出邀請。


    “也好。”


    二人相視,眼神具是溫柔。


    其實實際上很多事情穆杳都知道,不過想來辰前不會想知道他曾做過些什麽的。他自然不會主動告知。


    車隊沒有停留太久,他們於晚一些時候從新上路。車隊的人都是輪流休息的,並不需要專門留在某個地方過夜。


    再次從平原到了川野間,眾人知道,洛陽已經不遠。


    辰前穆杳間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但穆杳很知分寸,速度極慢的試探辰前底線,故而師尊並沒有感到絲毫不適應。


    在他看來,二人之間除了身份上的變化外,平日相處等方麵改變不大。


    穆杳對他總是很好的。


    再一次車隊停留在城中,洛陽在此處西北方三百多裏處,再行一日,就能到達。


    北方的夏天炎熱而幹燥,辰前走到楊柳蔭中,略顯無奈的仰頭看著坐在樹上的青年:“還不下來嗎?”


    穆杳很乖巧的樣子,溫文爾雅的笑,“不了師尊,弟子還想看一會兒夕陽。”


    辰前偏頭看了眼天際的烈日,沉默了一小會兒,放棄似的低聲,


    “你下來,我不躲了,讓你抹藥就是。”


    “哎,師尊真乖。”穆杳臉上喜色掩都掩不住,一個縱躍就跳下樹枝,勉強維持著溫潤公子模樣向師尊走去。


    “你先去就食。”辰前態度不容拒絕。


    穆杳深深看了師尊一眼,知曉他話出口就不會反悔,淺淺笑得乖巧,“那師尊晚上等我。”他麵向師尊,緩步後退,朝客來走去。


    “……嗯。”弟子的話乍聽沒有問題,細細想來卻曖昧的厲害。辰前硬著頭皮應聲。


    穆杳眸色深沉,轉身前望著辰前又是淺淺一笑。


    大約是勾魂奪魄之姿容了。


    辰前看的怔愣,迴過神來不知所措的冰肌飄紅。白衣俊朗的男人跟著弟子走迴客棧。


    辰前心下是感激穆杳,他雖談不上懂情愛,也知真正的戀人之間絕對比二人關係親密。


    他知道穆杳在等他適應,在循序漸進、溫水煮青蛙。這讓辰前坦白感情時最後一絲對未知的忐忑也消弭於無形。


    他也不願委屈了阿杳,但又不得不承認現在這種狀態讓他舒服。慢慢來對他這個感情初試者來說最合適不過。


    車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離去。


    啟程沒有多久,斂容敲開了車廂的門。


    姑娘家神情嚴肅,見過主上後迫不及待迴稟:“綢三循著屬下做下的記號找來了,她告訴屬下,家主被擄。”


    王景垣被擄。辰前心下震驚。


    白家,定是白家無異了。


    “誰做的?”穆杳語氣沉穩。


    斂容看了眼辰前,這讓辰前心裏咯噔了一下,果然下一刻姑娘垂首,似是破罐子破摔:“一個和先生模樣相同的男人。”


    十川。


    辰前立時握緊了身下的絨毯,這人如此做的目的是什麽?


    “什麽時候的事?消息封鎖了嗎?”


    “昨夜子時,封鎖了,但是人多口雜,綢三等人盡了全力。”


    “綢三做的不錯,下去吧。”


    斂容退了出去,辰前穆杳二人對視,都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


    “十川親自動手做的,目的怕不會那麽簡單。”這事顯然是牽扯到辰前自己身上了。


    穆杳並不接他的話茬,“師尊,我可能要去隋陰一趟。”白家欺辱王家,王家需要給出相應的迴應,否則以後恐難以在江湖上立足。


    “我和你一起去。”


    “師尊待在洛陽更安全些。”


    “阿杳不怕是調虎離山嗎。”辰前看事情很準,直擊重點。


    穆杳默然,他即怕是調虎離山,也不願讓辰前涉險。


    “王家於十川來講也是來去自如。師尊有自保能力,況且,還有你在身邊。”


    這個理由穆杳無論如何不會否認,“……好。”


    辰前這才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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