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前抬手,撫上弟子後背,是應和。他清楚,自己十分願意對阿杳好,十分想看阿杳的笑容,甚至也十分眷戀弟子的懷抱。


    這是喜歡,他喜歡穆杳。


    至於愛……


    他不一定明白情愛究竟是什麽,他隻知道,現在這樣就很好了,他很開心。


    這或許是愛,或許不是。他不確定。


    不過無關緊要。


    許久後二人才分開,辰前眼尖,他注意到弟子眼角的紅痕,但佯裝沒有看到。


    他心下嘆息,這般濃烈的情緒他實在不曾擁有,也就從難以對穆杳此時的心情感同身受。


    這麽久以來有那麽多人察覺到過他的不同,而這不同他其實早就清楚。無涯嶺普通的妖隻需四年時間就能成年,而他用了數個四年。


    數目多到他記不得。


    他是不同的,陶灼撿他迴去時不清楚這點,但幾年過去他仍維持著孩童模樣時就明白了這些。不過那個直率又溫柔的女人佯裝不知,在他心懷忐忑時依舊如從前那般待他。


    過去不能時常迴憶,因為故人已去。


    辰前從迴憶裏迴神,看著阿杳束起的墨發,眼神溫柔。這是他在意的人,他不會負他。


    第二日到來,昨夜阿杳從身後抱著他一宿,讓因為擔心青鴛而一直沒有睡意的辰前睡得安詳。


    醒來時身邊的人已經醒了,正拿右手撐著頭看他。


    辰前實在無奈,但並沒有不悅,大大方方任由他看著。“你右手還沒有好。”他隻是點出事實。


    傷筋動骨一百天,立時好顯然是妄想。


    “快好了,我有龍的血脈,皮糙肉厚。”穆杳不動聲色的洋洋得意。


    辰前笑笑,拿食指撫上他的嘴角,“真好看。”然後探手不甚強硬的將穆杳右手掰開,使他躺倒在床上。穆杳沒有反抗。


    “師尊喜歡那就天天看,反正我天天笑的。”


    他又是失笑,弟子這幾天著實有些不同,似乎一夜間就變迴了小孩子。他明明記得,當年的阿杳早熟的很,極小時就少年老成一副沉穩模樣。


    不變的是對待他時的那份溫柔。


    辰前知道的,隻是以往沒有放在心上。


    二人沒有多聊,穆杳清楚師尊還在擔心青鴛,陪他去了隔壁房間。


    曲棕開了門,就又去到外間圈椅上坐著,閉目養神。他眼皮不眨的吐槽,“鴛兒已經醒了。你還真放心,鴛兒可是個小姑娘,就這麽讓他和我這個老男人在房間待一宿,你也不怕對她名聲不好。”


    辰前怔了怔,他沒考慮到這點,說到底他是信任曲棕的。“弟子下次會注意。”


    “這還差不多。”


    “鴛兒她,怎麽樣了?”


    “好得很,咱們可以離開了。我跟你們一起走,她不好徹底了我也不放心。”


    辰前本就打算勸曲棕和他們一起離去,自然不會拒絕。但,“還沒徹底好嗎?”


    曲棕斜了他一眼,“哪會這麽容易好,以身獻蠱極其傷害身體根本。拿活人或者妖的精血獻祭餵養蠱蟲,幸好咱們來的及時,蠱蟲尚且沒將鴛兒的身體破壞到不可挽迴的地步。對了,咱們去哪裏?洛陽?”


    辰前默然。青鴛這次實在不懂事,不聽從他的告誡,還是出了無涯嶺。不過也怨他,青鴛從出生起,尚沒有離開過他這麽長時間。


    他看向穆杳,心下清楚,這無涯嶺暫時是迴不去的。他更不會自私的請求弟子陪他去無涯。


    中州事情繁雜,王家柳家是惹動風雨的巨擘,穆杳無論怎麽算都難逃其間糾葛。就連辰前自己,也無可避免的糾纏在其間。十川不會放過他,這是必然。


    在無涯嶺逃避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而且看著這中州土地的敗落,哀愁始終縈繞在師尊心間。他試圖忽視而又忽視不得。他在意這裏人的死活,即使再淡漠而不在意,也控製不住本心的在意著。


    這種情況他還是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但聯想到自己和他人的諸多不同,辰前釋然。那就繼續看著,以後再做考慮吧。


    “師尊要離開中州嗎?”


    “不迴去,你放心。”辰前能感受到穆杳的希冀和忐忑,忙給出肯定答案。


    “該迴洛陽了,他們應該還在路上,現在過去興許還能追上。”


    “那就迴去了。”穆杳鬆了口氣。


    張止澄實力不弱,幾人在大堂遇見時狀態已經恢複,依舊是他帶著曲棕禦空而行。至於青鴛,在穆杳的百般勸說下被辰前交給了斂容。師尊清楚斂容實力強於自己,其實很放心。


    姑娘精神並不好,對這些安排也沒什麽意見。


    迴去的速度不慢於來時,錦繡風光轉眼過,一路上建築風格和風景特色轉變的極快,昭示著幾人所處位置的變化。


    鸚鵡待在它主人的肩頭,正姿態囂張的沐浴著陽光,突然頭頂降下一片陰暗。它不悅,但連抬抬爪子都不敢。


    金陵附近的夏天,此時雨還未停歇。


    又向西北行了數百裏,一行人極輕鬆的在車馬道上趕上了車隊。張止澄熟知車隊的行進路線,故而沒什麽周折就找到了車隊位置。


    車隊停下,穆杳將青鴛、斂容、曲棕安排在一處馬車裏,自己則和師尊迴到他們專用的馬車。


    裏麵鋪著舒適的軟墊,辰前靠坐在軟枕上就不想動了。


    “斂容是什麽實力。”他隨口問弟子,這件事他好奇了很久了。


    “是我身邊人裏僅此於我的。”


    “比張止澄張止輕都高嗎?”


    “對,他們隸屬於刃,是刃的管理者。斂容卷容不屬於那些人。”


    “嗯。”辰前點頭,卻沒再問。


    “師尊不想知道這些嗎?”


    “這些都是你的私事。”言下之意這些事並不是必須要說給他聽了。


    “可我想告訴你。”


    辰前無奈,“那師尊會認真聽的。”


    “還是下次再說吧。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什麽?”辰前好奇的問,他不記得還有什麽特別重要的事。“待我再檢查檢查你手掌和腹部的傷口,才能確定用不用換藥。”似乎隻要這件事了。


    “不是的師尊,是該擦殷雪膏了。”


    “…差不多已經好了。”辰前推拒。之前二人沒有確定關係時,由弟子做這些事已經讓辰前不自在的不知如何是好,現在再做擦藥的事情……“要不我自己來吧。”


    “不要。”穆杳的拒絕清楚明白,“師尊看不到傷疤在哪。”


    “好,好吧。”


    依舊是沁涼的膏體和溫熱的手指,此時辰前的心境已和當初大不相同。


    他耳尖都浮上了層粉色。


    第48章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辰前有些不知所措。


    江息的事情他從未打算探究過,過去的就過去吧。而這此嶺南之行還讓他有了別的不一樣的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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