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堅嗤笑一聲:“玉璽已命太子送往建康,交與東晉皇帝,你別妄想了。”


    “我也不要玉璽。”任臻丟下石破驚天的一句話,“都說‘受命於天既壽永昌’,乃是天子象徵——可古往今來這麽多手執傳國玉璽的帝王,幾個能得江山永固?國家興亡朝代更替自有輪迴,在人君、在民心,卻獨與這玉璽無關。”


    苻堅有些愕然地看著他——他從未想到慕容衝口裏會說出這番言論——整整十年,他未曾這般近地與他對麵相逢,眼前這人卻再也不是記憶中的絕色模樣。依舊眉目如畫卻英氣勃勃,雙眼中流竄著他曾經再熟悉不過的雄心壯誌與霸氣。


    “那你便是要複仇了。”苻堅轉而冷笑,“你們慕容家別的沒有,唯以複國報仇為畢生執念,為此背信棄義叛主謀逆塗炭生靈亦在所不惜——”


    “天王陛下,我不是來與你說這個的!”任臻忽然打斷他的話,“我死傷無數來救你豈是為了報一己私仇?何況論起過往,一筆爛帳。歸根究底,當年你起了色心,恃強淩弱逼迫一個孩子做個孌童,便合該有今日之報應——這與慕容沖無關,是你的天譴!你恨姚萇恨慕容垂這些貳臣落井下石背叛故主都情有可原,唯獨不配恨慕容沖!”


    苻堅神情激憤地張了張嘴,卻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他滅了他的國,他亦毀了他的天下,好一場因果循環。


    任臻一指苻堅,雙目之間光華璀璨:“我不要玉璽不要複仇,而是要與天王合作!如今關中群雄割據,我雖占長安,到底根基不穩,最怕外敵環伺,結成一派——羌人姚氏,丁零翟斌,涼州張氏,西秦匈奴,還有我那好叔叔慕容垂,都在對長安虎視眈眈,就連你那昔日愛將呂光受你命令征服西域後,聽到你淝水戰敗,便也在姑臧駐足觀望,擁兵不前,未必沒個自立的意思。如今之大燕還無法吞併其中任何一股勢力,以戰養戰窮兵黷武絕不可能長久——所以我願助你迴隴西,召集舊部,你一複出,呂光定然不敢異動,率眾歸附——他的十萬征西兵便是你的槍,指哪打哪,攪渾這一鍋湯,我才好休養生息——”


    苻堅如聽天方夜譚一般:“你……要放我走?還要我擴張自己的地盤?”


    “以空間換時間,我在乎的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任臻看了他一眼,挑唇一笑,忽然覺得讓這大叔吃癟震驚的感覺很慡,“我救你,是因為你足夠堅強,足夠隱忍,足夠聰明,身處絕境也拚到最後一刻——你永遠不可能會認輸。兩國之間,沒有永恆的朋友或敵人,都是順勢而為,趨利避害,您應該知道如何抉擇取捨了,天王陛下。”


    苻堅的眼神逐漸轉為一片幽暗,他沉默了許久,啞聲道:“何時能走?”——事已至此,這是他最後的一線生機。


    “不是現在,你得暫時留在軍中養傷,順便穩定新平的局勢。我也要派個可靠人去涼州姑臧城探下你那呂光呂大將軍的口風。”


    苻堅冷靜地插了一句:“順便以朕為質,與他結盟。也可。作為交換,朕要楊定。”


    任臻聞言挑了挑眉,果然是苻堅。“可以,但是,隻借不給。”他直起身子,伸了個懶腰,晃晃悠悠地往外走,“累了,迴去睡覺。”


    當他晃蕩到門口了,身後忽然傳來一句平穩的問句:“你是誰?”若還是當年那個堅韌狠毒睚眥必報的慕容沖,絕無放棄報仇,甚至結盟合作的可能。


    “我是……慕容沖啊。”任臻腳步不停,反手掩過門去,“我還能……是誰呢?”


    任臻推門入屋,已是夜深露重了,所以在開門見到姚嵩的瞬間,他以為自己累到走錯了房。


    姚嵩站起身來,他似乎剛剛沐浴過,身上還帶著點氤氳的水汽:“幹嘛見我就跑?你不是一貫狂妄的很?”任臻摸了摸鼻子,趕緊轉過身:“子峻就別損我了——”他這才看清他的打扮——時值深秋,姚嵩卻穿地極其單薄,鬆鬆垮垮的一件袍子下,優美的鎖骨時隱時現——他不由地咽了口唾沫,趕緊掩飾地就近坐下。


    姚嵩卻不自知,亦跟著落座,又要倒茶,卻隻是自顧自地喝,一句話也不同他說。任臻覺得氣氛很有些尷尬,訕笑道:“還在氣我?怎地不給我也倒杯茶?”姚嵩輕飄飄地白他一眼:“你敢喝?不怕我又害你?”任臻怕了他的毒舌,一把搶過他手中的茶盞,一飲而盡:“怎麽不敢!我說過了,從此之後你叫我做什麽我都信你!”姚嵩忍不住掩口一笑:“這可是你要喝的——我可沒叫~”任臻被這嫣然一笑整地神魂顛倒,忍不住一把抓住姚嵩的手,第一次成了小結巴:“子峻……姚嵩……過去,我我真是混蛋,我……”


    姚嵩不笑了,他深深地看著他半晌,忽然輕聲道:“慕容永送你一座長安,我也可以。”


    “傻瓜!”任臻眼中忽然泛起一陣似乎久違的酸熱,他一把扯過姚嵩擁入懷中,“你就是你,別和旁人去比。”姚嵩埋首於他的頸窩中,忽然張嘴在他的耳垂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一口,留下一道淺淺的月牙印——任臻嘶了一聲,渾身一顫,就想推開姚嵩——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愣頭小流氓,不過是這麽撩撥一下,他全身便汗毛直豎,連不該站好的地方也立正了。姚嵩卻反常地不肯鬆手,反更緊的箍緊了他的脖子,吃吃地笑道:“你不會是……中看不中用吧?”一麵伸手朝他下衣探去。


    任臻隻覺得腦子中一聲轟然巨響,理智的弦徹底地崩壞,他麵紅耳赤地捏住他的手腕,啞聲道:“你……你別後悔。”


    姚嵩眯著眼主動扯開他的腰帶,覆住那燙地嚇人的物件,臉上卻不免也是一紅:“我做什麽後悔過?”任臻狠狠地閉上眼,深吸口氣,猛地把人扛上床去,撲過去低頭就吻,如狂風駭浪一般洶湧而不能自持——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今夜就這般激動!好不容易從他優美的頸項間抬起頭來,任臻艱難地喘息道:“不,不成……太緊了……你第一次,進不去……得去尋個脂膏來——”姚嵩亦是喘個不停,卻不肯撒手:“你就這點手段?”任臻低頭咬了咬他的紅腫的唇:“別撩撥我,我心疼你受罪。”姚嵩半抬起身子,如一尾白蛇緊緊纏上他的身子:“我也心疼你受罪~”


    ……以下省略xxx1000字~!


    任臻直到姚嵩she盡了,才緩緩地繼續抽動,姚嵩餘cháo未退,呻吟一聲:“你怎麽還能……”任臻在他臉上一舔,將那細汗一一吮了,隨即一記深入,他捉挾一笑:“細皮嫩肉的。你she了,我還沒呢~”姚嵩有些愕然,第一次隱隱後悔起來——


    天色將明的時分,新平城外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他翻身下馬,摘下兜帽,在寒冷的空氣中嗬出一口白氣,露出一張凍地青白的英俊臉孔來——守門將領忙躬身跪下:“上將軍!”


    慕容永接到楊定口信,趕了一夜的路,至此方才鬆了口氣,知道新平城打下來了,他,也安然無恙。他止了守將通報,自己邁步入宮,直到了寢殿之外,他卻又猶猶豫豫地駐足不前——他未經傳召私自前來,是擅離職守的罪,何況,如今,他也未必想見他,知道他沒事便也罷了,不如襯著無人知曉,再悄悄迴長安去。不料他剛想轉身,忽然聽見裏麵傳來一記他極其熟悉的低笑聲,他怔了怔,忍不住邁步入內。


    任臻直鬧了一宿不曾合眼,此刻抱著姚嵩還是神清氣慡毫無困意,姚嵩則是被折騰慘了,雙眼通紅,可憐兮兮地抵住他赤裸的胸膛:“不成了,要走不了路了。”


    “走不了就走不了,我背著你~”任臻色迷迷地摸到他光滑緊翹的臀部,往裏一探,果是腫了,當下也不忍禽獸。姚嵩橫他一眼推開起身:“你能背我到蕭關去?”


    “蕭關?”任臻一愣,徹底清醒過來,“那不是——”


    “我二叔征西將軍姚碩德的地盤,我父王大哥撤出新平後定是投奔他去了。”姚嵩俯身從昨夜的一片狼藉中挑出自己的袍子披上,輕描淡寫地說道。“你瘋了?!你叛了他們,迴去送死?!”任臻分明見到他腿根星點幹涸的血跡與白濁,心裏一陣難受,“子峻!別再離開我了!”


    姚嵩身子一頓,隨即低頭笑道:“我自有辦法,死不了的,放心——你雖然得了新平,但我父王與大哥盤踞關中日久,又占有蕭關天險,一時半刻,這後秦國你硬攻是攻不下的。”


    任臻覺得匪夷所思,從床上跳下,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難道為了我的事,還要叫你像那高蓋一樣到後秦去做臥底嗎?”想到高蓋的下場,他擰起眉來,斷然喝道:“我不同意!”


    姚嵩側頭看他,似笑非笑:“不同意?為什麽?因為我是‘你的人’了?”任臻啞口無言,姚嵩哈哈一笑,抽出手來,自顧自地往外走:“我不是女人,不要任何人的保護,我一樣可以為你打天下,守江山!”他太了解他了,這個住在慕容沖身軀裏的靈魂天然地狂放不羈,與其對麵相守,不如千裏相思——我要你時時刻刻都念著我,想著我,擔心著我,唯有如此,你才能永永遠遠地將我刻上心頭。


    姚嵩推開門,而後愣住了。


    慕容永呆呆矗立在外,不知站了多久。他隻覺得自己已然要凍成一尊僵硬的石雕——那也不錯,至少無知無識、無憂無懼,不像他如今這般——忽然頰邊一涼,他悚然動容,伸手去撫那抹濕痕,卻不過是一片將化未化的細雪。他抬頭望天,便見那灰濛濛的空中,開始陰陰地飄起柳絮一般的初雪來。


    任臻越過姚嵩的肩,亦看見了他。三人靜靜佇立,良久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慕容永動了動唇,終於緩緩跪在一片冰天雪地之中:“臣慕容永,參見皇上。”


    這是今年關中大地的第一場雪——一年之前的今日,他在赤地千裏的戰場中撿迴了他,又眼睜睜地於萬裏雪飄中錯手失去。


    第36章


    時值隆冬,戰火紛飛的北境中原終於等來了短暫的平靜。去歲的關中大戰之後,慕容沖之西燕連下長安,新平,數月之內一掃關中四塞(注1)之內的大小殘敵,坐擁八百裏秦川,建國立業,雄據一方,自江東司馬氏起,天下再也無人敢目其為糙頭天子,豪強匪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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