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一個煙雨迷離的地方。


    從長江這頭到那頭,從東到西,從南到北,不時有船來往。


    木漿插入水中,輕輕拔動,濺起一朵朵、一層層的水花。


    猶如古笛聲中的窄小音符,迴蕩在這群過客當中。


    他們不會在一個地方固定住下,或許這船才是他們的家。


    夕陽西下,小魚兒就是在這江湖中四處遊蕩的。


    他居無定所,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他是孤獨的。


    他享受孤獨,但就這樣一個仿佛天塌下來都懶得動一動的人,此時卻充滿著悲傷。


    玄藏也是個四處遊蕩的人,他嘴角微微翹起,笑著走向江小魚。


    小魚兒看著這陽光般的笑容,心裏的陰暗頓時散去大半,本來蹲著的他坐了下去,雙腳挺直,哀怨的道:“當時,你就不該離去那麽快的。”


    看來江小魚又恢複了,一個精靈古怪、邪魅撩人,又懶、又頑皮、又灑脫的小魚兒迴來了。


    “說說吧。怎麽一迴事”玄藏笑著望著他道。


    小魚兒給他講述了起來,說到江別鶴父子的陰沉,玄藏默默記在心上。


    說道鐵心蘭赤身抱住花無缺,用自身性命救小魚兒離開。玄藏念了句“阿彌陀佛。”


    小魚兒歎了一口氣說:“我自以為誰都比不上我,我瞧不起任何人,但別人要殺我時,我卻連一點法子也沒有。


    我瞧不起女人,尤其是鐵心蘭,隻因我知道她愛我,所以就拚命令她傷心,但到頭來卻要她犧牲自己來救我!”


    玄藏搖了搖頭說:“緣是一塊冰,要度五百年。苦不苦隻有度的人才知道。”


    江小魚又接著說道:“我自以為是天下第一個聰明人,但此刻卻像條狗似的被人追逐,像條狗似的夾著尾巴逃。


    難道我這一生中難道都要這樣逃麽?難道我這一生中難道都要等別人來救我?


    花無缺的計謀也許不如我,但像他這樣的人,又何必再用什麽計謀?


    隻因他有真實的本事。


    而我……我卻隻想靠聰明,靠運氣……


    一個人若隻有聰明,而沒有本事,那又有什麽用?”


    玄藏又搖了搖頭說“‘貪看他人寶,忘卻自己珍’。有句話說‘君子不立危牆之下’,


    我想真正的聰明人,都會考慮好怎麽不讓自己陷入險境吧!


    而且我覺得如果你真的特別想要一個東西,並為之不停的努力的時候,也許你就能夠得到你想要的。”


    小魚兒思索了一下,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說:“走吧!和尚。”


    玄藏微笑著正欲跟著他走,卻看到他停下來呆呆地看著前方,玄藏轉頭一看,江岸上,正有一群人,踏著青青的草地,談笑著走了過來。


    這一群人,當先是兩男兩女。


    一個男的是江玉郎,


    另一個男的,看起來像是溫潤如玉,豐神俊朗的翩翩君子,


    他穿著的也不過隻是件普普通通的白麻衣衫,但那種華貴的氣質,已非世上任何錦衣玉帶的公子能及。


    而兩個女子一個就像是朵含苞待放的牡丹,既華貴,又嬌豔。


    另一個清瘦,瘦得就像朵菊花,眼睛很大,眼睛裏有種朦朧的憂鬱,雖然沒有牡丹的嬌麗,卻另有一種淡淡的幽香,令人沉醉。


    小魚兒輕輕地念道,仿似囈語一般:“花無缺,鐵心蘭,慕容九妹。”


    此刻,一群衣著鮮明的人正圍著花無缺,陪著笑,獻著殷勤,他無疑正是一群人的中心。


    但他的笑,卻多半是為他身旁兩個嬌豔的少女而發的。


    鐵心蘭也在笑著,麵上似乎充滿了幸福的光彩。


    小魚兒的心,火一般燃燒起來。


    他平生第一次真正感覺到嫉妒的痛苦,他如今才知道這痛苦竟是如此強烈,竟似要將他的心都揉碎。


    玄藏拍了拍小魚兒的肩膀,搖了搖頭。


    小魚兒明白過來,露出了一絲苦笑。他淡淡然說:“走吧!”


    鐵心蘭四處望了一下,不禁呆住了,花無缺看向她,溫柔地說:“怎麽了?”


    鐵心蘭迴過神來,說:“沒什麽!”


    花無缺卻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不禁念道:“小魚兒。”


    “小魚兒”江玉郎聽到了花無缺說的,驚唿了出來。


    眾人趕緊隨著他的目光看去。鐵心蘭頓時怔在那兒,心裏酸甜苦辣,也不知是何滋味。


    江玉郎凝神一看叫出聲來:“是他。”


    那群少年們也看到了,一個個麵色鐵青,不敢作何動作。


    花無缺又輕聲道:“你們說的他是誰?”


    江玉郎趕緊指向玄藏說:“就是小魚兒旁邊的那個和尚,他是和小魚兒一夥的歹人。”


    花無缺聽了也不做言語,帶頭走向小魚兒,江玉郎幾個隻敢落後幾步跟在後麵。


    江小魚和玄藏看見他們走了過來,一同迎了上去,花無缺扇子橫握作揖道:“這位大師是?為何與這小賊一起?”


    玄藏微笑著說:“淨心,玄藏。小賊?我們這沒有小賊。隻有一條小魚和一個和尚。”


    花無缺麵向江小魚淡淡的說:“你不跑了嗎?”


    小魚兒雙手交叉放於胸前,吊兒郎當的說:“跑,為什麽要跑?”


    鐵心蘭眼睛裏含著眼淚說:“不跑,你難道要找死嗎?”


    小魚兒本想懟她幾句,看到她那疼惜的眼神,卻又說不出口。


    玄藏淡淡說:“他死不了。”


    花無缺把臉轉向玄藏說:“大師,是打算插手此事嗎?”


    玄藏輕笑一聲說:“嗬,你打算殺他嗎?”


    花無缺道:“對!”


    江小魚這時又開始懊惱起為什麽自己的武功這麽低,把自己的生死都交到了別人的手上,他討厭這種感覺,可是卻又無能為力。


    江玉郎突然靜悄悄的拔劍,“鏘”地,長劍出鞘,毒蛇般直刺小魚兒胸膛!但是他的手不知怎地已被小魚兒捉住,就像上了副鐵夾子,骨頭都斷了,疼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小魚兒厲聲道:“去吧!”


    喝聲出口,手一揚,江玉郎那好百來斤重的身子,竟被他直摔出去,跌在幾丈外!


    花無缺喝道:“小魚兒,你……”。


    話說得很快,身形卻更快,手掌一飄、一引如同鬼魅一般,向小魚兒胸口拍去。


    玄藏手腕一抖,左手捏印,迅急無比,推向花無缺手掌。


    花無缺感到一股巨力襲來,往後一退,又進前雙拳如雨點般擊出。


    玄藏左手順勢一拉,將小魚兒手臂抓住,往右邊飛去三丈,放下小魚兒。


    猝然轉身,仿佛在馭風而行一般又掠自花無缺麵前。


    花無缺瞧見這樣的輕功,也不禁暗暗吃驚。


    花無缺閃電般攻出三掌,這三掌當真是淩厲無匹,強勁絕倫。


    玄藏袖口一掃,手掌一揮,刹那間,千變萬化。


    那幾掌竟然就這樣,被看似輕描淡寫的攔阻了下來。


    花無缺心中大驚。


    玄藏手掌去勢未變,花無缺外表變得越來越透明,看來就宛如被寒霧籠罩著的白冰,一股旋渦吸力,將玄藏的掌勁和手掌往花無缺身上吸過去。


    玄藏雙手陡然變招,外捏如來法住印,內捏金剛不壞印,順勢靠近花無缺,將印打了出去。


    隻見一股勁氣向花無缺胸前襲來,花無缺無從招架閃避,整個人往後飛了幾丈,站落地上,身上已不再透明,嘴角滲出了鮮紅的血。


    玄藏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到底為何要殺小魚兒呢?”


    花無缺抹去嘴角的血,道:“師命難違。”


    玄藏悠悠道:“那你師門為何要殺他,他是殘暴兇惡,蠻橫無理呢?還是大逆不道,不忠不義呢?又或者是強懟婦人,蔭人妻女呢?你們憑什麽要殺他?”


    說道最後玄藏的語氣越來越重。


    花無缺聽得震耳發聵,不禁癡呆呆的站在原地,自言自語:“是啊!為什麽呢?憑什麽呢?”


    一個女聲帶著不容拒絕的強硬口氣:“就憑我‘移花宮’三個字。”


    這語聲是那麽靈動、縹緲,不可捉摸,這語聲是那麽冷漠、無情,令人戰栗,卻又是那麽清柔、嬌美,攝人魂魄。大地蒼穹,似乎就因為這淡淡的一句話而變得充滿殺機,uu看書ww.uuansu 充滿寒意,滿天夕陽,也似就因這句話而失卻顏色。


    話音剛落,兩個人影已自漫天夕陽下來到他們麵前。


    一個身上穿的是雲震般的錦繡宮裝,長裙及地,長發披肩,宛如流雲,她嬌靨甜美,更勝春花,她那雙靈活的眼波中,非但充滿了不可描述的智慧之光,也充滿了稚氣……不是她這種年齡該有的稚氣。


    無論是誰,隻要瞧她一眼,便會知道這是個性格極為複雜的人,誰也休想猜著她的絲毫心事。


    無論是誰,隻要瞧過她一眼,就會被她這驚人的絕色所驚,但卻忍不住要對她生出些憐惜之心。


    她的手是隻柔軟無骨、美勝春蔥的纖纖玉手,雪白的綾羅長袖,覆在手背上,但卻比白綾更白。


    另一個白衣勝雪,長發如雲,風姿綽約,宛如仙子,她肌膚勝雪,是一個有如瑩玉塑成般的。


    她的身上散發出一縷縷甜香,似蘭似麝,醉人魂魄的香氣,對她來說,珠寶和脂粉都是多餘的。


    她的身體十全十美,毫無缺陷,就像是一塊精心塑磨成的羊脂美玉,沒有絲毫雜色,又那麽柔軟。


    她身上似乎與生俱來便帶來一種懾人的魔力,不可抗拒的魔力,她似乎永遠高謫在上,令人不可仰視!


    她的目光如有閃電,心中藏有可畏的自信,蔑視一切他人影響。


    手掌控製袍袖衣帶拂展,就有一股莫名至柔巨力湧出。腳步緩慢優雅,似是毫無力氣卻有無窮力量。


    此時的夕陽已經快要落下,夜似乎到來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江湖裏的小和尚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卡比小驢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卡比小驢驢並收藏江湖裏的小和尚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