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漲……漲潮……”何其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吳馨柳笑著打斷了他:“別掩飾了,昨晚我們什麽都看見了。”


    他一下子變得驚慌了起來:“什麽都看見了?從哪裏開始看見的?”


    徐芳曉神態自然,沒有絲毫猶豫地說:“你慌什麽,我們又不是要敲詐你。而且,現在這個社會,有這種事很正常吧。”她轉過頭向自己的同伴尋求認同,haruko和吳馨柳也都點了頭表示,而且吳馨柳還說:“我們社團有好幾對呢,也沒見他們平時藏著掖著。如果把自己當做異類,別人更是會這樣看待你,還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認,也許會輕鬆一點哦。”


    “才不過大我們幾歲,怎麽思想這麽陳腐?”三個女孩子一邊嘀咕著一邊走了,隻留下驚若木雞的何其和站在一旁的邢衍。


    何其收起了自己驚呆的下巴,無比驚嘆地對邢衍說:“你剛聽到了嗎?她們在叫我出櫃嗎?哇塞,現在的小孩子真不得了。我在她們那麽大的時候還不知道‘同性戀’是什麽呢!”


    邢衍沉吟道:“她們說得對,何其。”


    何其一臉茫然:“我覺得一夜之間周圍的一切全都變了,你能感覺到嗎?我們隻不過談了一個戀愛,卻要麵對那麽多的問題,真不公平。”


    “是的,的確很不公平。”邢衍輕笑道:“但是,‘異性戀’、‘同性戀’隻不過是貼在人身上的標籤。拿掉這些標籤以後,我是我,你仍然是你,不會有任何的改變。如果過分在意他人的眼光,是不會得到幸福的,對此我深有體會。”


    “但要我迴去跟家裏人說——‘爸爸我找到男朋友了,對就是那個昨天從維也納過來的人,我們兩個在一起了。’我做不到,你也別想。”何其低聲地告訴他。


    聽到這些話,邢衍的心裏雖然有點難過,但他理解何其的苦衷,設身處地的為何其著想,他的立場確實不能像自己一樣對這份感情毫無芥蒂。


    人生真是太困難了,處處有桎梏和陷阱,繞過一座山卻發現還有一座山。但沒關係,他已經得到了世界上最大的勇氣,有了何其在身邊,邢衍堅信未來無論有多少困難等著,他們一定能攜手跨越。


    邢衍緊緊地握住了何其的手,給他以堅定的勇氣和信念,以眼神告訴他無論發生什麽我都會在你身邊。


    何其的臉又紅了,他沒習慣跟別人有親密的關係,從昨晚開始每當邢衍觸碰他,何其害羞的概率就會變得很高。邢衍在心裏默默地希望何其不要太早的習慣他肌膚的溫度,因為看他因為自己變得和平時不一樣,邢衍的心會因甜蜜而歡欣雀躍。他盡量不想讓何其發現這件事,這算是專屬於他的一個小秘密。


    車在七點準時來了,男生把沙灘上的東西收拾好搬到了車上,裝好的垃圾在路過垃圾站的時候扔掉了,何其才不會允許他們把吃剩的簽子和殘羹剩飯留在他童年時代美麗的海灘上。


    邢衍在車上曾問過他,以前何其所說的每年暑假來遊泳的海灘是不是這裏,何其說是的,但是自從中學的時候有個同學在這裏淹死了,就不太有小孩子來了。


    車輛沿著能看到海岸線的公路上行駛,車內的氣氛比起昨天下午安靜了很多。隻有四人組圍著窗戶說著話,剩下的人不是在座位上補眠就是百無聊賴地看著車外的大海。黃毛和麵癱還是坐在一起,難得沒有大眼瞪小眼,而是安靜地共享一副耳機。車內的所有人都知道何其和邢衍的關係了,除了司機以外。


    在迴程的半個小時裏,何其將腦袋靠在了邢衍的肩上。這是一輛老舊的小型客車,沒有開空調,車窗打開,海風從外麵吹進來,帶著微鹹的海水味道。陽光舒服地照在何其的側臉,薄薄的鼻翼透著光,黑色的頭發籠罩著一層酒紅的顏色,邢衍低頭在他的腦袋親吻了一下,空氣都變得香甜了。


    這是何其自滿的家鄉,沒有空氣汙染,沒有忙忙碌碌的生活,住在這裏的人都活得很隨性,不輕易抱怨。他在每個本地人身上都看見過何其的影子,樂觀、友善、自然,被陽光和大海哺育長大的人們,他們都有相似的地方。


    司機幫他們把車上的東西搬了下來,何其對那群大學生說你們迴房間休息,這裏就交給我吧,我幫你們把剩下的還給廚房。九個人打著哈欠走了,副社說那就麻煩你們了也走了。邢衍說不讓男孩子留下來幫忙嗎,何其說讓客人做這些萬一他們抱怨怎麽辦,雖說利姨給了他們很多折扣,那也不能這些大學生幹太多的活,不然我是會被罵的。邢衍說我幫你吧,何其說你的手受傷了怎麽辦。


    他剛說完,就有好幾個身強體壯的阿姨從林間小路上走過來了,何其見了她們就像見了救星一樣,熱情地招唿著。那幾個阿姨都是他們家雇來的,體力活做起來比邢衍和何其兩個小菜雞加起來還熟練,三下兩除二就把一地的雜物搬空了。何其還想幫著忙把燒烤爐搬起來,反被人嫌多事,說他一個讀書人哪裏有力氣做這些,還是讓她們來比較快一點。何其說要跟著她們一塊把東西放了,叫邢衍先迴房間,不用等他了。


    邢衍在樹蔭裏看著他們一行人走遠了,何其還被其中的一個大媽嘲笑身子板不結實,大媽故意顯擺自己手上的重物,他隻能不好意思地摸著後腦勺,迴頭對著站在原地的邢衍無奈地笑了。


    他迴房間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在走廊上敲了敲何其的門,沒人迴應,看樣子是沒迴來。邢衍從二樓下去,沿著剛才走過的林蔭小道去找何其,路過好幾個工人都說沒有看到何其的影子,有人甚至不知道何其是誰。他想起利姨曾叫他“阿弟”,看來“阿弟”就是他的小名了。


    “你知道‘阿弟’在哪裏嗎?”


    “阿弟?阿弟在給樹澆水啊。”有人用不標準的普通話告訴他,邢衍勉強聽懂了。他順著記憶找到了那棵楊桃樹,何其跟昨天一樣果然在給它澆水,一隻手拿著水管子,另一隻手拿著咬了一半的楊桃,背對著他站在陽光下。他已經洗過了澡,換了一身新衣服。


    邢衍走過去叫了一聲他的名字,何其轉過來,從褲兜裏掏出一個楊桃給他扔出去,邢衍一臉茫然地接住了,何其笑著說:“吃啊,這是留給你的。”


    他咬了一口,覺得味道妙不可言,帶著熱帶水果特有的糜香。邢衍問他接下來還有很多工作嗎,何其說總不能一整天都陪你玩吧。他指著邢衍手上的楊桃問他:“好吃嗎?”邢衍點點頭。何其笑道:“我們果園裏還種了好多水果,不過你來得不是時候,它們現在都還是小不點。等秋天到了,能吃的就有很多了,到時候你再來……”他停頓了一下,轉問道:“到時候你來嗎?”


    邢衍立刻點頭答道:“我一定來!”


    何其笑了,他說:“我騙你的,現在能吃的也很多,一會兒我帶你去摘榴槤。”


    “榴槤?”


    “吃了一口一生都不會忘記的水果,相信我,你會覺得好吃的。”何其笑著說道。


    事實證明,何其說的話真的不是每句話都能相信的,邢衍聞著榴槤那味道差點沒暈過去,何其卻吃得津津有味,一邊吃一邊說:“太可惜了,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水果,你這個凡人不識貨就算了,居然還敢嫌棄它。”說著便抓著一坨榴槤作勢要拿來丟他,邢衍嚇得趕緊躲在樹後,瘋狂亂跑,何其看著他慌亂的表情笑得不成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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