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維也納!我的理想!我熱愛的土地!我的金色夢鄉!


    下了飛機他一點離開家的感覺都沒有,報名的事情居然也不讓他插手,父母說要在開學之前一家人在維也納玩個開心,順便帶他熟悉熟悉這座城市,怕他一個小孩,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人欺負了。


    王笙想說,我來這裏是為了上學,又不是拉幫結派跟人搞黑社會的,用得著這麽擔心嗎?


    也不知家人用了什麽法子,原本他被分進一個瑞典籍的音樂老師的班級,一聽說學院裏有另一位中國籍的小提琴老師,上下打點了一番,把他硬是給塞了進去。


    真到了臨別的時候,他母親抱著他大哭,說什麽也要搬到維也納來陪著他上學,把王笙一頓好嚇。他在心裏認真地考慮過要不要跟母親跪下,好讓她放自己一個人在維也納安心地上學。好在父親勸止住了她,說孩子大了,是時候讓他展翅飛翔了。於是兩人流著不舍的眼淚,一步三迴頭地跟著其他的家人消失在了機場的安檢口通道。王笙也露出依依不捨的表情,對他們揮手示意。


    直到看不見他們所有人的身影,他才舉著雙臂在機場的大廳歡唿起來。


    啊!自由!啊!新鮮的空氣!


    再見了爸爸媽媽!維也納終於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他的開心隻持續了一周。一周過後,繁重的學業和並不流暢的語言交流幾乎壓垮了他,到了後麵他才逐漸習慣過來。可當他習慣了維也納的生活後,王笙轉身投入了一個甜蜜的陷阱,整天跟著一些延畢或留級的學長到處鬼混,他這口帶著中式口音的德語居然能在他們之中混得如魚得水。當然了,這一夥人之中,口語比他說得差的,來這混日子的也不少,他這樣的年輕學子反而還在少數。


    那位小提琴老師的麾下,還有一個東方臉孔,聽說是老師的兒子,整天板著一張臉,跟他說話也從不理人,最讓他反感了。從第一眼在教室裏看到他,王笙還感到很開心,以為是久旱逢甘露,他鄉遇故知,正想跟他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地親熱一番,沒想到這人是點不燃的炮仗,打不響的巴掌,悶屁都放不出一個來。跟他說中文的時候,也不知是真沒聽懂還是假裝沒聽懂,正臉都不瞧一眼王笙。他從小嬌生慣養,哪裏受過這種委屈,總之這個仇他是暫時記下了,管他是不是老鄉,反正他也不想熱臉貼到人家冷屁股上。


    一晃眼半年就過去了,他也從十六歲邁過了十七歲的門檻,在成年的道路上更近了一步。


    有一天也不知道是怎麽了,跟鬼迷心竅了一般。在夏末的一個午後,太陽羞怯地躲在雲層背後,空氣中有濡濕的味道,那是不遠處草坪上的灑水器,殷勤地噴灑著水霧,在偶爾探出腦袋的太陽下形成一道道美麗的彩虹。這是一個適合在青草地上暫時休憩的午後,既不十分炎熱,也沒有下雨的預兆。他走上草坪,從地上拾起了兩片可愛翠綠的槭樹葉子,草坪的周邊種滿了各個品種的槭樹,興許是風把它們吹到他腳下的。


    他看到他的同班同學,那個跟他一樣擁有東方麵孔,卻總是冷冰冰的男子,正躺在草坪上休息,一本樂理書蓋在臉上,背景是水霧做的人工彩虹。


    那天王笙的心情出奇的好,本來他就是愛開玩笑的性格,當時想都沒想就走過去了,坐在施樂平旁邊,把他臉上的書給掀開了。陽光正好從雲層後出來,照到他無從防備的眼睛上,他反射性地閉緊了眼睛,下意識地抬起手要遮住刺眼的太陽光,接著就要睜眼了。


    王笙把那兩片槭樹葉子蓋在他的眼睛上,施樂平先是楞了一下,然後收迴了手,兩片紅潤的嘴唇展開了一個比陽光還明媚的笑容。


    王笙還從沒見過他笑。


    他先是用蹩腳的德語問他:猜猜我是誰?施樂平笑而不語。他又用英語問了一遍,施樂平還是笑而不語。他用德語問他聽得懂中文嗎,正當他以為施樂平不會迴答的時候,施樂平將臉上那兩片樹葉摘了下來,用手遮擋住陽光坐了起來,用純粹不帶口音的普通話反問他:“你覺得呢?”


    這可叫他大吃了一驚。


    王笙如此近距離地麵對他,一時竟語塞,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一來是被他的普通話給嚇到的,二來是他想起素日這人總不搭理他,現在跟他說起話來,反而叫他手足無措。


    施樂平收拾了散落在草地上的書籍,把它們都整理到背包裏,就要起身離開。王笙也站了起來,不要臉地跟在他身後,問這問那。


    “你幾歲啊?”


    “你哪裏人?”


    “多少歲來維也納的?”


    “施老師真的是你爸嗎?”


    “你的中文名叫什麽?”


    “我叫王笙,為什麽你老是不願意搭理我?”


    施樂平停下了腳步,轉過來皺著一雙好看的眉毛瞪著他,又變迴了平日裏所見到的,那副冷冰冰的臉孔。


    方才在彩虹下見到的,那個短促的笑容,仿佛是陽光下易碎的美麗泡影,在午後夢境般消失了。


    第60章 插pter 60(過去篇:維也納的金色夢鄉2)


    施樂平皺著眉頭,其實在認真思考他最後一個問題。


    當看到王笙一臉受傷的表情,他猶豫著開口迴答了他的問題:“也許是……我們個性不合?”


    王笙的表情顯然不接受他這樣的迴答,他“哈——?”了一聲,一臉“你又不了解我的性格,怎麽知道我倆個性不合”的表情。


    施樂平說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我以為你跟那些人是一夥的。


    王笙不解地問他是哪些人,但在心裏他也隱約有了答案。


    施樂平說你平時交往的那些人,都是學院考核通不過,留下來自暴自棄的,什麽樣的人都有,拿著家裏的錢來這上學,背地裏卻做一些見不得人的買賣,我以為你跟他們也一樣。


    王笙跟著他走出了草坪,在林蔭路下走著,他好奇地問:“你說的是什麽買賣?”


    “他們沒有賣給你一些東西?”


    王笙在腦袋裏搜腸刮肚了一番,迴想那些所謂“好心的”學長學姐確實叫他拿錢來買過幾包牛皮紙包著的東西,他也認不出那是啥,看了兩眼就丟在腦後了。如果現在警察到他宿舍搜索一番,鐵定找得到能讓他到少教所接受再教育的玩意兒。王笙驚出一身冷汗,迴憶裏他還買過不少,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施樂平看他嚇成這個樣子,就明白了眼前的人原不是他想像中的那樣子,於是便笑道:“你也不用嚇成這樣,迴去把那些東西衝到馬桶裏,沒人能抓到你。不過我先說明,在學校要是被發現了,是要被退學的,你要想清楚了。”


    王笙不住地點頭:“想清楚了想清楚了,以後我看見他們就跑遠遠的!”然後他又問:“以後我能跟你混嗎?”


    施樂平說:“跟我混什麽?”


    王笙可憐巴巴地說:“我在這沒什麽朋友,你又是中國人,又會說普通話,我們做朋友吧!”


    施樂平說:“我不是中國人。”


    王笙脫口而出:“騙人!難道你是日本人?你爸不是姓施嗎?!”


    “我在德國出生,我爸是中國人,但他已經轉國籍了。”


    “你沒迴過中國嗎?為什麽普通話說的那麽好?”麵對這個人,王笙心裏的疑問有一籮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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