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立杆起身走了,說是自己還沒有和譚淑珍說今天迴來了,他下了高速,直接就到了張晨這裏,連樓下自己的辦公室都沒有去,現在事情都談好了,滿足了,要先迴去。


    劉立杆這麽說著,其實是心裏那種曠遠的感覺還在,雖然自己是昨天才離開的杭城,他卻已經感覺離開了很久,這一天一夜,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又好像發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張晨也站起來,走去了辦公桌前坐下。


    有人敲門,張晨說進來,服務員探進了一個腦袋問:“張總,我可以把餐具收了嗎?”


    張晨說可以,謝謝你。


    服務員推著餐車進來,到了會議桌邊上,她把所有的剩菜,都倒進了一個原來裝蘿卜片煲的砂鍋裏,把砂鍋放上餐車,把其他的餐具壘疊起來,也放進餐車,然後把一次性台布一兜,打了個結,所有的餐餘垃圾都包進去,她把垃圾放進了餐車的下層,推著餐車準備出去。


    張晨坐在那裏,看著服務員幹著這一切,他覺得這服務員不錯,手腳麻利,訓練有素。


    服務員推著車到門邊,張晨站起來想去給她開門,她卻已經打開門,把餐車推出去,然後迴轉身,和張晨說了一句“張總再見”,把門輕輕地給他帶上了。


    張晨重新坐了下來,他拿起自己的手機,這才想起來,前麵劉立杆進來之前,永城的李副市長給他打電話,說起了讓他迴去建物流基地的事情,李副市長和他說,這可能是最後一次了,現在永城的工業用地也很緊張,錯過了這次,以後就沒有這麽大的地了。


    張晨趕緊說謝謝,謝謝領導!


    “不用謝我,張晨,這麽大的一塊地,別人要是來拿,還有人會有異議,你來沒有問題,你這麽多年對永城對家鄉做的貢獻,大家都是看在眼裏的。”李副市長和他說。


    放下電話,張晨想起年前自己迴去永城,幫劉立杆找地,在文化廣場肯德基門口的車裏,自己和李副市長的對話,當時他覺得對方隻是隨口說說而已,沒想到人家認真了,人家這麽認真,張晨當然也必須認真。


    張晨拿起電話,打給了二貨,和他說起了這件事,問他要不要拿?


    “多大麵積?”二貨問。


    “說是可以給我們兩千畝。”張晨說。


    “逼養的過癮,指導員!”二貨叫了一聲,接著問:“離杭城一百四十公裏?”


    “沒有,離杭城一百四十公裏,那是到永城縣城了,到這裏,八十多公裏。”張晨說。


    “拿啊,指導員,逼養的,接下去離城市一百公裏以內,都不要想有物流基地了,都會被開發商拿走造房子,逼養的,我都擔心我們哪裏的物流基地,會不會被拆遷,杭城那裏,本來就是我們物流基地裏麵積最小的,雖然把姓謝的那個逼的基地也拿過來了,還是不夠用。


    “還有,逼養的,我們這麽多物流基地的地,隻有杭城的地還是租部隊的,指導員,什麽時候人家要想拿迴去,我們可就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二貨這麽一說,倒提醒了張晨,是啊,他們杭城的物流基地,當時地租下來的時候,是省軍區的副食品基地,說是接下去很快就會有新的文件下來,可以辦轉讓手續,但一晃這麽多年過去,還是沒有結果。


    而在這些年裏,杭城的土地已經飛漲,他們物流基地周圍的土地,都已經拍賣出去。


    部隊也不是活在真空裏,他們也知道杭城現在土地的價格,這一塊地,現在就是轉讓,恐怕也會是天價。


    看樣子杭城這裏,確實是已經到了要物色一個新物流基地的時候,哪怕建成之後,先空個幾年,二貨說的沒錯,城市裏的土地寸土寸金,地方政府現在連開發區都看不上眼,何況是物流基地,他們的基地,被一個個趕出城市是必然的事情。


    張晨和二貨說:“那好,你明天過來杭城,我們後天過去談,把這事給定下來。”


    “好好,逼養的,指導員。”


    二貨說著就把電話掛了,張晨愣了一下,這他媽的,我怎麽就變成“逼養的指導員了”?張晨苦笑著搖了搖頭。


    二貨現在和別人說話,已經是很有一副企業家的樣子了,不再會吐髒話,但和張晨他們說話的時候,馬上就變成了另一個人,“逼養的”又掛迴到嘴上。


    張晨想起了自己前麵和劉立杆說起的再創業的話題,他自己真的是有一種再創業的衝動,一個人全身心的投入去做事,也是會上癮的,張晨很懷念那樣的日子,也確實有些羨慕張向北和劉立杆他們他們現在的忙碌。


    但自己現在能做什麽?他卻感到有些茫然,拿兩千畝地再建一個物流基地這樣的事,這在他看來不是創業,而是原來業務的延伸,新建物流基地,他們現在每年還在做,並沒有停止,當然,主要是二貨在做,張晨能插上手的已經很少。


    就是永城的這個項目,也不過是他帶著二貨一起去了,把這事定下,大家一起吃吃飯,讓二貨認認各方的人頭,接下去所有的事情,也還是二貨他們去操持,用不著麻煩他張晨,這樣的事,對二貨來說,也是熟門熟路。


    張晨確實覺得自己現在悠閑的時間太久了,對他來說,早就過了要靠去做某件事而賺錢的階段,賺不賺錢已經沒有什麽感覺,他懷念的是那種一件事做成之後的成就感,錢隻是衡量你這件事有沒有做成的標準之一,而不是目標。


    虧錢的事,在張晨看來,怎麽也不能算是成功的事,雖然小芳和他說,他們投資的項目,虧錢是常態,隻要能讓它堅持虧到上市,或別人來收購就可以。


    張晨不這樣覺得,他覺得做事還是要有始有終,在開始謀劃一個項目的時候,就應該想到它怎麽可以盈利,盈利的目標有多遠,必須是看得到摸得著的,不能盈利的項目,不是一個好項目,根本就不在他考慮的範圍。


    張晨站起來走去窗前,經過會議桌的時候,他看到剛才自己和劉立杆在喝酒吃飯的桌子幹幹淨淨,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樣,張晨的心裏動了一下,為什麽而動他不知道。


    他走到窗前,看了一眼窗外,馬上又走了迴來,他在會議桌邊上坐下,呆呆地盯著眼前光潔的桌子看。


    張晨迴到了家裏,小芳還沒有迴來,張晨把空調打開,沒有開燈,借著外麵的光線,他從茶幾上拿了煙灰缸,走到陽台上,把陽台的窗戶開了一條縫,站在那裏抽煙。


    “錦繡家園”小區,是劉立杆的第一個項目,但現在已經到了要麵臨拆遷的結局,沒有辦法,市中心的黃金位置,現在已經沒有這麽大的地塊了,隻能是把這些最早開發的多層建築的小區拆掉,改造成三十多層的高層建築。


    經過了小區業委會和土地收儲中心的反複博弈,雙方的條件已經談好,小區所有的住戶原地安置,拆一補二,不過房號要統一抽簽,如果需要挑樓層和房號的,二十萬元一個號。


    拆一補二,聽起來很誘人,但張晨知道,像他們現在這房子,得房率百分之八十八,改建成高層之後,得房率隻有百分之七十左右,房子的實用麵積確實增加了一些,但也沒有增加很多,一戶也就換了個一百二十平方一套的房子。


    張晨這裏是兩套,加上他要挑樓層和房號,到時可以換一套頂層兩百四十多方躍層的房子。


    本來張晨想給自己父母和小芳父母,也選號,他們還是喜歡住在一樓,劉立杆和他說,你是不是傻?就隨便抽好了,運氣最壞的就是一樓,要是抽到其他樓層,你去和抽到一層的換,還能問他要點錢。


    譚淑珍和張晨說,這個地方我們“錦繡中國”勢在必得,不為其他,我們不可能說看著“錦繡家園”變成其他的小區,錦繡丟不起這個臉。


    張晨知道,其實還是因為這裏是劉立杆開發的第一個小區,這個小區,已經寫進了他們“錦繡中國”的公司史。


    這對“錦繡中國”很重要,對劉立杆也很重要。


    張晨和譚淑珍說好了,等他們把這塊地拍去之後,到時候他挑中的樓,頂樓除了他自己那套,把邊上的也都留給他,這樣他等於是擁有了整個頂樓的一層。


    “可以,動作要快,現在風聲已經很緊,估計明年,杭城的房子就要限購,你到時有錢都沒有用,你們已經有這麽多房,肯定連購房的資格都沒有。”譚淑珍和他說。


    “快不快還不是看你。”張晨說,“我想現在就買,可以嗎?”


    譚淑珍說好好,我給你掌握時間,一定想辦法讓你擠進去,你先謝謝我吧。


    張晨之所以這麽留戀這裏,首先當然是住習慣了,從這裏到公司的這條路,他差不多閉著眼睛都可以開到,更主要的是,這裏曾經是他和小昭的家,接著又是他和小芳的家,家是什麽?家不就是在原地,始終安安穩穩熠熠閃光的歸宿嗎,家怎麽能夠隨便漂移。


    一支煙抽完,張晨看到下麵,小芳和趙崢兩個人迴來了。


    到了樓下,兩個人說了拜拜,趙崢繼續朝裏麵走去,小芳消失在了下麵的樓梯口。


    小芳開門進來,伸手打開門邊的開關,看到一個人影從陽台上進來,嚇了一跳,小芳說:


    “你在家裏?我還以為你沒有迴來,黑咕隆咚在陽台上幹嘛?”


    “我在等你。”張晨說。


    “等我?有什麽事?”小芳問。


    “我要和你談一個項目。”張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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