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向北六月初就放假了,但他沒有馬上迴國,而是留在美國,在等鄭新穎,這是向南交給他的任務,向南和他說,你要是不把鄭新穎安排好,我就和你翻臉。


    鄭新穎已經被麻省理工學院錄取,她要來美國馬薩諸塞州波士頓都市區劍橋市的米德爾塞克斯縣,攻讀計算機科學的博士學位。


    張向北雖然很想迴去看張向西,但向南這麽和他說了,他就隻能留下來,等鄭新穎。


    鄭新穎為了開學之後,不會因為語言上的磕磕絆絆跟不上學習,在北京參加完畢業典禮的第二天,就飛赴美國,要到這裏來參加暑期的英語訓練營,特別是要來適應這裏的英語環境,這和在國內是不能比的。


    張向北開著車,從紐黑文到了紐約,接上鄭新穎之後,他們又迴到紐黑文,他領著鄭新穎參觀了耶魯大學,在紐黑文住一個晚上,第二天開車送鄭新穎去波士頓。


    紐黑文就在紐約和波士頓的中間,從紐約肯尼迪機場到紐黑文一百二十多公裏,開車一個半小時,從紐黑文再到波士頓,兩百一十多公裏,開車兩個多小時。


    張向北帶著鄭新穎,去豪夫街上的“宮壽司”,吃三文魚籽壽司和帆立貝貝柱天婦羅,吃得鄭新穎眼淚都快流下來了,她說,接下去我在美國,就要吃這種東西了?


    “想得美。”張向北說,“這都已經算是好的了,還能讓你看得到米飯,你就等著天天吃漢堡吧,要麽你自己做,你會做飯嗎?”


    “飯我會做,但是不會炒菜。”鄭新穎說。


    “那你不是白說,做飯不做菜,你吃醬油拌飯?”張向北說,“醬油拌飯,我還真的吃過,很懶的時候,就這樣打發自己,我在這裏,想改善生活都靠我自己,這地方連中餐都屎一樣難吃,也不是這裏,全美國的中餐都一樣。”


    鄭新穎哭喪著臉說:“你說得我都想迴國了。”


    “那就迴啊。”張向北說。


    “那我會被我爸媽打死的。”鄭新穎說。


    “反正我不管。”張向北說,“我畢業就迴國,就是我爸和小芳阿姨,一定要我讀研究生,我也迴國讀。”


    鄭新穎忍不住大笑,笑得周圍的人都朝他們這邊看了,鄭新穎說:


    “張向北,你是不是要笑死我,我隻見過像我這樣,在國內讀完本科,去考國外大學的研究生的,沒有聽說過還有耶魯的本科,迴去考國內的研究生,不過,你也考不上,你一天國內的大學都沒讀過,又不是老外,沒有人會照顧你,你怎麽可能考上?”


    “算了,那我就不讀研究生了。”張向北說。


    “你也不用讀了,反正像我們這種窮苦人家的孩子,還需要奮鬥的,你爸爸早就幫你奮鬥了。”鄭新穎說。


    兩個人吃完了飯,服務員過來,張向北和他說記賬,對方點點頭說明白了。


    鄭新穎看得目瞪口呆,她說:“張向北,沒想到你在國外還可以記賬?”


    “其他地方不行,這裏可以,這裏的老板是我哥們,我都是幾次來刷一次卡的。”張向北說。


    鄭新穎疑惑了,她說:“你去機場接我的時候,我看你不是帶卡了嗎?帶了卡還要記賬,你是想逃單還是要在我麵前顯擺?”


    張向北嘿嘿地笑著,他說:“都不是,你知道記賬有什麽好處?”


    “什麽好處?”


    “他們對我就特別殷勤,想著我還有那麽多單沒有買,得罪不起。”張向北說。


    鄭新穎搖了搖頭:“小小年紀,你都哪裏學來的這些歪門邪道?”


    “滾,什麽小小年紀,你也才比我大一歲。”張向北罵道。


    “一歲怎麽了,差一歲你還是個破本科,我已經……”鄭新穎沒有再說下去,得意地笑,張向北隻能朝她幹瞪眼。


    在“宮壽司”吃完飯,張向北帶著鄭新穎迴家,晚上,鄭新穎就住在小芳原來的房間。


    到了房間裏,鄭新穎又是大為感慨,她說張向北你在美國,混得也太可以了,吃飯可以記賬,還可以住在這麽漂亮的房子裏,你們富二代的生活,可真不是我們窮人能夠想象的。


    “屁,這裏的房租都是我自己掙來的。”張向北說。


    “屁,你用什麽掙?”鄭新穎問。


    “種菜。”張向北說,“我在耶魯種菜,地是耶魯的,我白用,種起來的菜,我賣到紐黑文的餐館裏,比他們去超市買,還便宜一點。”


    “不會吧,張向北,你還種菜賣?”鄭新穎叫道。


    “當然,我騙你幹嘛,我和你說,種菜很有賺頭的,你要不要學學,去麻省理工也去種菜?”


    “不要,我不會種。”


    “說穿了還是你們這種臭知識分子家裏的小孩不行。”張向北說。


    鄭新穎不服氣了,問:“比不上你們臭資本家家裏的?”


    “那當然,資本家也是幹出來的,我媽媽懷著我的時候,還在一個破旅館裏,每天拖地打掃衛生,你媽幹過這樣的事嗎?”張向北說,“還有,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你知道我為什麽吃飯要記賬嗎?”


    “不就是為了人家對你態度好一點。”


    “不是,這隻是一方麵,最主要的是,我沒有錢。”張向北說,“也不是沒有錢,是我把那些菜送到人家餐館,人家都是一個月才和我結一次賬,我要結了賬,才有錢去付那裏的賬單。”


    “不會吧,張向北,你爸爸好像不是那麽小氣的人啊,他不給你錢用?”鄭新穎不相信了,問。


    “給,我小芳阿姨,每個月也會給我卡裏打錢,但我沒用,我自己和自己說,學費我賺不出來,但生活費,我一定要自己賺出來。”張向北說。


    鄭新穎點點頭,欽佩地說:“張向北,你要讓我對你刮目相看啊。”


    “沒有什麽,我小芳阿姨,在美國讀書的時候,也是不僅一分錢都沒有花,還賺錢了,我要向她學習。”


    “我可做不到。”鄭新穎沮喪地說,“我連向你學習都做不到。”


    “難說,等你適應了,就可以做到了。”張向北說,“再說,在美國,讀本科才需要花錢,讀研究生幾乎不用花什麽錢,每個月都有補貼啊,做科研還有工資,我們耶魯都有的,你們麻省理工沒有?”


    “不知道,我哪裏知道這些,我連學校的門都還沒有踏進去過。”鄭新穎說,“對了,張向北,你前麵不是說,那個‘宮壽司’的老板是你哥們嗎?你幹嘛不把菜賣給他抵飯錢?”


    “不行,我要維護自己的形象。”張向北說。


    “你什麽形象?”鄭新穎問。


    “富二代的形象啊。”張向北說,“這個形象,不是我,是我小芳阿姨創造出來的,老板知道我小芳阿姨很有錢,也知道我是富二代,所以他們才敢讓我簽單,我要是時間到了沒去付,他打電話給小芳阿姨就可以了,現在,他不會以為我是沒錢,沒到那一步。”


    鄭新穎好奇了:“那他以為你是什麽?”


    “他以為我是紈絝子弟的自由散漫,他還要巴結我這個老顧客呢。”張向北笑道,“還有,我從不到我送菜去的那些餐館吃飯。”


    “這又是為什麽?”鄭新穎問。


    “那樣就扯不清了,或者他們認為我是要靠賣菜換錢,他們就會壓我的價錢了,以為我不然就會沒飯吃,我就被動了。”張向北說。


    鄭新穎笑個不停,她說:“張向北,我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這麽多的歪腦筋?”


    張向北嘿嘿笑著:“我是被逼的,到了這資本主義的國家,還不要學會用他們的思維來想問題,對了,鄭新穎,以後你要是想改善生活,就到紐黑文來,我帶你下館子,也可以做飯給你吃,我紅燒肉和麻婆豆腐,做得很不錯。”


    “真的?”


    “那當然,我騙你幹嘛,這兩個菜,一個是跟我奶奶學的,一個是跟我外婆學的。”


    “你就會做這兩個菜?”鄭新穎問。


    “兩個菜就可以打遍天下,就可以改善生活了。”張向北得意說,“就這兩個菜,我們班裏那些白人和黑人,就饞死了,我們全班人都已經學會了說‘麻婆豆腐’和‘紅燒肉’這兩個中文。”


    鄭新穎看著張向北笑了起來,她說:“我知道了,張向北,這兩個都是你的外號吧,對不對?”


    張向北嘿嘿地笑著。


    玩笑歸玩笑,接下來的幾天,鄭新穎還真的是對張向北佩服不已。


    第二天,張向北就開著車,送她去波士頓的劍橋市,到了以後,先去麻省理工學院,找到了學生公寓的管理處,學校已經放假,人家不上班,他硬是一個一個電話打過去,最後找到了公寓管理員,在電話裏,說得人家答應從查爾斯河的那邊,驅車趕來學校。


    管理員是個四十多歲的身材肥碩的白人婦女,聽說鄭新穎是新生,連注冊都還沒有注冊,不同意安排學生公寓,張向北和她磨著,說得人家滿身的肥肉亂顫,笑靨如花,最後破例給鄭新穎安排了學生公寓。


    這樣,鄭新穎參加語言訓練營的這一個多月,就不需要另外找地方住了。


    鄭新穎報的語言訓練營靠近哈佛大學,相隔也就三四公裏,兩個人在往那裏去的路上,鄭新穎和張向北說:


    “張向北,你真是個語言大師,我還參加什麽訓練營,跟你學得了。”


    “不行,把你安排好,我還要迴國去看我妹妹,不然,你真的可以跟著我去學,我有速成的辦法。”


    “什麽辦法?”鄭新穎問。


    “你跟我去給每家餐館送菜,天天和餐館的後廚打交道,勞動人民的語言,那才叫豐富,這肯定是你在什麽狗屁訓練營學不到的。”張向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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