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們都說,向南是向北的克星,張晨的爸媽說,是一帖藥。


    張向北一個人的時候,他是個很頑劣的小男孩,但隻要向南在邊上,他就乖了,連張向北的班主任都知道了,張向北在班裏,吵鬧得實在不像話時,班主任隻要和班長說一聲,你去把向南給我叫來,或直接和張向北說,去叫你姐姐來。


    張向北頓時就老實了。


    向南對付張向北,就是一招,那就是拎耳朵,還有就是,拎耳朵之前的準備動作,“我數一二三,一、二……”張向北乖乖就範了。


    有時候,小昭看到向南拎張向北的耳朵,心裏有點心疼,張晨笑道,沒事沒事,拎耳朵,最多就是把耳垂拎大了,那劉備,雙耳垂肩,是福相,人家都當皇帝了,向南要是能把你兒子拎成皇帝,你就太後吉祥了。


    小昭拿眼瞪著他,張晨說,拎耳朵最好了,你想,打頭吧,容易打笨,打身上吧,容易內傷,那拎耳朵,什麽毛病也拎不出來。


    小昭想想,也有道理。


    張晨的媽媽,照理說是最疼張向北的,這時候也說,這北北,就是個天不收,幸好有向南壓著他,不然,我們兩個的老命,都要被他折騰掉,他那個頑皮起來,都可以上新聞聯播了。


    張晨和小昭大笑。


    張晨媽媽奇怪了,她和小昭說,晨晨小時候也頑皮,但也沒有像北北這樣的,北北頑皮起來,是一根筋的,你在邊上說他什麽,罵他,他根本就聽不到,還是自己管自己。


    張晨看了看門外,和他媽說,隔代遺傳,沒有辦法,你沒看他爺爺,這麽大年紀了還這麽頑皮,那池塘造完,我估計他要去打洞開采石油了。


    張晨媽和小昭亂笑。


    到了羽毛球場上,張向北也是這樣,劉軍帶他們出去比賽,小昭問他,北北這次,大概會拿個什麽成績,劉軍看著她,為難地說,他的成績是最難估計的。


    “為什麽?”張晨問。


    “這張向北的成績好壞,取決於向南的成績,向南的成績要是好,張向北的成績就不會很好,向南要是第一輪,就碰到個厲害的對手,被淘汰了,張向北的成績就會好。”劉軍說。


    張晨奇怪了,他問:“我們又不是打混雙的,他們兩個的成績,有什麽關係?”


    劉軍歎了口氣,他說:“要是向南成績好,向北在比賽的時候,她也在比賽,沒時間過來,向北的表現就一塌糊塗,要是向南站在邊上,向北就像換個人一樣,會有超水平發揮。”


    張晨和小昭明白了,哭笑不得,劉軍也是哭笑不得,他對張向北,也是沒有什麽辦法。


    張向北是張晨和小昭的兒子,不管怎麽樣,劉軍也不能像對其他隊員那樣,要是不聽話,就訓斥一通,或者幹脆,走過去踢他一腳,因此,張向北就不像其他的隊員那樣,會怕他,在他麵前比較隨便。


    就是到了比賽的時候,也一樣,劉軍和他說什麽,他低著頭,你都不知道他有沒有在聽,有時到場上表現好一點,劉軍知道,他剛剛在聽,如果還是一樣,劉軍明白了,自己前麵是白費口舌,張向北根本就沒有在聽。


    向南要是沒有比賽,劉軍就會把向南帶在身邊,兩個人站在張向北麵前,這時張向北就不敢低垂著頭了,而是看著他們,雖然目光是遊離的,好歹也裝出一副認真在聽的樣子。


    劉軍說幾句,向南會問:“劉教練的話,你聽明白沒有,我數一二三,一二……”


    張向北趕緊點頭說:“明白明白,我聽明白了。”


    “複述一遍。”向南命令。


    張向北乖乖地複述了一遍,果然是在聽。


    劉軍在邊上看著,忍不住想笑,但知道這效果,還真的不一樣。


    碰到張向北在球場上,夢遊一樣的時候,劉軍會和向南咬咬耳朵,向南點點頭,大聲叫道:“張向北,注意接發球!”


    或者叫道:“張向北,三號位!”


    這是他們的暗號,劉軍把球場分成幾個小塊,每個小塊都編上了號,三號位,就是自己的左後場,或者對方的左後場,向南這是提醒張向北,注意三號位的防守,或者進攻對方的三號位。


    向南的聲音還真是大,整個球場都聽到了,連裁判都轉過頭來看,張向北頓時如夢初醒一般。


    他們的這種組合,時間長了,連同城的一些對手也知道了,有抽簽抽到和張向北比賽的,看到劉軍帶著向南到了場邊,就覺得頭皮都發麻了,走過來和劉軍,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怎麽,劉軍,你又把張向北的奶媽帶來了?”


    向南瞪了他一眼。


    ……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向南讀五年級,張向北也讀四年級了,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圈子開始小了起來,每天在一起玩的,總是那麽固定的三四個同學。


    小孩子還沒有閨蜜的概念,但從心理上來說,是一樣的,就是喜歡形成那麽一個個小團體,開始把自己,自覺地和其他人隔離開來。


    向南也有了這樣的一個小團體,有了這樣的小團體後,張向北每天還是像一條尾巴一樣跟著她,開始讓向南覺得有點討厭了,但張向北毫無察覺,不管向南在避他也好,躲他也好,他總是有辦法找到她,然後執拗地,堅持要跟著她,這讓向南也沒了脾氣。


    好在張向北和女孩子在一起的時候,遠沒有和男孩子在一起時,那麽頑皮和討厭,特別是還有向南呢,他還是比較乖的,而且,也不多嘴,幾個女孩子嘰嘰喳喳的時候,張向北就坐在一邊,玩著自己的遊戲機,並不參與她們的話題。


    他對她們在說的,也沒有什麽興趣,他好像是隻要知道,自己和向南在一起,就可以了,其他的無所謂。


    這樣幾次下來,向南和那幾個女孩,也覺得張向北在不在無所謂了,反正她們說什麽幹什麽,就當他是空氣,而張向北,也確實表現得像個空氣。


    而這個空氣,等到要派用場的時候,他還是馬上可以派上用場的,她們要跳橡皮筋的時候,張向北可以站在那裏,一邊給她們當永遠的柱子,一邊玩著自己的遊戲機,女孩們在他麵前,熱氣騰騰地跳:


    “小皮球,駕腳踢,馬蘭開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四五六,四五七,四八四九五十一,五五六,五五七,五八五九六十一,六五六,六五七,六八六九七十一……”


    或者:“馬蘭花,馬蘭花,風吹雨打都不怕,勤勞的人們來說話,請你馬上就開花……”


    對麵的那根柱子,不停地換著人,張向北這邊,始終是他,站在那裏,專心致誌地玩著自己的遊戲,皮筋從腳踝升到小腿、膝蓋、大腿、臀部、腰間……每升一次,不是向南就是有其他的人跑過來,把在張向北身上的皮筋往上移。


    張向北任由她們自己幹著,仿佛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他就隻是給他們提供一個站立的人形。


    等到她們要跳房子的時候,張向北拿著粉筆,馬上在地上畫好了一個個格子,他畫的格子,又方正又清晰,而且畫得很快,大受女孩們的歡迎,畫好之後,他就走到一邊,找個地方坐下,還是玩他的遊戲機,從不參加她們的遊戲。


    女孩們跳熱了,把身上的棉衣和毛線衣,一件件脫下來,走過來,叫一聲“張向北”,張向北頭也不抬地接過去,橫著放在自己的膝蓋上,雙手架在衣服上,繼續玩遊戲機。


    衣服越來越多,張向北的膝蓋上也放不下了,這時女孩們走過來,就連張向北也不叫了,直接把衣服披在他的身上,張向北覺得自己越來越熱,負重好像也越來越多,但他不以為意,還是繼續玩遊戲。


    等到向南或其他的女孩大聲叫著:“張向北,渴了。”


    這個時候,張向北就會朝四周看看,找個幹淨的地方,把身上和膝蓋上的衣服放好,把遊戲機放在衣服的上麵,站起身,刷一下地就跑開去。


    過一會又跑迴來,手裏拿著幾排娃哈哈ad鈣奶或者旺仔牛奶,還有巧克力,女孩們圍著他,把奶喝了,把巧克力吃了,把空瓶和空盒子塞還給他,繼續去跳她們的房子。


    張向北找個垃圾桶,把這些都扔到了垃圾桶裏,走迴去,把原來披在身上得衣服,先一件件披在身上,坐下來,再把原來在膝蓋上的,放迴到膝蓋上,再拿起自己的遊戲機,繼續玩了起來,好像倒帶倒迴去了,他從來也沒有站起來過一樣。


    要是邊上有其他女孩子的小團體,也在跳房子的時候,向南和她的小夥伴,就特別喜歡大聲叫:“張向北,渴了!”


    然後看著他刷地跑開,又刷地跑迴來,她們圍著他喝著飲料,眼角的餘光瞟到,邊上投射過來的是羨慕的目光。


    這時她們心裏,禁不住就得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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