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向北總算是學會了揉弦,小樹從林淑婉那裏學英語迴來,張向北拿出了小提琴,一定要表演給他看,小樹看了,說不錯,像個神經病了。


    張向北得意地朝向南哼了一聲,向南瞪了他一眼,走過來,張向北叫道:“舅舅我要跟你去玩。”


    他跟著小樹就出去了,等一會再迴來,向南肯定就已經忘記前麵的事情,忘記要拎他耳朵了。


    張向北覺得,向南這個女生,就是這點好,不管什麽事,過去就過去了,不會記在心裏,更不會到大人麵前,去打小報告。


    這比他們班上的那些女生,強太多了。


    而且,自從向南在乒乓球活動室那裏,打了那個卷毛兩個巴掌後,向南就成了學校裏的名人,很少有人敢惹她,張向北,也因此沾了光。


    誰都知道,你要是欺負了張向北,不管你的塊頭有多大,馮向南都會找你沒完的,被這麽一個難搞的女生糾纏著,就是連高年級的男生,也覺得頗為難辦。


    小芳放學迴來,張向北又拿出小提琴,揉弦給她看,小芳說,你總算開竅了?


    向南在邊上聽到,都快要笑抽過去了。


    “兩個月,他學了兩個月。”向南說,“小芳阿姨,我看著電視,兩分鍾就學會了,這個笨蛋,他學了兩個月。”


    小芳笑道:“南南,不許驕傲,北北,你也不要泄氣,隻要能學會就好,不要在乎學了多長時間,學會了揉弦,最終還是要看誰琴拉得好,你們要比,就比這個,懂了嗎?”


    向南心裏不服氣,不過還是點了點頭,心想,當然是我啦,這個笨蛋,我要是不管著他,他能夠做好什麽事呀。


    但向南知道,自己這麽驕傲,確實是不好的,特別是在小芳麵前,小芳在向南看來,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又聰明,又漂亮,好像什麽都知道,她對她,有點依戀,小芳阿姨這麽說了,向南覺得,那肯定是有道理的。


    等到小昭和張晨迴到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張向北已經睡下去了,聽到他們進來,還是一咕嚕從床上爬了起來,叫道:“媽媽,媽媽,我給你看。”


    “給我看什麽?”小昭問。


    張向北不說,而是反身跑迴自己房間,拿出了小提琴,拉了一段樂曲給他們看,小昭沒看出什麽,張晨看出來了,趴到小昭耳邊,和她說,會揉弦了。


    小昭這才醒悟,叫道:“北北,你都已經會揉弦了?真厲害,快快,再拉一遍給媽媽看。”


    張向北站在那裏,神氣活現地又拉了一遍。


    小昭點點頭,說:“不錯,果然比原來好聽多了,是不是,爸爸?”


    張晨趕緊說:“對對,就是不一樣,音色比原來好多了。”


    張向北心滿意足,這才爬迴到床上去睡覺了。


    張向北對小提琴,一點興趣也沒有,完全是被向南拎著耳朵學的,張晨去新華書店,給他們買了很多小提琴演奏的dvd,張向北被向南摁到了電視機前看。


    他看到海菲茨演奏的帕格尼尼《二十四首隨想曲》,卻大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近鏡頭拉到了海菲茨按弦的左手,海菲茨正在揉弦,張向北指著電視機大笑,和向南說,快看快看,他的手指,神經病一樣的!


    向南盯著電視機,卻聽出來了,揉弦之後,小提琴的聲音不一樣了,她也大感興趣。


    那個時候,老師還沒有教過他們怎麽揉弦,但向南看了兩遍,無師自通就學會了,這讓張向北羨慕不已,他也依樣畫瓢,手指一動,卻不是滑音,就是把弦按死了,發出鋸木頭一樣的刺耳的聲音。


    向南罵道:“笨蛋!就和打羽毛球一樣,用手腕抖,不是移動手指。”


    張向北試了幾次,還是不行,不服氣地和向南說:“劉教練不是,不讓我們用手腕嗎?”


    確實,一般人說起羽毛球的扣殺,都說是要用腕力,劉軍卻和他們說,那是誤導,用手腕發力扣殺,不僅發不上力,搞不好,你們的手腕會斷掉的。


    他讓他們,扣殺的時候,手腕不要動,就是要以腰部的力量,加大臂帶動小臂的力量,直直地扣殺出去,和他們說,球的落點不是靠手腕的變化,而是靠擊球點,想殺近網,擊球點就高,而不是用手腕。


    他在訓練中,看到誰想用手腕發力去扣殺,過來就是一腳。


    “那你勾對角呢,笨蛋?”向南罵道。


    張向北“哦”了一聲,繼續煉,但就是學不會,自己在心裏和自己說,揉弦揉弦,用手腕,但那手腕,就好像僵住了,勉強動了兩下,耳朵就被向南拎著了,罵道:


    “你這個手腕,是在揉啊,你是在點頭說你好。”


    小樹在邊上聽著大笑,說:“張向北,沒想到當個神經病,也這麽難吧?”


    張向北撓著自己的後腦勺,都快哭了。


    學了兩天,也沒有學會,好不容易等老師上門來了,張向北馬上讓老師教他揉弦,老師把臉一扳,罵道,老老實實學,你們還沒到學揉弦的時候,時候到了,老師自然會教你們,那是演奏的時候可以豐富音色的,你現在路都還不會走,就想要飛?


    張向北“噢”了一聲,不敢吱聲了,老師教他們的時候,一直都是不苟言笑,很嚴厲的,這是對家長的學費負責。


    老師不肯教,自己又學不會,越是學不會就越想學會,向南是很聽老師話的,老師說他們還沒到學揉弦的時候,她就記住了,自己再拉琴的時候,就不再揉弦,更不會教張向北,這讓張向北苦惱不已,到了後來,他覺得自己拉小提琴,完全就是為了要當一個神經病。


    可就像小樹舅舅說的,當個神經病,怎麽這麽難啊?!


    沒辦法,張向北還是向小樹求助,小樹盯著電視機看了一會,和張向北說,小提琴我不會拉,不過,你要像這個神經病,我有辦法。


    張向北趕緊叫道:“快教教我,舅舅!”


    小樹拿起了畫架,在畫板上夾好鉛畫紙,拿了一根炭精條給張向北,和他說,拿著。


    “幹嘛?”張向北問。


    “畫畫啊。”


    “啊?”張向北頭都大了,這又是一個讓他討厭的事情,從小到大,他最討厭的就是畫畫了,張晨嚐試了幾次想叫他學畫畫,但最後,兩個人差不多是同時放棄。


    “啊什麽,你學會了用炭精條,就學會當神經病了。”小樹說。


    “真的?”張向北問。


    “當然。”小樹說。


    張向北猶猶豫豫,接過了炭精條,小樹問:“你用哪隻手揉弦?”


    “左手。”


    “那就用左手畫。”


    小樹說著,示範了起來,他小拇指點著鉛畫紙,手腕抖動,刷刷刷,就在紙上畫出了一道道斜線,張向北看著小樹手腕的動作,還真的有點像是神經病的揉弦動作。


    小樹說:“就這樣畫,小心控製著,炭精條不要斷了,輕輕輕,重重重,輕重輕重,看到沒有,就這樣,想粗就粗,想細就細,線條和線條之間,想疏就疏,想密就密,等到你能夠靈活控製的時候,你就肯定能揉弦了。”


    張向北大為興奮。


    從此以後,每天放學迴家,做完了作業,張向北就拿出畫架,在紙上不停地畫著,向南看到了,問,你在幹什麽?


    張向北和她說,畫畫啊。


    他不敢告訴向南自己在學揉弦,老師說不讓學,向南要是知道他在學,又會來拎耳朵的。


    還有,向南老是笑他笨,他一說自己要學揉弦,向南就會說,張向北,你這是準備讓我牙齒都笑掉嗎?


    張向北決定,自己要偷偷地學會了,然後再拉給她看,看她還敢不敢小看自己。


    向南聽張向北和她說,他在畫畫,她就不說什麽了,看著看著,奇怪了,問:“張向北,你什麽時候,變左撇子了?”


    張向北說:“右手寫作業累了,我就用左手。”


    每天看著,向南問:“你每天都用左手?”


    “那有什麽辦法,不是每天都有作業,我每天右手都累。”


    “那你每天,就畫這些黑線?”


    “這是基本功訓練,你懂不懂?”


    向南不懂畫畫,所以她閉嘴了。


    張向北學了一個多月,感覺自己已經能夠控製自如了,他趁著向南去外麵小店買醬油的時候,趕緊拿出了小提琴,試了一下,哈哈,自己還真的是一個神經病了。


    張向北欣喜若狂。


    張向北跑迴去,把小提琴放好,等向南買醬油迴來,張向北走到她麵前,自言自語地說,唉,今天小提琴都沒有練,我要練小提琴了。


    向南睜大了眼睛,叫道,張向北,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你居然主動要練小提琴了?


    張向北故意問她:“怎麽,可以不練嗎?”


    “不可以!”


    向南說著就跑進了房間,把她和張向北的琴拿了出來,等到張向北一開始拉,她聽聲音不對,扭頭看看,發現張向北居然在揉弦,向南果然大吃一驚。


    張向北看著她,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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