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開著車,一路上,兩個人都很沉默,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張晨心想,原來,並不是每一件事,你做完了,並達到了目的,你都會感到開心的,他們心裏清楚,不管小武的命保不保得住,這個兄弟,他們是已經沒有了,即使免死,那也會是很漫長的刑期。


    兩個人心裏都想著小武的點點滴滴,但就是不想再提起,隻要誰提起小武這兩個字,他們知道,悲傷就會如洪水出閘。


    小武被帶走之後,他們又去見了老鐵,把事情和老鐵說了,老鐵讓他們放心,和他們說,我會給小武作證的,證明你們確實是進去找他,說服他自首的,他跟你們出來了,確實是自首。


    張晨和譚淑珍,聽了老鐵這話,這才稍感安慰。


    天上又開始下起了雨,兩個人身上都還沒有幹,隻感到又累又困,特別是小武找到了,一直在心裏憋著的那股勁頓時泄了,人說不出的疲倦,他們在永城開了兩個房間,好好洗了個澡,倒在床上就睡著了。


    張晨是被譚淑珍的敲門聲叫醒的,他看看時間,已經快五點,張晨打開門,譚淑珍已經換好了一身新衣服,這是她上街買的,還給張晨帶迴了一身。


    張晨趕緊把衣服換了,拿起大哥大看看,充了好幾個小時的電,大哥大還是沒有反應,大概是被水浸泡,已經壞了。


    張晨拿起床頭櫃上的電話,撥了小昭的大哥大,想問問外婆的病情怎麽樣了,沒有打通,張晨心想,算了,迴杭城再打。


    兩個人馬上退房走人,從山裏迴到現實的世界,他們在現實的世界,會有多少事啊,需要他們馬上出發。


    他們在大樟樹下匆匆吃了晚飯,就繼續趕路,好在小武自首之後,這一路所有的檢查站就都撤了,一路暢通。


    隻有雨,一直連綿不絕地下著,好像他們的心情,就那麽連綿不絕地悲傷著。


    九點多鍾的時候,他們開到了動感地帶樓下,譚淑珍和張晨說,她迴房間,把東西放了就去店裏。


    張晨說,你可以休息一個晚上再說。


    譚淑珍搖了搖頭,她看到張晨也跟著上樓,奇怪了,問,你不迴家幹嘛?


    “大哥大壞了,我到樓上,給小昭打個電話,這麽好幾天沒有聯係,她一定著急了。”


    “你走的時候,沒告訴小昭?”譚淑珍奇怪了。


    “那公安不是誰都不讓告訴嘛,我連和林小姐都沒說,那幾天為什麽不露麵,為什麽不能送她,她還以為我在躲她。小昭這裏,我本來想到永城,知道什麽情況再和她說的,結果備用電板沒帶,我們到碼頭的時候就沒電了,又找不到地方充電。”


    譚淑珍點點頭說:“那你是該快點打她。”


    他們到了樓上的花園,譚淑珍走向自己的房間,張晨朝辦公室走去,他看到辦公室的燈亮著,心想,大概是葛玲還在他辦公室裏吧,他走的時候,把鑰匙交給了她。


    張晨推開門,嚇了一跳,他看到小昭坐在他的辦公桌前,張晨奇道:“你怎麽迴來了?”


    小昭抬起頭,淚眼婆娑的,問:“你是不是希望我永遠不要迴來才好?”


    張晨愣了一下,一時沒轉過彎,問:“好好的,你怎麽哭了?”


    “好好的,什麽叫好好的?”小昭看著他說,“你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我連哭也不能哭嗎?你要是想分手,你可以和我說,為什麽要這麽做?”


    張晨奇怪了,笑道:“我做了什麽了?”


    “你做什麽,你自己不知道嗎?我剛剛走,你就和譚淑珍失蹤了,整個公司的人都在找你們,誰也不知道你們去哪裏了,小娟是今天上午實在沒有辦法,擔心出了什麽事,才打我電話,我們才馬上趕迴來的。


    “我還奇怪,為什麽前幾天你的電話都打不通,問公司裏的人,一個個都吞吞吐吐的,原來你們是做了這麽不要臉的事,人家連說都不好意思說出口。”


    張晨有點惱了,罵道:“什麽不要臉的事,我們迴永城了。”


    “張晨,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譚淑珍是什麽人,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和譚淑珍什麽關係,譚淑珍原來是杆子的女朋友,她可以拋棄杆子,去和他的兄弟馮老貴結婚,包括你和她,本來在劇團裏的時候,就不清不楚的。


    “譚淑珍去了銀行,人家行長的老婆,拿她當姐妹看,結果她和行長亂搞,在杭城被公安逮住了,她在永城呆不下去,才跑到杭城來找你這個老情人,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從去年開始,就有人不斷地打我電話,告訴我譚淑珍的事情。


    “我一直沒和你說,一直就告訴自己,那是過去的事情了,你現在答應過我的,我們永遠在一起,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沒想到,相信的結果是這樣的,我一不在杭城,你就和她跑出去了,廠裏公司店裏,什麽事你們都可以不管,什麽人都找你們不到……”


    “夠了!”


    張晨大聲吼著,小昭嚇了一跳,愣在了那裏,從他們認識到現在,張晨在她麵前,連一句重話都沒有說過,沒想到今天對自己會這麽兇,看樣子,那個人說的沒錯,譚淑珍就是狐狸精,張晨就是被狐狸精迷住了,這可怎麽辦呐?


    小昭覺得內心大亂,忍不住趴在桌上,嗚嗚地哭著。


    張晨走過去,在小昭對麵坐下,手伸出去,握住了小昭的手,小昭把他的手甩了,張晨說,對不起。


    小昭嗚嗚地哭著,趴在那裏搖著頭:“我不要你說對不起,我要你迴家,我要你不要破壞我們這個家。”


    張晨歎了口氣,他說:“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剛剛的那些話,不僅侮辱了我,也侮辱了譚淑珍,你知道嗎?我和她什麽事也沒有,也不可能會有。”


    張晨還想說什麽,從敞開的門外,傳來了劉立杆的叫聲:“張晨,你他媽的終於出現了?你到哪裏去了?打你電話也打不通,害老子要從北京趕迴來。”


    劉立杆人隨話到,走了進來,後麵跟著範建國,劉立杆一看辦公室裏這個情景,馬上知道不妙,他轉身和範建國說,你先走。


    範建國知趣地說好,他把奔馳車鑰匙給了劉立杆,轉身走了。


    劉立杆把門關上,罵道:“你們兩個,倒丁嗎?真是把公司當成家了?吵架連門都不關,你們以為,老板娘和老板吵架,很好看嗎?”


    張晨看著劉立杆,和他說:“小武出事了。”


    劉立杆愣了一下,問:“你說什麽?”


    “小武出事了,他和他那個混蛋老板,還有司機,三個人把另外那個背字典的殺死了。”


    “啊!”劉立杆和小昭都大吃一驚,小昭抬起了頭,怔怔地看著張晨,劉立杆笑道:


    “張晨,你他媽的開什麽玩笑?”


    “沒開玩笑,你們馬上就會知道的,三個人都被抓了,本來小武已經逃走了,躲在他們家那邊的山裏,公安搜了好幾天,我和譚淑珍,就是去山裏找到了,勸說他出來自首,這樣,可能才能保住他的命。”張晨說。


    劉立杆跌坐在沙發上,兩眼死死地盯著張晨,怔怔地問:“張晨,你是說那個南大教授,王晁的合作夥伴,被他們殺了?”


    “對,屍體藏在翠苑的房子裏,案子很大,你也知道南大那家夥的身份,上麵都震動了,這是部裏督辦的案子。”


    “你是說,小武也參與了?”


    張晨點了點頭:“他動手打了。”


    “我操!那這王八蛋不是完了!?”


    張晨再點點頭。


    “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現在是自首,永城派出所的所長老鐵,也願意證明我們是去找小武,勸他自首,小武跟我們出來,確實是自首,他願意證明這個,或許,這點可以救他一條命吧,本來,他是畏罪潛逃,都下了命令,可以當場擊斃的。”


    劉立杆雙手“啪”地一聲擊在自己臉上,大聲叫道:“他媽的張晨,我們兩個是死人嗎?明知道那姓王的不靠譜,我們就是綁,也該把小武綁迴來啊!”


    張晨把事情的來龍去脈,都和劉立杆和小昭說了,從小武打他們電話,他們一起去吃夜宵,到他們在山裏找了整整三天三夜,還是那天晚上,小武在山裏聽到譚淑珍的歌聲,才找下山來,但到了山腳,因為他們躲雨躲進了橋洞,小武沒看到他們。


    直到第二天淩晨,他躲在附近的樹林裏,再聽到譚淑珍的歌聲和張晨的叫聲,這才跑了出來。


    張晨說服了他,他跟著他們一起出來自首,過了江,他就被等在碼頭的杭城公安帶走了。


    劉立杆和小昭呆呆地聽著,小昭又哭了起來,她說,那現在怎麽辦啊?


    劉立杆也看著張晨,張晨說,沒有其他的辦法,現在隻有給他請最好的律師,想辦法保住他的命,然後,讓他在監獄裏好好改造,我們也找找關係,爭取能給他減刑。


    劉立杆點了點頭,他說好,我讓孫猴,從北京找律師。


    張晨桌上的電話響了,小昭按了一下免提,電話裏,張晨媽媽急急地叫道:


    “晨晨,珍珍她怎麽迴事?到這裏抱起了南南就走,我問她她也不說,南南哭著不肯走,她也不管。”


    張晨心裏咯噔一下,叫道:“完了,又出事了!”


    他趕緊跑了出去,跑到了譚淑珍的房間,發現房門開著,他趕緊進去,打開了燈,房間裏一個人也沒有,再看看櫃子裏,衣服都拿光了。


    劉立杆和小昭,跟著也跑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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