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晨還是給小武打了一個電話,和他說,對不起,小武,剛剛讓你難堪了。


    小武說沒有,張晨哥,我前麵要是不走,留在那裏,我怕我會揍他,是我對不起你和杆子哥,公司裏的人都說他難搞,但我沒想到是這樣的,我不該帶他過去。


    張晨笑道,又不是找老婆,你還管得了人家是怎麽樣的?這個社會,本來就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小武也笑,他說對,我就是打份工,沒有辦法挑老板。


    他對你還好吧?張晨問。


    對我還好。


    那就行了,小武,對了,明天晚上有時間,我們一起吃個飯,就你我和杆子三個人。


    小武說好,張晨哥,明天見。


    掛斷電話,劉立杆和張晨說,你放心吧,這傻逼對小武肯定好的。


    “為什麽?”張晨問。


    “小武是他最後一道屏障啊,就是他的防彈衣,而且,他感覺這道屏障越安全的時候,這傻逼對其他人就越會惡劣。”劉立杆說。


    張晨點點頭,覺得劉立杆這話有道理。


    “就像那些對下屬很苛刻的王八蛋,你看他對上級的時候,肯定是諂媚的,就像條狗。”劉立杆繼續說,“這種人,媚上就是為了方便自己欺下。”


    張晨笑道:“反過來,欺下也是為了更好地媚上。”


    “對,這個社會,有太多這樣的人了。”


    “所以你覺得,這傻逼的驕橫,是小武慣出來的?”張晨問。


    “不能這麽說,但當他覺得小武對他很忠誠,自己很安全的時候,他對外一定有恃無恐。”


    劉立杆這麽說的時候,張晨腦子裏馬上出現了一個畫麵,他覺得有人要來找王晁麻煩的時候,他一定會像電影裏的那些小地主一樣,躲到小武的身後,然後大叫:


    “打他,打他,小武你幫我打他。”


    張晨禁不住笑了起來,劉立杆好奇地問:“你笑什麽?”


    “沒有什麽。”張晨還是忍不住笑,“我就是覺得,這畫麵太美了。”


    ……


    第二天,到了晚上十點多鍾,劉立杆才去接了小武,再到張晨辦公室來接張晨,三個人去龍翔橋吃海鮮。


    “單獨行動,小昭和四川妹呢?”張晨上車後,劉立杆問。


    “你是想問譚淑珍吧?”張晨說,小武大笑。


    劉立杆嘿嘿笑著:“那譚淑珍呢?”


    “她們三個,加上葛玲,去漢高祖那裏打保齡球了。”張晨說。


    三個人到了龍翔橋的“二盅”海鮮排擋坐下來,張晨還是和小武說對不起,小武看著他笑,張晨奇怪了,問,你笑什麽?


    小武說,你要是忍得住,你就不是張晨哥,而是張老板了。


    張晨和劉立杆都笑了起來,張晨心想,是啊,自己就是當年在高磡上,窮得叮當響的時候,也是又臭又硬的,賣過誰的賬啊。


    “你他媽的,是笑我功力不夠,還是定力不夠?”張晨罵小武。


    “他是笑你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劉立杆說。


    “對對,杆子哥說得對。”小武說。


    張晨瞪了劉立杆一眼,罵道:“有沒有搞錯,人家昨天是在罵你,最應該發火的是你才對。”


    小武點點頭,看著劉立杆,他也覺得,如果按高磡上那個劉立杆的脾氣,昨天早就發作了,哪裏還會,一直想著要挽迴氣氛。


    劉立杆搖了搖頭,歎了口氣,說:


    “我他媽的早就沒脾氣了,從我在海城洗樓開始,就把脾氣洗沒有了,你們想想,像我們這樣跑到人家那裏拉廣告的,哪個會給你好臉色看?你要是有脾氣,一幢樓都洗不下來,但那個時候,張晨,我除了洗樓還有辦法嗎?”


    “那就是去儋州農場,種橡膠種椰子。”


    張晨笑道,心裏卻是苦澀的,是啊,相比較而言,自己要比劉立杆順利,找了幾天工作,就被金莉莉介紹到了譚大哥那裏,譚大哥對自己一直很照顧,後來去了望海樓,雖然結果不好,但過程一直很順利,因為上麵有海霸天罩著。


    離開了望海樓,自己去的還是譚大哥那裏,譚大哥也一直罩著他,直到出事的那天晚上,把他們送出了島,比較起來,劉立杆在海城吃的苦,比自己多多了,要讓自己像他那樣去洗樓,說真的,可能還真的一幢樓都洗不下來。


    張晨和小武說,小武,我們雖然笑王晁是個傻逼,但說實話,他懂的很多,也很聰明,比我和杆子都聰明,你跟著他,要學,能夠學到很多。


    劉立杆說對,張晨這話沒錯。


    “但是,這聰明人要是幹起壞事來,那也比一般的壞蛋厲害,你自己也要小心。”張晨說,小武點了點頭。


    “還是那句話,覺得那裏不合適了,就到我或杆子這裏來。”張晨說。


    小武點點頭說好。


    劉立杆說:“而且,這聰明人都有一個毛病。”


    “什麽毛病,杆子哥?”


    “那就是剛愎、自負,容易自視太高,因為他覺得其他人都沒他聰明,你們說的,全是廢話,沒有人的話他能聽得進去,最後就極其的自負,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笑話還不知道,因為他覺得,你們的笑話都是很可笑的,這樣的人很容易走極端,最後變成一個傻逼。”


    劉立杆說,張晨點了點頭:“而且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傻逼。”


    張晨和他們說了鍾亞瓊和他說的王晁的事,劉立杆大笑,說這還真是他能幹出來的事,這聰明人,被誤的往往就是自己的聰明。


    小武說是的,他在公司裏也這樣,有一次,他和一個業務員說,他公交車票多報了,業務員堅持說沒有,他就說人家線路安排不合理,業務員堅持說自己走的已經是最近的路,結果,你們猜怎麽樣?


    “把業務員開除了?”張晨問。


    “他親自帶著業務員,把那條線跑了一趟,結果他選的路,還真的比業務員便宜了一毛車費。”小武說,“那業務員都哭了,他說,這他媽的比開除他還讓他難受。”


    張晨和劉立杆大笑,劉立杆說,怎麽這真浙大的,還比不上我這假浙大的,更像是浙大的?


    “你說這王晁,要是不說,還真看不出是浙大畢業,還當過大學老師。”張晨也頗為感慨。


    “他們都這樣。”小武說,“他那個同學,就是和我們公司合作的那個,也是這樣,身高像武鬆,長得像李逵。”


    劉立杆“噗”地一口酒噴到地上,罵道:“你他媽的什麽比喻。”


    小武笑道:“真的,一米八十幾的個子,是不是像武鬆?”


    “那這像李逵呢?”張晨問。


    “黑啊,比王晁還黑,臉上還都是胡子,絡腮胡子。”小武說,“一開口就是髒話,x個逼x個逼的,脾氣還特別臭,有一次我們送他到機場,他過安檢都和安檢員打起來了。”


    “我去,那還不被逮起來?”


    “逮起來了,不過又放了。”小武說。


    “為什麽?”張晨問。


    “說是身份特殊,大學教授,還是什麽特殊人才,什麽什麽號碼研究所的顧問,有證的,拿出來大家都傻眼了,不相信就這麽個人,還是大人物,隻好放了。”


    劉立杆叫道:“又是一個因此才更有恃無恐的。”


    張晨說,其實這也很好理解,他們這批人,可不是學校裏長出來的,而是在廣闊天地,野草一樣生長起來的,從破牛棚直接進的教室,我倒覺得很真實,他們這到大學才多少年,很多東西,當然改不了,要是再給他們二十年時間沉澱,到那個時候,就一個個彬彬有禮了。


    “對,現在還是原生的禽獸,那個時候,就變成衣冠禽獸了,再過二十年,我保證滿大街都是這樣的衣冠禽獸。”劉立杆笑道。


    張晨舉起了杯子說:“好,但願我們到那個時候,沒有變成衣冠禽獸。”


    張晨的大哥大響了,他接了起來,電話裏響起林小姐的聲音:


    “對不起對不起,張先生,我知道現在已經很晚了,但我還是想給你打電話,我心裏太開心了啦,那批貨,已經到高雄了,我明天上午就過去提。”


    “真的,那太好了!”張晨叫道。


    “是的啦,張先生,所以我一定要打擾你,謝謝你,小昭在嗎,張先生?”


    “不在,我在外麵,和劉先生在一起。”


    “是嗎,劉先生,嗬嗬,他好可愛的。”


    張晨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了看劉立杆,劉立杆把電話拿了過去問:“林小姐,有沒有想我?”


    “劉先生,是你對嗎?”


    “對,是我。”


    “好好,劉先生,人家想了啦,那你呢,你有沒有想我?”


    “想想,我日日想,夜夜想。”


    林小姐大笑:“劉先生,你真的好可愛,咯咯……”


    掛斷了電話,劉立杆和張晨說:“這個女人,是不是風情萬種?他媽的怎麽一聽她的聲音,就骨頭都酥軟了?”


    “怎麽,譚淑珍都不能讓你免疫了?”張晨問。


    “她?”劉立杆歎了口氣,“兩個極端,冷若冰霜。”


    張晨和小武看著他笑,劉立杆把大哥大還給張晨,和他說:“你小心點,這林小姐喜歡你。”


    “滾!”張晨罵道。


    “真的,你想想,現在幾點,什麽船公司或者碼頭,會現在通知她船到了,她要是隻想告訴你這個事情,白天就可以給你打電話了,用得著現在給你打嗎,這個,隻不過是個由頭,人家現在,就是想你了啦。”


    劉立杆模仿著林小姐的口吻,結束了這段話,張晨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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