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紅梅從那天以後,就經常來他們攤位,有時候是發貨,有時候在市場裏轉完,該進的貨也進了,最後總是到他們這裏報到,也是一個人在杭城待著,又沒有朋友,碰到了小昭,還是老鄉,真的就當她是自己的姐姐看。


    張晨不在的時候,有客戶來,她會讓小昭坐著,她幫助做生意,從小在市場耳濡目染,她做生意,當然不在話下,三句兩句,就把客戶拿下。


    碰到有打包的客戶,她就會拿出名片,亮明自己的身份,和對方說,沒錯,這些貨在我們重慶賣得很好,你們那裏也會一樣,這對那些打包客來說,是最好的現身說法。


    很多的客戶,都以為她是他們攤位的營業員,打電話過來,會和張晨或小昭說,你們那個營業員在不在,她知道我拿的是哪些貨。


    賀紅梅要是正巧在邊上聽到,馬上會把電話搶過去說,你好你好,我就是那個營業員,對對,我聽出來了,你是那個……嗯,嗯,好好,我記下了,給你留著。


    放下電話,她把對方要的衣服挑好,捆好,拿一張紙條,寫好這人的姓名和哪裏的,夾在那捆衣服上,然後和他們說,這人什麽時候過來拿貨。


    “姐,我這個營業員怎麽樣?”做完這些後,賀紅梅總是會這樣問小昭。


    小昭看著她笑:“你這麽大牌的營業員,我們可請不起。”


    賀紅梅嘻嘻地笑:“姐,要麽你晚上陪我睡,就算抵工資了。”


    張晨敲著桌子叫道:“喂喂,不要第三者插足啊。”


    賀紅梅白了他一眼;“小氣,你的總歸是你的,我又搶不走,借一個晚上都不肯。”


    還有時候,張晨在廠裏的時候,她會開著她那輛白色的夏利,到廠裏,看到張晨設計,她自己也動手設計,讓趙誌龍替她做樣衣。


    張晨在台子的這頭畫著,她在那頭畫,畫著畫著,會突然把筆放下,氣惱地唿著氣,就像一個風箱,張晨看著她笑,她更惱了,叫道,好了好了,幹你不過,你怎麽這麽厲害,比我們老師還厲害,他們應該把你請去學校教書。


    “我可沒和你比,也沒興趣去學校。”張晨說。


    “也是,設計其實也沒有什麽意思,所以家裏不讓我幹,我就不幹了,還是做生意好。”賀紅梅說。


    “噢,設計怎麽就沒有意思了?”張晨好奇地問。


    “你想啊,這設計和畫畫可不一樣,畫畫是你想怎麽畫,就怎麽畫,純粹是愛好。這設計,功利性太強,你設計的東西,一定要能賣得出去,為了能賣出去,你就要去迎合那些買你東西的人的口味,哼,鬼知道那些是什麽人。”


    “也不能這麽說,設計還是有它自己的獨立性,好的設計,不是跟風向,而是可以引領風尚的。”張晨反駁。


    “屁!說的好聽,什麽風尚,一切都是金錢至上!”賀紅梅突然就變得有些憤世嫉俗,叫道:


    “這個世界,沒有哪個設計師的東西賣不好,還能成為大牌設計師的,包括那些世界名牌,多惡心啊,你看看他們的什麽品牌故事,不是和茜茜公主,就是和戴安娜王妃,要麽就是和什麽肯尼迪夫人,再不濟也是好萊塢明星。


    “這樣那樣,千篇一律,都是傍這些傻乎乎的蠢女人的,這些女人,除了漂亮,還有什麽,你再看編的那些故事,要多惡俗有多惡俗,自己還自以為高貴,高貴個錘子,還不如我們朝天門的棒棒高貴,人家至少還靠自己的勞動賺錢,不像這些寄生蟲。”


    張晨不響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有道理,至少她的話的前半部分是對的,確實沒有不為利益的設計師,自己設計,還不是為了追求服裝好賣,要是一件自己覺得很得意的衣服,掛到攤位裏,連問都沒人問,不用別人否定,自己馬上就會把它否定了。


    賀紅梅說是這樣說,但當她到廠裏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要拿起筆畫起來,不憤世嫉俗的時候,她就是一個乖乖的好女孩,看到誰都笑嘻嘻的,性格又大大咧咧,廠裏的人都喜歡她。


    她看到彩娣和其他幾個四川的工人,也特別高興,覺得自己就像是迴到了家。


    有一天晚上,工廠在加班,趕她要的貨,她先一個個車間去拜托,到了晚上十點多鍾,她開車走了,大家都以為她迴去了,沒想到過一會她又迴來了,招唿老萬他們去車上拿夜宵。


    老萬他們跑過去,才發現她買迴來了三十多個肯德基的全家桶,把夏利的後座和尾箱,都快塞滿了,她興奮地和張晨說,我把那家店都買空了。


    那一個晚上,全廠的人都被吮指原味雞和雞翅雞腿撐飽了,連食堂的麵條都沒有人吃。


    在設計上,就像她自己說的,她總是在細節上會有一些創意,比如,這裏開一個叉,那裏加一點花邊,把袖口改成稍稍的喇叭型,還有衣服,她會建議把前後擺做得不一樣長,有時又建議在後下擺,接一段另外顏色的麵料。


    她的建議總是恰到好處,張晨自己也感覺,自己設計出來的衣服,很多時候,經過她這樣的細節處理之後,確實柔和了很多,也更適宜於穿著。


    她自己看著修改過的樣衣,也會常常感歎:“唉,看樣子,我就隻能是當助手的命。”


    ……


    就在賀紅梅到過他們攤位的第二天,鄭州亞細亞的那位顧客也來了,他看到攤位裏的衣服,就埋怨張晨,這麽多新款,你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張晨隻能說,自己那天,不知道把他的名片放在哪裏了,找不到。


    “鄭州有沒有發?”對方問。


    張晨說沒有。


    “現在貨可以跟上了?”


    張晨和他說,現在自己廠裏,已經有幾十個工人,貨沒有問題。


    看對方將信將疑的樣子,張晨主動說,要麽我帶你去我們廠裏看看?


    對方說好。


    張晨帶他到廠裏看了,對方馬上就下了單,還真是下了三百件,六個款式,一個款式五十件。


    他問什麽時候可以配好?


    張晨把趙誌剛叫過來,兩個人算了一下,讓老萬去攤位裏拿迴一些貨的話,下午就可以配好。


    那人中午就在他們食堂吃了飯,下午在廠裏東看看西看看,等到他的貨都齊了,打好三個包,結完賬,張晨讓他騎自行車走,他說不要不要,他爬上了三輪車,坐在綁好的貨上,和老萬說,我們走,去四季青發貨。


    等張晨迴到攤位,看到賀紅梅在攤位裏,看到他就說,我替你把北京拿下了。


    有一個北京動物園的批發客戶,也是訂了一百二十件衣服,交了定金,說好明天上午來拿貨。


    張晨趕緊說謝謝謝謝!


    接下來郭文濤和馬妞都打電話過來,開始補貨。


    廠裏的貨陡然就緊張起來,賀紅梅和張晨說,招人招人,你趕快招人,不然我不管,我的貨後天到了,我家裏要是打電話過來,我直接去廠裏搶貨,你們誰也攔不住我。


    張晨也覺得,把另外一個車間開起來的時間到了。


    他和趙誌剛,又去了太平門直街,拉迴了一車縫紉機、拷邊機。


    廠裏,彩娣和趙誌龍不僅自己打電話拉人,還動員工廠裏的工人去找人,不過兩三天的時間,另外一個車間的人都到齊了。


    張晨和趙誌剛商量,從工人裏,另外抽調了一個女孩過來當樣衣工,讓趙誌龍去二車間當主管。


    老萬現在每天發貨送貨和采購很忙,沒時間去裁房,好在他們東新路不用再去,需要什麽麵料,多少,張晨打個電話,王海鳥就直接給他們送過來,一般一次,張晨會讓他送四五千米,多了他們廠裏,沒地方放,堆在裁房,也礙手礙腳。


    五十幾個工人,裁床必須一刻不停地幹才能供得上裁片,他們專門招了一個裁床,又招了一個雜工在裁房幫忙,這樣,趙誌剛才有時間騰出來安排生產和打板。


    後道的人員也增加了,全廠總共有八十幾個員工,一起吃飯的時候,廚房裏就亂糟糟的,打了飯菜,大家拿著碗,也沒地方坐,隻能迴去宿舍或在院子裏蹲著吃。


    張晨讓老萬叫來幾個老鄉,在靠近廁所那側,挨著那排桃樹,又蓋了間一百六十多方的簡易房,五分之一當廚房,五分之四當餐廳,這才解決了吃飯的問題。


    廚房搬走後留下的那間,清理幹淨以後,張晨把它當作了辦公室,這樣,有客戶來的時候,也有一個可以坐的地方。


    辦公室申請安裝了一部電話,攤位裏需要補什麽貨,就可以直接打電話給趙誌剛,廠裏要是有什麽事,趙誌剛也可以直接打電話去攤位,方便太多了。


    在這期間,他們又發展了昆明、蘭州、西安、南昌和成都等地的批發客戶,張晨買了一張中國地圖掛在家裏,每發展一個客戶,他就在那個城市畫一個五角星,很快,地圖上出現了十幾個五角星。


    這時候,賀紅梅和鄭州的也開始補貨了,貨緊張的時候,她真的就待在了廠裏,有什麽她需要的貨,她不用說,後道那些工人包裝好就會悄悄叫她,她就把那些貨抱到了樣衣間,堆在台子上,都齊了,就叫老萬來打包發貨。


    她朝張晨得意地笑:“看到沒有,我怎麽感覺像是在自己廠裏。”


    他們的攤位裏,雖然也招了一個營業員,但張晨和小昭兩個,總有一個人,要守在攤位裏,畢竟,那麽多的貨和貨款在攤位,又都是現金交易,他們不可能說把攤位完全交給營業員去管。


    很多客戶,特別是打包客,老板在不在,區別還是很大。


    這些打包客,是不可能會和營業員談生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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