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冷靜了,他現在就連下刀切開表麵皮膚都不能,抬頭就看見陳澤閉著眼睛打著氧氣躺在那,低頭就是猙獰的傷口,林木丟開手術刀。身體搖晃。


    田遠皺緊眉頭,外科主任接過手術刀。


    “我來吧,林醫生你先休息一下。”


    田遠扯著林木出了手術室,他這個狀態能算是一個醫生嗎?他這樣根本就沒辦法上手術台。


    把林木一推,田遠有些生氣,摘掉口罩。


    “林木,你怎麽迴事,你看看你現在這個狀態,你看看你的手,抖成什麽樣了?陳澤躺在那呢,等著你去救,你怎麽關鍵時候掉鏈子?平時的沉著冷靜呢。”


    林木靠著牆壁,沉默不語。低著頭,摘了口罩,就這麽靜靜的靠著。


    田遠嘆口氣,要說最理解林木的估計也就是他了。當年潘雷血唿啦的往醫院送,他嚇得也是腳軟。那次是潘雷逗他的。可現在是真的,陳澤真的躺在那,心髒上五厘米的地方,有一個洞。失血多,昏迷不醒。


    再看見自己愛的人,生死不知的躺在那,誰也受不了。在醫生之間,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醫生不跟病人戀愛,醫生不給自己的親人做手術。越是重要的人,越是無法冷靜,越容易出錯。


    救了那麽多人,竟然救不了自己的親人。這估計是每個醫生最大的痛苦。


    林木神經緊張到快崩潰的邊緣了,一邊是他灰白的臉,一邊是他猙獰的傷口,一邊是他們在一起的恩愛,往四處扯著林木。閉上眼睛,他甚至還有些不敢相信,那是陳澤。


    田遠幹脆給他倒來一杯水,遞到他手邊。


    “林木,冷靜下,陳澤不會有事的,我們都在這呢,他肯定不會有事。你抽根煙,然後我們迴去接手手術,我相信,你也想自己來做這個手術吧,他是你的愛人,你想把他救迴來吧。現在,你肯定信不準任何人,包括我。隻相信自己,那就去接手。把這場手術進行下去。”


    林木接過水杯,端著,卻沒有喝。


    田遠靠在他一邊。


    “這就是愛上軍人的結果。潘雷每次執行任務我都膽戰心驚的。可這是他的職責,我愛他,我就支持他。就怕晚上接到軍隊的電話。他愛部隊,愛這身衣服,愛這個責任,那就支持他。他離不開軍隊,也離不開愛人,我也離不開他。難道真的把猛虎一樣的男人關在籠子裏當小貓養嗎?他的事業啊,隻能支持。希望他平安無事。”


    田遠苦笑,這是他跟潘雷的愛情,生活。別人都覺得好甜蜜啊,可隻有他自己知道,晚上潘雷出任務,他有多擔心。


    “幸好現在他提升了,很少出任務了。我也可以睡個踏實覺。”


    “我沒當過兵,但是我進過軍營,我看見戰士們之間的關係有多好。尤其是潘雷手下那群人,大概是同生共死過,感情格外的深。”


    “我不知道為什麽一個後勤部長要上戰場,潘雷隻跟我說,這次去,他們是去給死去的戰友報仇雪恨的。有時候你就要理解這種戰友之情。不是血緣,勝似親兄弟的戰友之情。”


    田遠不知道怎麽勸,但是林木需要開導。隻好跟他說他們兩口子的相處之道。林木是不是在怨恨陳澤?如果他不去,這是就不會發生,一個好端端的後勤部長,逞什麽英雄去上前線?林木現在是擔心,驚恐,怨恨,五味交雜吧,才會平靜不了心情。


    “我支持他上戰場給戰友報仇雪恨。可我沒想到,他怎麽就被抬迴來了。”


    林木終於開口。頭後仰著,靠在牆壁上。閉起眼睛。


    “我很難接受,他這個樣子。他從來就沒有正經的時候,嘻嘻哈哈的,胡攪蠻纏,臉皮超厚,什麽不要臉的事情都幹得出來。一天打三十個電話給我,就連他穿什麽顏色的襪子都會跟我說。怎麽就,躺在那,我怎麽叫他都不理我呢。”


    “他跟我說,就這一個未了的心願,他隻要為那死去的戰友報仇雪恨,就跟我安穩的過日子。他說,他上過戰場,殺過人,經曆過生死,早就看開,他要的不過是跟我安穩生活,默默相愛,靜靜相守。我知道他是一個英雄,他心裏也就剩這個結打不開,那就讓他去。他去了,為戰友們報仇了,他也就安分了。我沒有攔他,我為了他上前線,給他做了不少準備工作。”


    “我隻有一個要求,全須全尾的迴來。他也答應我了,結束任務就迴來。踏實的做他的後勤部長,我們都商量好了,五月份,去糙原結婚的。”


    林木聲音哽咽,那個驕傲的王子,一直高高在上,清冷孤傲的王子,閉著眼睛,可是眼淚還是流出來了。


    “我看見他躺在那,那麽多血,心髒中彈,我覺得,天塌了。””


    田遠摸了一下鼻子,林木的眼淚刺痛他的痛處,靠在牆上,鼻子也發酸,感同身受。潘雷失蹤的時候,他也這麽覺得,天塌了,幾乎壓垮了他。


    “捉弄我,戲弄我,陪我去太平間,跟我一起看手術視頻,讓我的家裏有了人氣的人,突然就不理我了。我都以為我會失去他。”


    眼淚就這麽掉著,順著眼角,慢慢的流著,到了下領,滴落到手術服上。看著讓人心疼。林木情緒蹦到幾點,需要一個發泄。從看見陳澤到進了手術室,他一直在強撐。陳澤倒下了,天塌了,壓在他的身上,他支撐不住了。


    “手術中會有各種意外,我怕我手一抖,碰破他的血管。我就一個陳澤,我丟不起,我真的不能沒有他。”


    愛的太深了,任何一種假設都禁受不起。怕失去,怕丟了,怕這個人沒了。


    一直都覺得林木感情淡薄,無欲無求的,清冷孤傲,可今天看見他的眼淚,誰還會說他不夠愛陳澤?有些愛不用說出來,但是他表現出來。不到關鍵時候,看不到一個人的真心。


    他說著,陳澤倒下了,他的天塌了。陳澤就是他的天,是他一切的支柱。在他的愛人生死關頭,林木哭泣,流淚。怕陳澤沒了,怕他失去了,最愛的這個人如果出一點危險,他怎麽辦?


    他愛陳澤,雖然不說。但是他已經把陳澤當成一切。


    “很想一大嘴巴子甩他臉上,讓他嚇唬我。我也知道,他的傷不致命,躲開了心髒,繞過了主動脈血管,可我還是不行,我做不到給他開刀。我會反覆的想著,他是不是很疼?刮開一個小傷口,都會疼幾天,在胸口開刀,他會多疼?”


    “那就我來做這個手術,外科主任跟我做,你在一邊看著。”


    林木再次睜開眼睛,被淚水洗刷過的桃花眼更加燦爛了,剛才那種萎靡不振,似乎隨著這幾滴眼淚消失了。


    “你說對了,我誰也信不準。就算給他做手術的是三嬸,我也信不準別人。我的愛人,我來救。我來主刀,我就能知道他到底傷的多重,不用在別人嘴裏知道他是否有危險。”


    “能行嗎?你的情緒,”


    林木戴上口罩,田遠很擔心他,真的怕他手抖了。


    “他說過,死在我的手裏也算他的幸福。”


    深唿吸,在唿吸,自己的愛人,自己的男人,自己救。他必須要冷靜,克製,不能胡思亂現象。他信不準任何人,他怕別人也手抖了。不如自己來。


    ……


    第283章 自己男人自己救


    林木在手術室門口深唿吸,田遠先進去了,林木隨後也跟進去,外科主任在做這手術,手術室裏安靜無聲,氣氛壓抑的叫人唿吸都覺得太大聲。


    林木走到陳澤的頭邊,看著陳澤帶著唿吸麵罩,臉色青白。


    “陳澤。”


    林木忍不住在叫他一聲,很希望他馬上張開眼睛,對他笑嘻嘻的說著,小木頭,你叫我呢。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他還是忍不住叫了一聲陳澤。


    陳澤還是那個樣子,嘴裏含著氧氣管子,閉緊雙眼。


    林木眼眶發澀,陳澤一直都是意氣風發,穿著軍裝常服帥氣逼人,邁著四方步,背著手,笑嗬嗬的,在他麵前嬉皮笑臉的,哄著耍寶著。他們睡在一起,但是他很少看到陳澤睡著的樣子,因為陳澤比他睡得晚,比他起來得早。


    這麽毫無聲息的躺著,怎麽叫也沒反應,如果不是一邊的儀器發出聲音顯示他生命體徵,血壓脈搏心跳,他都會以為,陳澤真的,沒了。


    陳澤,你千萬不能出事,你出事,天塌了。


    你個混蛋,老混球,不是說好了結婚的嗎?


    你就是一個慫包軟蛋,還說自己是英雄?英雄怎麽被人給放倒了?


    等你好了,等你清醒了,先甩你兩個大嘴巴子,讓你不聽老子的話,沒有全須全尾的迴來,還把老子嚇得要死。


    可是,再多的想法,最終會成一個。


    陳澤,你必須好起來。必須度過眼前這個難關。


    隔著口罩,林木低下頭,溫溫柔柔的親吻著陳澤的額頭。


    “沒事的,陳澤,撐過去。然後我們結婚。”


    林木走上手術台。


    “我來吧。”


    外科主任點了一下頭。把這裏交給林木。林木拿著手術刀,這把手術刀還是陳澤送他的那一套。誰能知道,他送自己手術刀,竟然有一天用在他的身上?多諷刺的事情。


    田遠,外科主任,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在林木身上,看他是不是還會手抖。他要是真的顫抖一下,誰也不允許他上手術台的。


    林木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這隻是普通病人,他隻是醫生,不是用愛人的身份,他們現在是醫生跟患者。


    甚是不敢去看陳澤的臉。下刀。


    手沒有抖。


    田遠長出一口氣,林木克服了心裏那個坎兒。他是堅強的,一開始他手抖下不去手,放在誰身上都會如此,那是自己刻骨銘心愛的人,猛地就生死不知的出現在麵前,誰的精神,理智,都會承受不了。但是他克服了,恢複成最優秀的醫生。


    如果,換做是他,他肯定給潘雷做不了手術。


    愛得太深,理智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


    林木咬死了嘴唇,克製自己,他取出子彈,丟到一邊的托盤裏,看都不看一眼,繼續用手術刀切掉傷口附近的壞死組織,被子彈燒焦的地方,每一下都好像是切在自己的身上,每一刀,切掉一塊腐肉,都想從自己身上切到一塊一樣。


    疼嗎?陳澤,你疼嗎?為什麽我覺得,好疼。


    愛的刻骨銘心,就是感同身受,同甘共苦。


    “啊,林醫生,你的嘴怎麽了?怎麽出血了?”


    護士長第一個發現,口罩下,一道血痕順著口罩流下來。趕緊拿著手絹給林木擦拭,怎麽了?


    林木有些茫然的抬頭,讓護士長擦掉下巴上流出來的鮮血。


    田遠趕緊上來接手fèng合。


    “我來fèng合,你去檢查一下,怎麽會出血啊。”


    林木一步也不動,手裏的工作沒有停止。


    “嘴唇破了。沒事。我來吧。”


    林木根本都沒覺得疼,就算是鮮血流出來他都沒發覺。就算是最後的fèng合,他也不會交給別人,田遠難以置信,他到底用了多大力氣,把嘴唇給咬破了啊,鮮血都流出來了?這傷口會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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