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得不過就是這麽個許諾,唐秋將玉牌握在手心裏,“多謝。”


    這個許修祈,雖然胡鬧玩笑,但卻是難得肯為他用心的人。就算是那弱水三千裏任意的一瓢,也總有一陣子是真心真意的,隻是他不能去迴應罷了。


    許修祈離開後,唐淮便將門窗掩住,坐迴桌邊,端了方才那杯茶在手,慢慢喝著,人卻沒了剛才麵對許修祈時的自信閑適。


    那茶其實是昨日的冷茶,放的久了,冰冷不說,味道還澀。可唐淮喝著,卻像沒有感覺,隻緊緊擰著眉頭,似乎在專心想著什麽。


    唐秋等他開口,等了好一陣,終是受不住這種壓抑的沉默,出聲道:“二哥,你來不是隻為了喝茶吧?再說那茶是昨夜剩下的,也不能喝了,你有什麽話,盡管說吧。”


    他已經做好受懲罰的準備。


    再多的責難屈辱,也總有盡頭,他忍過這些時日,總有不需要再忍的一天。


    唐淮將手裏茶杯擱下,杯底落到桌上,發出一聲悶響。他抬眼看著唐秋,鳳眼裏斂了一貫的風流,笑容裏的溫柔也褪下去了,但剩下的神色卻並非憤怒,而是無奈寂寥。


    “你以為……我要說什麽?”


    唐秋笑:“你來,不就是要教我學會聽話的嗎?”


    所有物被人染指,唐淮是容忍不下的吧?興師問罪也好,懲罰欺侮也好,總比這樣懸著要實在。唐淮那些猜不透又狠極的手段,才真正令他感到怕懼。


    “是這樣啊!原來,我在你心裏,就是這麽討厭的人……”


    唐淮語氣裏的無奈,比之前糅雜得更多一點。許多自己明白的事,再從唐秋口中說出來,感覺又更加悲哀一些,總有些人,讓你無所適從。心裏竟然覺得疼,覺得窒悶,像是一口氣堵在胸腔裏,上不上也下不去。


    原來,他也會有這種感覺……無可奈何,明明滿心氣惱,可有氣卻不知道該往什麽地方發,有力氣也不知道該往什麽地方使。縱是百般手段千般心機,全都失了用處。


    隻因為在意。


    真真實實地在意麵前這個人。時間越久,他越看清楚自己這種在意,也就越束手無策。


    他很明白,唐秋現在對他,已經生了畏懼之心,很多時候同他都是虛與委蛇。


    他很清楚,所以將人抱在懷中,心裏卻不覺得滿足。


    這遠遠不夠,他要的,並不是唐秋的怕懼,他要的,是那人全心全意的愛戀,如很久很久以前那樣純粹的依賴喜歡。被那樣信賴喜愛的目光注視著的感覺,太過美好,以至於久久忘不掉。


    當初沈千揚的事,為了徹底打醒唐秋,他是做得太狠太絕,以至於唐秋怕他懼他。所以無論他之後怎麽彌補,怎麽溫柔以對,唐秋不願意接受他愛他。


    剛剛進門時,唐秋臉上的紅腫,還有眸中一閃而過的驚懼,都讓他心裏抽疼。但他還要表現得無所謂,笑容滿滿,好整以暇地將那麻煩的許修祈送走。


    擱了茶杯,茶水的苦澀留在口腔裏,讓唐淮輕搖了搖頭。他起身走到唐秋身邊,在床沿坐下,感覺到身邊的人往裏縮了下身子,他唇邊的笑容更為苦澀。


    怕他到這樣的地步嗎?


    伸手將唐秋冰涼的手抓起,握在手心裏捂著,唐淮也不說話。他看得清楚近在咫尺這人的忐忑不安,但他卻不願意說話。


    現在說什麽,唐秋總不願意相信他,但不如不開口。


    但等手心裏的冰冷褪了一點,唐淮才放開手,從懷裏取了個瓷瓶打開,瓶中透明的膏體散發出淡淡清香。


    “秋秋,把臉轉過來,我給你上藥。”


    唐秋滿懷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略遲疑了下,但還是將臉轉過去,視線落在牆角,定定看著角落裏一隻矮櫃,將滿心忐忑壓下。


    唐淮手指沾了冰冷藥膏,在他臉上輕輕抹過。


    唐雲笙這兩巴掌著實打得狠,即便隻是上藥,唐淮動作也輕,唐秋還是忍不住皺了眉。而他才揪起眉頭,唐淮就察覺了。


    “很疼嗎?”


    指上動作也隨即放輕柔。


    那樣溫柔的語氣,憐惜的動作,讓唐秋心裏一澀,鼻腔裏有些酸,卻還是忍住沒有表現出來,隻輕輕應了聲:“沒有。”


    心裏卻不禁自嘲,這些溫柔若是真的,兒時那些親密無間若是真的,他何嚐會走到這麽不堪的境地。


    現在,這些東西,都不需要他再留戀,一有機會,他就要離開這個地方。


    隻是,如今的他已不比當年的天真,既然決定要走,就要萬無一失,準備好所有的路才能有所動作。如若逃跑失敗被當做叛徒抓迴來,那麽等待他的,將是難以想像的折磨。


    不覺走了神,待臉上輕抹的手指撤走,唐淮詢問的話語響起,他才迴過神來。


    “這藥我放在這,你早晚各塗一次,隔日就能消腫了。至於父親那邊,你不要管,我去和父親談。這事都是許修祈惹的禍,不怪你,我不會讓父親處罰你的。”


    唐秋低著頭,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唐淮這樣的縱容,讓他很不習慣。


    可他垂頭靜了一陣,下巴卻突然被人抬起來,唐淮看著他的眼眸裏有著不明的火光。


    “不說話,也不肯看我,就這樣不想麵對我嗎?”唐秋未答話,唐淮卻自己笑了,口氣裏滿是落寞,“或者,我該自我安慰一下,你這樣隻是捨不得我離開,想挽留卻不好意思?”


    不想將人逼得更遠,他強忍了半晚上的火氣,一再放低姿態哄著唐秋。可唐秋卻連看他一眼都不願意,和那許修祈說話的時候卻是笑容滿滿的。


    這個弟弟,總是可以逼出他的火氣。


    那些在意,心底的狹隘計較,連自己都不知道有這麽濃厚,但卻輕易地會被唐秋引出來。


    心中煩躁,也不管唐秋臉上才塗上的藥膏,和左側臉上的紅腫,唐淮低下頭去,吻住那兩片水色的唇。


    有點惡意作弄的意思。


    “怎麽辦呢,我今晚不想離開了。”


    第三十六章


    唐秋又往床內側挪了下,唐淮的話語中雜了欲 念,而那如墨眼眸裏閃爍的火光,也讓他嗅到了危險的氣息。


    但他人才動,手臂便被捉住,下巴被兩根手指扣著抬了起來。唐淮的吻小心避過他臉上的傷處,準確地落在那兩瓣精緻的唇上。


    如以往的每一次親吻一樣,唐淮的動作並沒有因為怒氣而粗暴多少,隻是那些纏繞在溫柔裏的強勢渴求,細細密密繞成絲線,將唐秋整個人綁縛起來。敏感的口腔內壁被人一點點掃過,柔軟的舌被纏住,逼著迴應那些熱情渴求。身子越發貼近,那吻也不斷加深,幾乎要深入到靈魂內裏。太激烈的親吻,以至於兩人嘴角都掛了銀絲,稍分開,便牽連成一道透亮的yin 靡絲線。


    屋子裏的氣息陡然香艷起來,那些火熱的唇舌相交間,有誰的不明情意也糅雜在其中,在那些微微跳躍的燈火中,釀成了滿腹愁思。


    真正在意了,卻沒有人相信,這樣諷刺的處境,不知道算不算懲罰。再多的手段使出,他看得清人心,算得盡對方所有棋路,卻無法逼迫唐秋相信他。


    逼也罷,哄也罷,都隻是將人越推越遠而已。


    即便像現在這樣,將人緊緊困在懷中,吻遍他身上每一處肌膚,任火熱慾念將彼此束縛在一處,但兩顆心,卻相隔千山萬水。


    唐秋靠著床柱,唇被輾轉碾磨,手早已被反扣在身後,視線迷離,微垂的眼睫一陣陣微顫,如瀕死的蝴蝶展翼。唿吸間全是唐淮的氣息,身體火熱,心卻是寒的。他其實畏懼和唐淮的肢體接觸,親吻也罷,擁抱也罷,都讓他有種負罪感。明明是流著相同血脈的人,卻一再做著這些悖逆人倫的事情……


    唇上的霸道索取移開,將濕熱的吻一路迤邐至頸間,頸上的細膩肌膚被人吮住,上麵前幾日留下的斑斑紅痕還未褪盡,又被新一輪的侵略塗上更鮮艷的色彩。衣襟被拉開,唐淮的手已經滑到腰間,輕搭上腰帶。


    唐秋感覺到他的動作,身子猛地一顫,被扣在身後的雙手也開始掙紮。


    “不可以。”


    單純的親吻擁抱他都難以接受,何況再深一步的貼近。那日被下了藥,神智迷糊間和唐淮那些背德亂倫的行徑他一直忘不掉,費盡心思也忘不掉。肢體交纏,在對方口中勃發的欲望,甚至於被侵入時的屈辱抗拒,全都隨著唐淮的動作被迫地想了起來。


    不管要怎麽說服自己忍耐,但反射性生出的牴觸,還是強烈到他無法說服自己。


    “二哥,你住手……”


    唐淮的動作還在繼續,唐秋掙紮的幅度也越來越大。如果說先前他的推拒裏還有一點忐忑猶豫在裏麵,那麽當腰帶被唐淮解掉,衣袍被拉開,唐淮的吻帶了濕意落到胸前,含住他辱 尖時,他腦裏一根弦嘭地就斷了,有種衝動在理智之外爆發。他拚命地扭動身子,躲避唐淮的碰觸,被禁錮住的雙手也拚命掙紮,想要脫出束縛。


    這樣激烈的抵抗,唐秋許久未曾有過,唐淮一時不察,倒真給他掙開了,隨即便有一道猛力將他推開。


    手上的美好觸感突然消失,唐淮眼神凝住,墨色深潭中漾了一波波漣漪。


    唐秋死死揪著衣襟,看向唐淮的眼中帶了忐忑,尚迷離的眼神,眼角泛著的水光,都掩不住在意亂情迷之下的牴觸。


    在那樣的目光中,唐淮覺得心裏一股酸意激蕩,口中略有些苦澀,但卻沒有再逼近去,隻靜靜看著唐秋,想要從那抗拒忐忑之外,看出一點別的感情。


    唐秋被看得全身僵硬,他張了張口,想說話,卻沒有聲音。


    而唐淮也隻是沉默。


    兩人就這麽僵持著。


    這些天來,兩人間那些虛幻的柔情蜜意突然消了去,唐秋褪去虛應的乖巧,唐淮消了慣有的溫柔笑意,那些一度掩蓋在假麵之下的蒼白真相,再度浮了起來。


    依舊是一個不肯愛,一個不肯放,你要的我不想給,你不給我非得要的死局。


    桌案上的油燈燈蕊漸長,火苗不斷跳躍著,明滅不定,一如唐淮此刻臉上的表情。


    而燈蕊燃燒時發出的嗶嗶啵啵爆響,是這沉寂屋中唯一的聲音。仿佛也隻有靠它,才能證明這屋中有一點鮮活的跡象。


    許久,唐秋終於開了口,在唐淮的凝視中說道:“二哥,我還是沒有辦法。你總是我哥哥,那樣的事情,我不能夠適應……”


    剩下的話語越來越輕,其間除了忐忑,怕懼,還有些希望唐淮放過他的希翼。他的確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在完全清醒的狀況下,與唐淮共度一場情事。


    唐淮坐在一旁,在唐秋那樣的語氣中,身體裏的欲望漸漸冷了下去。


    他不喜歡用武力強迫人,當初強要了唐秋,不過是必須走的一步路,用事實來說明自己對他的渴望。


    事實總要比話語令人信服些。


    但惹人慨嘆的是,唐秋肯相信自己對他的欲望渴求,並不代表他肯相信自己的喜歡。逼迫來的性事,並沒有意思,何況比起身體來,現在的他更在意的,是唐秋的心意歸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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