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丁海找到葉思文的時候,葉思文正在幫一家軍戶蓋房子,全村除了丁大雲家是瓦房,其餘的人家裏都是草房,每年要下要秋雨的時候,都要重新的翻蓋一下,否則家裏就會成為水世界。< { <


    丁海向房頂上的葉思文喊道:“文小哥,你能下來一下嗎?我有點事情找你。”


    “好叻!”


    葉思文應了一聲,縱身躍下,笑嗬嗬的問道:“丁賬房,找我有什麽事情,別客氣盡管開口……”


    葉思文一句話沒有說完,丁海不由分手,拉住他的手,緊張的說道:“文小哥,跟我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給你說。”


    丁海把葉思文拉到一個僻靜的地方,這才鬆手,一臉焦急的說:“文小哥,你看,我們百戶大人聽了你的建議,去找千戶大人討要軍餉,這都兩天了,人還沒有迴來,我擔心百戶大人會出事。我知道文小哥是個有本事的人,我在這裏懇請文小哥,請文小哥幫個忙,幫我們把百戶大人找迴來,我們百戶大人可是一個好人,你一定要幫幫他啊!”


    葉思文一邊揉了揉被丁海捏得生疼的手,一邊聽著丁海的話,待丁海說完,葉思文饒有興趣的問道:“賬房,你怎麽知道我能幫你們百戶大人?”


    丁海被葉思文的問題搞得一愣,葉思文能幫百戶大人,是百戶大人自己說的,丁海自己怎麽知道是怎麽一迴事。


    “文小哥,實不相瞞,你能幫百戶大人,不是我說的,是百戶大人自己說的,至於是什麽原因,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聽百戶大人念叨,說文小哥應該是山東巡撫葉大人派來了解衛所製度的,至於百戶大人的猜測對與不對,文小哥心中自有公斷。”


    丁海知道請人幫忙最重要的就是真誠,所以他沒有打算隱瞞,把自己知道的全盤托出。


    “這個丁大雲,倒還有點眼力價!看來這能販私鹽的人,都有一點本事啊!”葉思文暗中讚了丁大雲一句。


    不過葉思文的身份,豈能隨便的透露,他打了一個哈哈,道:“賬房,百戶大人太高看我了,我就一個逃難的軍戶,哪能在山東巡撫葉大人身邊做事?你們看錯了。”


    “你真的不是山東巡撫葉大人的人?”丁海有些失望的追問。


    葉思文微笑搖頭,道:“賬房,我真沒有騙你,你看我這樣子,一看就是一個苦命人,像是在巡撫身邊做事的人嗎?這事,我還真無能為力。”


    說實話,葉思文的確沒有騙丁海,他的確不是巡撫身邊的人。


    得到葉思文的肯定迴答,丁海簡直失望透頂了,他頹廢的往後退了兩步,嘴裏喃喃道:“完了,完了,這下完了,百戶大人完了……”


    “賬房,不要擔心!”


    葉思文拍了拍丁海的肩膀,道:“隻是去討餉嘛!又不是什麽大事,我們在遼東的時候,時不時就要去討餉,沒事,你就放心吧!說不定再過一會兒百戶大人就迴來了。”


    本來丁海聽了葉思文前一句話,已經絕望了,可是葉思文後一句話,又給了他希望,他連忙拉住葉思文手,問道:“文小哥,果真沒有事情,你沒有騙我吧!”


    葉思文笑嗬嗬的,一臉憨厚,道:“賬房,你看我像是一個會騙人的人嗎?”


    “海叔,海叔,你在什麽地方?靈山衛前千戶所送來一份公文,你快來讀一讀吧!海叔,海叔……”


    正當丁海和葉思文說話的時候,村子裏突然冒出一陣喊聲。


    一聽是靈山衛前千戶所送來的公文,丁海立刻緊張起來,也不管葉思文,連忙往村裏跑去,葉思文見丁海猴急的樣子,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葉思文和丁海迴到丁大雲的家裏,丁家嘴百戶所兩個總旗,十個小旗已經在屋裏等待多時了,在十個人中間,坐著一個傲慢的家夥,他正是靈山衛前千戶所的鎮撫苟一迢,苟一迢坐在百戶所裏唯一一張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不耐煩的等人。


    苟一迢見丁海進來,不冷不熱的說:“丁賬房,你好大的架子啊!我都在這裏等了半天了,你居然才來,你真是比千戶大人的架子還大啊!”


    “苟鎮撫,對不起,對不起!這不,卑職剛才下地幹活了,剛迴來啊!還望苟鎮撫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嗬嗬、嗬嗬……”


    麵對苟一迢的無故詰責,丁海隻能陪著笑臉,卑躬屈膝的道歉。


    “哼!“苟一迢冷哼一聲,道:“算啦!要不是看在丁家嘴百戶所隻有你能識文斷字的份上,本官還真不想叫你呢!”


    “那是,那是,卑職能見到苟鎮撫,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丁海繼續賠笑,繼而問道:“苟鎮撫,卑職聽說靈山衛前千戶所有公文來,不知公文在何處,交給卑職,卑職也好念給大家聽聽啊!”


    “丁海,你難道不知道規矩了嗎?”苟一迢眼睛一瞪,道:“丁大雲麾下的人,果然都是些不動規矩的粗人,丁海,本官問你,本官親自來給你們送公文,一路上辛苦不辛苦,你難道就這樣對待本官嗎?”


    丁海立刻明白,苟一迢這是在公然索賄呢!要是不給他幾個腳步錢,這公文怕是永遠都看不見了。


    麵對苟一迢的公然索賄,丁海無計可施,隻得在在場幾個百戶身上要了百十來個銅板,百十來個銅板怎麽夠苟一迢的腳步錢?苟一迢沒有當場怒就是好的了,當然不會把公文拿出來。


    沒有辦法,丁海隻得求苟大壯行行好,把公文交給自己,可是苟一迢也把價碼開得很直接,一兩銀子換公文,少一個銅板也不行。


    這下可要了丁海的老命了,整個丁家嘴百戶所,都不一定能湊夠五百個銅板就,一兩銀子那更是不可能,這下可把丁海急壞了,沒有銀子,就不能拿到公文,不能拿到公文,就不能知道公文上麵的意思,不知道公文上麵的內容,就有可能耽誤千戶大人的事情,耽誤了千戶大人的事情,不知道又要多少銀子才能擺平,整個一個惡性循環。


    最後,還是葉思文出來給丁海解了圍,一兩銀子扔給苟一迢,苟一迢立刻眉開眼笑,把公文交給了丁海。


    丁海接過公文,也來不及謝謝葉思文,連忙打開公文看上麵的內容。


    看了兩行字,丁海的臉色變得煞白;看了四行字,丁海的臉色變得鐵青;看了六行字,丁海的眼睛似乎要噴火;待把公文看完,丁海已經淚流滿麵了。


    看著丁海豐富的麵部表情,丁家嘴百戶所兩個總旗都嚇壞了,連忙向丁海詢問生了什麽事情,他為什麽會如此悲傷。


    “嗚嗚嗚……”丁海一邊哭,一邊指著公文,道:“公文上麵說,百戶大人,百戶大人的大兒子丁誌力,還有前兩天和百戶大人一起去靈山鎮的後生,他們都身亡了!”


    “什麽?”


    在場的人一聽這個消息,都懵了,打死他們都不相信,前兩天四個人還活蹦亂跳的去討餉,現在居然傳來他們的死訊,這讓他們多少有點接受不了。


    想起平時丁大雲對麾下的軍戶甚好,這些總旗、小旗都暗自的抹淚了,特別是丁海,更是哭得昏天黑地,因為兩個後生中有一個就是他的兒子。


    “讓我看看!”


    看著沮喪的軍戶,葉思文心裏疑惑,他搶過丁海手中的公文,迅的瀏覽了一遍,公文上說,丁大雲一行人遇上了強盜,四個人都被強盜殺害了,百戶所裏不能一天沒有百戶,丁家四個男丁,父親和大兒子都死了,所以千戶大人下令,讓丁大雲的二兒子丁誌遠襲了丁大雲的位置,成為丁家嘴百戶所下一任百戶。


    葉思文看完公文,立刻在公文上找到了破綻,他上前一步,向苟一迢拱了拱手,問道:“卑職敢問苟鎮撫,丁百戶他們屍現在在什麽地方?千戶大人又是怎麽知道他們遇害的?”


    苟一迢眉毛一挑,冷聲說道:“不知道。”


    “哼哼!”葉思文冷哼兩聲,道:“你們連屍都沒有看見,怎麽就敢公文說丁百戶死了?熟話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現在我們既不見丁百戶的人,也沒有見到丁百戶的屍,我敢肯定,丁百戶並沒有死,因為丁百戶揭穿了你們的謊言,為了防止走漏消息,你們就把丁百戶抓起來了!”


    聽葉思文這樣說,總旗、小旗們都不哭了,都圍在苟一迢的身邊,期盼的看著苟一迢。


    “你們可不要亂想!”


    苟一迢唿的一下站起來,用手指著圍著他的軍戶,最後,他指著葉思文,道:“小子,你可不要亂說,我們何時抓過丁百戶?你那隻眼睛看見的?千戶大人說丁百戶死了,就是死了,難道千戶大人的話你們都不信?”


    說起“千戶大人”,軍戶們心裏有生出了些許畏懼,千戶大人,是祖祖輩輩壓迫他們,剝削他們的人,對於“千戶大人”這個詞,軍戶們天生就有一種畏懼。


    見軍戶被自己鎮住,苟一迢拂了拂衣袖,道:“好了,公文本官也送到了,就不在這個窮地方吃飯了,告辭!”


    苟一迢說完,帶著兩個隨從,飛也似的跑了。


    葉思文一邊冷笑,一邊看著苟一迢的背影,葉思文知道,暴風雨就要來臨了,他希望,借著這場暴風雨,把大明的衛所製度好好洗刷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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