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臉茫然的趙克文,葉思文笑了,反問道:“趙大人,你不會以為朝廷派本伯來就是和幾個商人扯皮的吧?這未免也太大材小用了一點吧!”


    “你的意思?”趙克文大驚失色,再也沒有了剛才的飛揚跋扈,神色變得有些頹然。


    趙克文自然知道葉思文話裏的意思,他葉思文不光是來查稅的,還是來整頓江南官場的,而整頓的第一個對象,就是他南京巡撫趙克文。


    自從閹黨之亂過後,大明的官場便變得汙濁不堪,北方各省離京城比較近,在北京方麵的監管下,北方的官場相對來說還清廉一點,北方的官至少不敢當麵收受賄賂


    江南就不一樣,天高皇帝遠,嚴重缺乏監管,所以江南的官場簡直就是糜爛到家了,那家夥,那簡直是無官不貪,公然收受賄賂,明碼標價買官賣官,就連衙門外麵看門的門子每年都能收到幾十兩銀子。


    隻要誰能下放到江南當官,那簡直就掉進了錢窟窿裏,每年根本用不著刻意去索賄,那些個機靈的商人、地主自然會把好處送上門。


    崇禎登基之後,江南各省大地主、大商人在江南官員的庇護下,每年偷逃的稅款高達上千萬兩銀子,所以,想要查將江南的稅,先就要查江南的官。


    若是不打掉大地主、大商人的保護傘,那麽江南的稅根本查不出來,不僅查不出來,還會受到反噬,就像前一任將江南稅務司衙門總督唐先瑞一般,落得個客死他鄉的悲慘結局。


    江南乃大明朝最富庶的地方,每年的賦稅至少占到了總賦稅的六成左右,那可是一大筆錢,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隻要江南每年按章納稅,大明朝所有的問題都將不是問題,九邊邊軍的軍費、西邊旱災的賑災款,都有了著落。


    其實朝廷早就想要敲打敲打一下囂張跋扈的江南各省,奈何北邊後金不斷騷擾,西邊的流民起義不斷,實在是分身乏術,根本管不過來。


    朝廷雖然每三年就會派一個頗有能力的江南稅務司衙門總督來查稅,但是這些在朝堂上能幹的官員,來到江南,就兩眼抓瞎了,什麽事情都幹不成。


    前來查稅的總督,要不就被江南貪官和奸商,用罷市等手段耍得團團轉。要不就被江南商人奢靡的生活腐蝕,要不就抱著有功無過的心思,什麽事情也不幹,三年之後,直接灰溜溜的走人。


    還有一種就是唐先瑞那種,拚死拚活的查找偷稅漏稅的證據,結果證據找到了,人也沒有了。


    以往的查稅,都是虎頭蛇尾,雷聲大,雨點小,最後無疾而終。


    可是這次不同了,這次的雷聲不大,但是雨卻下得很大,朝廷這次派了一個強勢的總督,準備用強勢的方法一舉掃清江南所有的烏煙瘴氣。


    這次查稅,大明朝廷可謂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去年冬天朝廷擊敗了野心勃勃的後金,使得後金幾年之內不敢南下飲馬,這使得朝廷可以騰出手來,一麵安撫西邊的流賊,一麵對付江南的貪官汙吏、奸商大地主,此乃天時。


    既然要給江南動大手術,那維持江南的穩定便是第一要務,而江南動亂的根本原因,便是商人合夥罷市,煽動不明真相的群眾起來鬧事,前幾任總督,都是被奸商們的這一招搞得灰溜溜的,根本沒有應付的手段,每次都隻能一再的妥協、讓步。


    但是現在不同了,大明愛國商號——遠洋商號擁有強大的人力、財力、運輸能力、供應能力,這為維持江南穩定提供了保證,讓朝廷沒有了後顧之憂,不再懼怕江南奸商聯合罷市,此乃地利。


    熟話說,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能文能武的葉思文才是大明中央朝廷最大的贏麵,葉思文的嶽父在江南查稅時被害,葉思文心中憤慨可想而知。葉思文到了江南,既不會被江南奸商腐蝕,和奸商們同流合汙;也不會默默無聞,當一個太平總督;他隻會把江南鬧個天翻地覆,不把奸商們搞死完不罷休;他更不會輕易就被江南奸商害死,因為他背後還有一群如狼似虎的標兵。


    朱由檢也知道葉思文的心思,他心中也在考慮該如何處理江南的事情。


    最後,朱由檢決定,既然葉思文要把江南奸商往死裏坑,那他朱由檢何不再加一把火,趁機把江南的官場也整頓一番。


    朱由檢不是一個做事拖遝的人,他當即決定,封葉思文為欽差大臣,賜尚方寶劍,讓他以徹查稅務為名,順帶敲打敲打江南的官場。


    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趙克文還兀自不服氣,道:“葉伯爺,就算你是陛下欽點的欽差大臣,但是你也不能抓無罪之人吧!況且,本官還是朝廷二品大員,封疆大吏。你倒是說說,本官到底犯了什麽罪?你憑什麽抓本官?”


    “哼哼!”葉思文冷哼兩聲,道:“本伯就知道你要這麽問,哼,沒有證據,本伯敢來拿你嗎?本伯告訴你,你的犯罪證據,本伯已經完全掌握了,你就死心吧!”


    趙克文死鴨子嘴硬,道:“葉伯爺,你有什麽證據證明本官犯罪,你倒是把這些證據拿出來讓本官看看,你不拿出來讓本官,如何讓本官服氣?”


    葉思文揮揮手,道:“李岩,你給趙大人念念他這些年犯的事。”


    李岩出列,拿出一本白皮書,開始洋洋灑灑的念道:“趙克文,字子規,大明萬曆二年正月二十二生於杭州……五歲啟蒙……”


    李岩一通閱讀,讓趙克文背後涼颼颼的,很明顯,葉思文已經把他研究透了,從他出生,穿開襠褲開始的所有事情,幾乎都被葉思文知曉了。


    看著葉思文,趙克文有一種沒有穿衣服的感覺,那是一種完全透明的感覺。


    “唉!”


    不待李岩把所有的東西念出來,趙克文哀歎一聲,一臉的頹然,再也不拚命掙紮,任由兩個士兵將他押著。


    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葉思文笑眯眯的問:“怎麽?趙大人,不想聽了?”


    趙克文搖著腦袋,道:“罷了!罷了,我輸了,我輸了……”


    趙克文是徹底被葉思文打敗了,把平時說話的口氣都改變了,將自己的稱謂由“本官”改成了“我”。


    “哈哈哈……”葉思文暢快的笑了,道:“趙大人,你不是口口聲聲說國法為重嗎?怎麽現在不說了?”


    趙克文看著意氣風的葉思文,問道:“葉伯爺,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要怎樣處置我,還有我的家人?”


    “還能怎麽樣?當然是走正規程序,交由有司按章法辦!”迴答這個問題的時候,葉思文是笑著的,而且笑得很賊。


    聽說要走正規程序,趙克文急了,這大明朝的正規程序可不是那麽好走的,在大明朝,貪汙受賄乃是大罪,當事人至少要流放三千裏,直屬的妻子兒女全部充入教坊司衙門,世代為娼,永世不得翻身。


    趙克文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哀求道:“葉伯爺,望你看在我沒有在關鍵時刻給你添堵的份上,你就放過我吧!千萬不要讓這件事進入司法程序,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我不給伯爺添堵,我可以馬上去自殺,求求你了,來生我給你當牛做馬,求求你吧……”


    當然,在大明朝,貪官翻船之後,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讓自己的家人不必進入教坊司衙門,那就是當事人自殺,所謂人死債消,當事人死了,事情自然就不會進入正規的司法程序,也就沒有宣判,家人也就不必進入教坊司衙門,世代為奴。


    看著苦苦哀求的趙克文,葉思文心中不由得感慨,這小兔兔的情報就是準啊!把這些人的特點都摸得一清二楚,真不知道她是怎樣搞到手的。


    葉思文拍拍趙克文的肩膀,笑眯眯的道:“趙大人,的確不是本伯不想幫你啊!的確是《大明律》有規定啊!本伯若是有一點辦法,也不能不幫趙大人的忙不是?”


    聽葉思文提起《大明律》,趙克文的臉變得更蒼白了,今天中午他不就是處處用《大明律》壓葉思文嗎?沒想到報應來得這麽快,還沒有過夜呢!葉思文便原封不動的還給了他,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趙克文看著一臉得意的葉思文,心中暗道:“都說葉思文乃是睚眥必報之人,同僚誠不我欺啊!”


    見沒有了希望,趙克文有氣無力的向葉思文拱拱手,道:“既然這樣,那我也就不為難葉伯爺了,伯爺,告辭!”


    “趙大人,其實,你還有一個機會,而且,本伯很樂意把這個機會提供給你。至於你抓不抓得住、想不想抓住這個機會,可就要看你自己的了,這個,本伯可幫不了你。”


    正當趙克文絕望的時候,葉思文突然又給了他一個生還的希望。


    趙克文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連忙表忠心:“伯爺請講,隻要能讓我的老婆孩子安全,您讓我做什麽我都做。”


    葉思文道:“趙大人,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在本伯的監督下,坐鎮南京巡撫衙門,好好的把衙門看好,保證南京的正常運作。還有,你要是有空的話,順便把這些年收了什麽賄賂,是誰送的,你又給你的上司送了多少禮,還有江南官場中有些什麽內幕,都可以寫出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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