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是急性麽,都這樣。反正你好好照顧吧,應該沒什麽事兒,多吃流食和水果,忌口什麽的你應該知道,辛辣生冷蛋腥奶全忌,咳痰的時候有血絲不用緊張。對了,用給你加張陪護床嗎?”


    我點頭,“有空床就給我加一張,沒有的話就算了。”


    其實就算有張陪護床,張子劍也不會讓我去睡。


    護士一副瞭然的表情,“那我不給你加了,現在醫院床也挺緊張,他這不像動手術的身上有口子怕碰,你倆擠擠沒事兒。”


    不知道是她太明白還是把我倆想的太單純,這也太坦然了。那我就更坦然了,過了這也多年早就沒羞沒臊了。


    我迴去的時候張子劍還在睡,我坐在他旁邊,心裏發沉。我對肺炎這病有心理陰影,小時候我家對門的小孩,我倆玩的好好的,後來他家挺長時間都沒人,再迴來的時候小孩就沒了,肺炎。


    之後挺長一段時間我都以為肺炎是絕症,在我心裏的嚴重程度堪比白血病。


    張子劍一睡又是三個小時,我出去買了點用品和兩碗粥,迴來的時候竟然還沒醒。他這麽個睡法我有點害怕,收拾好東西我就把他叫醒了。


    他乍一醒的時候還有點迷茫,有點不知道今夕是何夕的意思。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要張嘴說話,使了股勁沒說出來。他皺著眉清了清嗓,挺痛苦的樣子。


    我不想讓他說話了,我捏捏他臉,“你是豬嗎張子劍?一睡就三個多小時,啊?是不是豬?”


    他還是想說話,我捏住他的嘴:“我現在有點嫌棄你的聲音,你閉嘴吧,太難聽了。”


    張子劍的靈魂受到了重擊,在他的精神領域倒地不起,收到了成噸的傷害。


    “咱漱個口吃點粥行嗎?”


    他沖我比了個刷牙的手勢,我無語,看著他費勁吧啦去洗手間洗漱了一番。這傻`逼還要洗個頭,我趕緊把水龍頭關了,我要是不看著他他就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遠了。


    “我隻是嫌棄你聲音,沒嫌棄你外觀,你現在依然英俊,帥得一逼。”


    他放心了,迴去盤腿坐著,等我餵他吃粥。我把粥往他腿上一放:“自己吃,手摺了嗎?”


    他用一種哀怨值max的眼神看了我一眼,我沒理他。於是我倆麵對麵盤腿吃粥,自己吃自己的。吃到一半,我電話響了,是我媽。


    “喂,媽?”


    我媽豪氣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過來,“兒砸?”


    “啊,怎麽了媽?”


    “那啥,你明天過來吃飯啊?你爸一個學生今天送來隻羊,我給卸了,媽給你做羊蠍子火鍋?還是你想吃羊肉蒸餃?子劍迴來了嗎?我記得子劍愛吃羊肉。”


    “你們吃吧媽,我倆迴不去。子劍肺炎,我在這邊看著他,不定什麽時候迴得去。”


    我媽嚇一跳:“哎呀呀呀,肺炎?咋弄的?”


    我忽略張子劍阻止我不讓我說的手勢,跟我媽說:“誰知道他,挺大個老爺們了出個差還能病在外頭。”


    張子劍苦著臉。


    “那你能照顧好嗎?嚴不嚴重啊?那啥,你給我訂張機票,我過去!”我媽想一出是一出,接著說:“上哪出差了?遠不遠?要是不遠的話我坐火車去也行!”


    張子劍連連擺手,嚇得不行。我笑了,“別了媽,他不用怎麽照顧,有手有腳的,你來的話他在婆婆麵前放不開。”


    “有啥放不開?你不會伺候病人,媽會!我得去!”


    “真不用真不用,你倆下周三不得走了嗎?讓你跟旅行社聯繫,你們聯繫了嗎?得把身份證號給他們。”


    “給過了,你真行啊?”


    張子劍在這邊腦袋都要點碎了,我笑的不行:“真行,你快好好收拾東西,出去好好玩,給我帶兩袋牛肉幹啊媽。”


    “好好,牛肉幹,我看看還有啥再給你帶點。”


    我媽絮絮叨叨又囑咐我一堆,我一邊答應著一邊看張子劍吃粥,他耳朵支的高高的。


    我掛了電話之後張子劍十分不樂意,瞪著眼睛問我:“你幹嘛跟咱媽說啊?”


    吃了點粥他嗓子潤了一些,說話沒那麽費勁了,我挑眉反問他:“我為什麽不說?”


    張子劍滿臉不忿的:“這有啥好說的嘛,過兩天等我好了咱消停就迴了,你這麽一說平白惹他們擔心。”


    我冷笑一聲:“你當別人都是傻子嗎?”


    他低頭不說話了,估計知道我要翻舊帳。我淡淡地說:“我還沒問你,張子劍,誰給你慣的毛病讓你瞞著我?”


    “你現在挺牛`逼啊,這事兒都敢瞞我?”


    “你瞞住了?就憑你,你能瞞住嗎?自己在這兒跟個孤寡老人似的,舒服了?”


    他大腦袋往下那麽一耷拉,臊眉耷眼的,摸摸鼻子摸摸眉毛也說不出個什麽來。吭吭哧哧的:“那什麽,我不是怕你擔心我嗎?我以為我兩天就能好……誰知道就、就那麽不爭氣了……咳、”


    我太了解他了,他說的的確是實話,但還有最主要一點他沒說。他嫌這丟人。


    張子劍這人吧,從小爭強好勝的,他就是拉不下臉來跟我說,他覺得這樣丟人,沒麵兒。


    我問他:“你那下屬呢?就小陳還是小張的?”


    他看我一眼,接著低頭:“咳……讓我攆走了,我讓公司又派個人來,合同還沒簽完呢……”


    我張了張嘴,不知道說啥。我想罵他,但我更想咬他一口。有時候我真的特別煩他,真心的。他這性格我不喜歡,什麽都硬撐,其實適當的時候服個軟示個弱並不影響他的爺們兒氣概。


    說白了這就是幼稚,幼稚的不行。


    我跟他說:“張子劍這次咱倆的帳沒算完,你等迴去的。你下迴要是再有事兒敢瞞我,你自己掂量掂量。”


    他連連點頭:“行行,寶貝兒我真知道了!那啥,你吃完了嗎?你快吃。”


    我說:“我吃完了。”


    他雙眼放光:“那我們幹一炮吧?小別勝新婚!咳咳……”


    我:……


    他一邊撕心裂肺地咳一邊星星眼望著我,給我一種我要現在真的跟他幹一炮他會馬上死在我身上的錯覺。


    “幹唄,我也挺想的,”我說:“你不是腎沒了嗎?以後我來,你想要多少次我就滿足你多少次。”


    “……”


    “……”


    “寶貝兒我突然感覺我好像困了……”


    “……”


    第七章


    我來了之後張子劍就像找到了組織的小羊羔,生活瞬間就好了起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到點了還得要求一遍擦身。他嘴上說不想讓我來,但我來了之後他開心的跟個狗似的。


    這可能是我多年來對他最好的一段時間,大部分時間我都順著他,他說怎麽就怎麽,主要是我心疼。


    張子劍平時特壯,身體好得不行,這迴也不知道怎麽的,住了很多天院也不見好。燒倒是退了,但沒完沒了的咳嗽,咳的喉嚨也全壞了,偶爾還帶著點血絲,我心裏幹著急。


    張子劍也知道我擔心,盡量表現的跟快好了似的。想咳的時候忍著不咳,渾身骨頭疼的時候也裝著沒事。他一這樣我更堵心了,倆人一直這樣肯定要擦出火來。


    這天我倆終於都忍不住了,吵了一場。


    一大早我摸著張子劍又有點燒,我去問大夫,他這一直不好到底怎麽迴事兒。大夫說的還是之前那套車軲轆話,一點新的都沒有。


    我問他:“要不你們換藥試試?一點效果都不起再用同樣的藥也不行啊,這得拖到什麽時候?”


    大夫搖頭:“這不是你說換就換,總得配著套來,這都是按照他的情況定的。”


    我皺眉問大夫:“如果他一直這麽下去,就算病好了身體不也都壞了麽?”


    他點頭:“對,先不說他轉不轉別的炎症,這段時間傷的元氣都要挺久能養迴來。”


    我在大夫那沒聽到一點好話,除了讓我更著急沒有任何作用,其實我真特別希望我能替張子劍,我病著,然後他照顧我。不體會一下那種火急火燎的心情不會懂,這比病的那個糟心多了。


    “你他媽能不能好了還?”我急的有點暴躁,嗓子全啞了,他往那一躺我咬咬不得打打不得,隻能指著他罵人:“這麽病著特有意思啊?”


    他撇了下嘴:“寶貝兒對不起啊……我也沒想這樣,要不咱迴家養著吧,我感覺在這幹耗特沒意思,你都瘦了……”


    “閉嘴吧你!”我使勁咬咬下嘴唇上的皮,我一點都不稀罕現在病殃殃的他,看著都煩,我就喜歡原先生龍活虎的張子劍。


    他也不敢再接我的茬,他知道我一肚子火找不著地方發。說實話他真的挺配合的,我給他吃什麽他就吃,有時候我知道他其實吃不下去,但他不想讓我擔心。


    “要不你給我削個蘋果我吃吃?”他笑嘻嘻地問我:“再不然你給我切個梨我潤潤肺?”


    我拿一個洗好了的扔給他:“自己啃。”


    “皮兒都不給削啊?”他拿著蘋果在手裏轉來轉去的,“哎我這地位,我咳、好歹也是一家之主,你看看現在!艾瑪現在我吃個蘋果都沒人給削皮,咳咳咳咳咳咳……那我自己啃啃也行!”


    他咳得讓我感覺肺都要吐出來了,我拿一卷衛生紙就塞進他嘴裏,“我讓你閉嘴,閉嘴你能聽明白嗎?閉嘴。”


    我讓醫院又給他從頭到腳做了一次徹底的體檢,連胃鏡腸鏡都做了。別的什麽毛病都沒有,就一個肺炎,還有轉過來的支氣管炎。


    我是真的挺心煩,因為我什麽辦法都沒有,就隻能看著張子劍一天比一天瘦,知道的還能看出來這是肺炎,這要是不知道的打眼一看都得以為是絕症了。


    “咱轉院吧,我感覺他們這兒不行。”我跟他說。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說:“要我說的話咱倆就迴家,我這在哪都一樣,迴咱們那再看看?”


    我沒說話,他現在這麽不穩定,時不時再發個燒,我不太想讓他折騰,再說飛機上也難受。可以說我膽小,但我一點也不願意冒險,雖然這根本沒啥危險。


    “真沒事寶貝兒,你都那麽多天沒上班了,這樣哪行啊?那不胡鬧麽?”他看著我的眼色,接著說:“再說那什麽……我就坐個飛機,總共沒幾個小時的事兒,我還能死在上邊啊?”


    他這一句話簡直就是個炮筒,直接轟在我脆弱的神經上了。我一下子站起來,眼圈都紅了,我拿著我外套直接甩他身上,好像有顆扣子颳了他的臉。我沖他喊:“你吃屎了你?我讓你閉嘴你他媽能不能不說話!”


    他有點發愣,那樣定定的看著我。


    “你當我願意在這嗎?我他媽不難受?!我他媽不想迴家?!”


    “你看看你自己現在這樣!你跟個小瘟雞似的,你想迴哪?你出得了院嗎你?!”


    他讓我欺負了兩天,其實心裏也有點委屈了,讓我喊了這一通,眼睛也有點紅,不敢跟我頂嘴,默默把頭擰到一邊了。


    我還要再說點什麽,兜裏手機這時候響了。


    是我同事呂飛。


    “嗯小飛,怎麽了?”


    他在那邊問我:“葉哥,你那邊事兒還沒辦妥嗎?”


    “沒呢,有什麽事兒嗎?”


    “哎今天劉總過來問啦,他說打你電話你沒接,不過看他應該也沒怎麽生氣,就問你什麽時候銷假。”


    我耙了耙頭發,有點煩躁,“我這邊沒時候,麻煩你們了啊,缺個人你們得多不少事兒。”


    “你說什麽呢葉哥,這哪算啥?不過你的活我們也沒分,都秦州自己包了,這幾天用你名交了兩份設計,我看過了,質量都特好。”


    我挑眉:“秦州?”


    “是啊,”呂飛笑了,“我說我做,他直接拿走了,等你迴來估計得請他吃飯了葉哥。”


    張子劍一聽這名腦瓜子瞬間轉過來了,盯著我,我也沒心思跟呂飛多說,又簡單說了兩句就掛了。


    他問我:“秦州?他幹啥了??”


    我說,“他把我設計都做了。”


    張子劍眨了眨眼,之後冷笑了一聲,“喲。”


    我本來氣就沒消,讓他這一“喲”我更煩,罵了一句:“喲個jb!”


    張子劍也不幹了,從床上坐起來,問我:“葉秦你這是罵我呢啊?你因為點啥罵我啊?”


    我扭頭沒理他。


    他一把掀開被子,踩著拖鞋就過來了,抓著我胳膊問我:“來你給我說說你因為啥罵我!因為我喲了一聲?”


    “我喲了怎麽了?我說你什麽了?”


    “葉秦你這是心虛啊?”


    他可能太生氣了,連咳嗽都壓下去了,就一直抓著我不放,“秦州不行說啊?髒話都出來了,挺寶貝唄?”


    我看著他,吵架就是這樣,你一句我一句的,然後雙方就都特別傷心。我擔心他擔心的都快神經了,他竟然還能抓著一個秦州不放,我一甩胳膊甩開他,把他往床上一推,“你他媽管我?你管得著麽你?”


    他紅著眼睛問我:“我管不著是嗎?”


    我說:“你看看你自己現在這樣,你還有心思管我?你先管管你自己。”


    我說完也沒再管他,扭頭出去了。


    乍一出去的時候我特別生氣,我現在火這麽大脾氣這麽沖,還不都因為著急他啊?我天天心疼得跟傻`逼似的他還能說出我寶貝秦州這種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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