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陸家大門後的華麗莊園,陸召夏道了聲謝,看著劉管家帶了人進去,他才找了個不太顯眼的地方,膝蓋一彎直直跪下去。


    肖南抵在車窗上的頭豁然抬起,視線緊緊定在陸召夏的背影上。


    陸召夏從來都是驕傲的,即便是與他在一起那幾年,陸召夏將一顆心都係在他身上,他也從沒見過他如此不將自己當迴事的樣子。


    坐在駕駛座上的封書目不斜視,他大約明白了一點兒肖總會如此失常的原因。


    與所有關注著肖南的人一樣,封書知道他家老闆有一位相戀了六年的固定情人,但是與所有人一樣,封書雖然在偶爾碰到陸召夏的時候給予了相應的尊重,卻從來沒將這位世界級的設計師放在眼裏。


    畢竟,他們做的是軍火生意,這麽一個人待在他們老闆身邊實在是太不協調了。


    況且,雖然肖南對他這位相戀了六年的情人很好,但除了待在肖南身邊的時間長久外,他也沒其他地方能夠讓人側目了,畢竟,肖南在外麵不還是情人不斷,風流如昔?


    封書心裏想著,麵上卻不敢露出絲毫異常。


    他沒想到,所有人都沒想到,那位被肖南養在深宅裏的戀人,那個在時尚界曇花一現的年輕設計師,竟然會是陸家人。


    “在這兒等著。”


    “是。”封書迴過神,恭敬應道。


    肖南大步走向即使跪在人前,也依舊挺直了脊背的陸召夏。


    他也不知道他這個時候過去有什麽用,說不定他過去會使結果更糟糕,但是他還是控製不住。抿緊了唇,肖南想,其實他是在那方車廂裏待不下去了。他不想讓旁人知道,其實他與那些與陸召夏毫無關係的人一樣,從來不曾了解過陸召夏的身份。


    他一直以為,他的戀人是一個才華過人的設計師。


    肖南記得,五年前陸召夏舉行人生中第一場也是最後一場“四地四時秀”後,選擇出櫃,那時候的陸家父母對他們的戀情是支持的,他也就沒在意陸召夏那段時間的消沉。現在想來,那個時候陸家好像也動亂了不短時間,一直支撐著那個華夏名門的家主陸正澤重病不起,幾近醫藥無效,若不是常年在外的陸家大少陸豫生力挽狂瀾,陸家說不定就會……


    “召夏,是我錯了,跟我迴去吧,山上太冷,你身體又不好,別鬧出病來。”


    雖然經過半天的折騰,肖南卻並不顯狼狽,他蹲在陸召夏身旁,柔聲道:“你看,你一走我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你真的不打算讓我出去見人了?還是你真想我那麽守著你?”


    陸召夏不語。


    肖南接著道:“召夏,我知道你氣我,但是咱們迴去再說行不行?你可以對我發脾氣,但是別這麽糟蹋自己身體。”


    肖南的語調輕柔而緩慢,很適合哄人,如若六年來的多少次溫情蜜語。


    隻是,如今說來,又算什麽?


    垂著頭,陸召夏唇角勾出一抹嘲諷的笑,緩緩閉上眼睛。


    “召夏。”肖南依舊不死心,他從來不是一個耐心十足的人,見說了這麽多陸召夏依舊沒反應,即使麵對陸召夏時他已經習慣了輕聲低語,這時候也急躁起來,說出話時就有些口不擇言。


    不耐地伸手拉鬆了領帶,肖南道:“召夏,你這樣算是什麽?!當初我們一起,你連身份都沒告訴我,如今我隻是騙你一次,你怎麽就能這麽狠?”


    話音普一落下,肖南便恨不得甩自己兩個耳光,隻是這時候他看著陸召夏迴望過來的平靜眼神,最終無話可說,隻是死死地鎖住陸召夏的視線。


    陸召夏望著這個他愛了整整六年的男人,隻要一想到他將他人生中最美好的情感都給了眼前這個人,最後卻落得孤身一人,遭親人遺棄,就覺得好笑。


    “其實,我該謝謝你。”陸召夏道。


    “什麽?”肖南皺起眉。


    “我現在覺得,人總要這麽不管不顧地付出一次才能脫離稚嫩變得成熟,才能明白什麽對自自己最重要。”陸召夏說的很平靜,“就像這一次,你讓我用了兩年時間發現,我最想要的是什麽,做錯一次就不會做錯第二次,雖然我不為當初愛上你後悔,但我總明白了什麽叫輕重緩急。”


    肖南臉色緊繃:“這與我們的事,並不衝突。”


    陸召夏淡淡笑了:“是與這無關,但是,如果我還與你在一起,我便入不了陸家的門,而我如今有權利選擇。你說我騙我你,但你有沒有想起你曾經對我的解釋?”


    “什麽?”肖南下意識接著問。


    “那時候是你第一次被我發現養了情人,你說那時候你喝醉了,根本不知道是誰爬上了你的床。我也明白自己的身體,就沒多說什麽,但你能夠否認你後來做的那些事不是貪鮮?”


    肖南一怔,眼眶有些發熱,但他明白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他緊接著說道:“我從來沒愛過他們,如果你不高興可以對我說,我一個都不會碰,但你從來沒告訴過我!”說道最後,肖南幾乎是咆哮著喊出來,盯著陸召夏的眼睛通紅一片,“我愛你,你愛我,事情不就是那樣?我整日記掛著你,到頭來你就給我這麽個結果?!”


    “我給了你兩年時間讓你明白,可你從來沒有想過。”此時此刻,陸召夏隻感覺到無比疲憊,他實在不想多做糾纏,便道,“我們對一些事的看法不一樣,肖南。”


    抿緊了唇,肖南隻是什麽都不說地盯著陸召夏,所有感情都在此時嵌入眼底,鋪展開來,形成一片墨色,如若往生的深沉厚重。


    他這時候還在想,磕磕絆絆,他們也都已經走到現在,還有什麽是邁步過去的,又何必這樣斤斤計較,平白磨損了彼此間的情分。


    這兩年,陸召夏身體越發不好,而他不過是在旁人身上紓解過剩的欲望,說到底還是為了兩人能夠長久地在一起,這到底錯在哪裏?


    “我不相信你不愛我。”肖南緊緊抓住陸召夏的肩骨,壓下心中的惶惶不安,“既然我們相愛,你為什麽非要鬧到如此境地?”


    膝蓋刺疼,陸召夏眼眶微紅,他也不太明白這件事的緣由。


    他沉默了兩年,眼睜睜地看著肖南遊走於奢靡世間,流連在燈紅酒綠,然後迴頭看他,眼神溫柔。而他就溺在這種溫柔中,無怨無悔地站在原地等待。


    他原本以為,他可以這樣等下去,一直等到肖南厭倦了,疲憊了,能夠定下來了,那麽他們就可以平平穩穩地在一起。隻是,或許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耐性與感情,他到底沒有堅持下來。


    所有矛盾其實早已凸顯,一觸即發,這個夏天的焦躁不過是提供了導火索。


    肖南一直在耳邊說話,陸召夏印象中肖南的話很少,即使陪著他,肖南也一直處於傾聽的位置,很少像今天這樣持續說話。


    隻是,現在他實在不想再說下去,再說下去他自己都覺得矯情。什麽愛與不愛,什麽背叛與心傷,說到底不過時他覺得他們兩個過不下去了。


    “肖南。”陸召夏突然出聲。


    肖南停住話語,就聽陸召夏說:“我們一起六年,現在我用這六年的情分換你一句話。”


    陸召夏轉過頭直直地盯著肖南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離開我,我們不再見麵。”


    肖南已經忘了他當初是怎麽從陸家迴來的,他隻知道,當初陸召夏說完這句話後,他還未來得及表態便被陸家的警衛請了出去,然後他遠遠地看到陸家正門大開,陸家老爺子陸正澤拄著拐杖出來,親自將那個曾經被他寵到骨子裏的孫子接迴家。


    如今,一年過去,肖南已經很少想起當初的事情。


    一年沒見,就連夢裏都沒有見過。


    “肖南,肖南……”


    肖南握著簽字筆的手豁然收緊,這還是七年前他和陸召夏初見,當時陸召夏一個身體瘦弱的年輕少爺,就背著幾乎算是半殘的他從硝煙瀰漫的破舊小樓裏走出去,然後幾乎是瞬間的,樓房在他們身後轟然倒塌,煙塵飛揚。


    那個時候,半攙著他走的陸召夏扭過頭擔心地看著他,然後就是略顯笨拙地低語安慰:“肖南,肖南……”


    那個時候,他就在心裏決定了,從此要將這個人綁在自己身邊。


    “肖南,肖南……肖南。”


    “肖南……”


    心髒間的刺痛突然間難以忍受,背上溢出冷汗,肖南丟開手中的筆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氣。


    抱住腦袋,肖南低沉地笑出聲,他覺得不知道是誰給他開了個玩笑,在他最無助時將召夏送到他身邊,然後在他得到了全世界後,又收迴賜予。


    辦公室的門不輕不重地響了幾下,門外,封書有些遲疑地聲音響了起來:“肖總?我給您煮了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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