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南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陸召夏離開時他還覺得這不過是一次別扭,當做兩個人之間的情趣來對待就好。他和陸召夏在一起六年,連臉都沒紅過一次,今天下午那會兒他甚至還覺得,這樣偶爾鬧鬧才像是過日子。


    怎麽,就會變成這樣?


    肖南從來不打算放開陸召夏,以前如此,如今依舊如此。


    就像方才陸召夏能夠走出那棟別墅,也不過是因為他認為陸召夏還會迴去,等他徹底明悟陸召夏是真的要離開,他就要將那個男人帶迴去。


    六年前,他眾叛親離,隻有陸召夏在他身邊。


    既然這樣,無論多少個六年後,陸召夏都隻能在他身邊,他身邊也隻能夠站著陸召夏。


    肖南彎腰撿起購物袋,再將掉落的東西一一整理好放進去,然後才拿出電話叫車來接。他現在這個狀況實在不適合開車,況且,陸召夏也已經不見,他得找個人。


    開車來的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張揚卻不失內斂,是肖南手下一個新晉親信,名字叫做封書,負責沽城的一半生意。


    封書大老遠就看到了人,將車停下後,恭恭敬敬出來給老闆行禮,見肖南手上拎著一個大袋子,正準備伸手接,就見自家老闆已經將袋子換到了另外一隻手上,不動聲色地讓他的動作落了空。


    封書地收迴手,表情自然地開了後門,道:“肖總請上車。”


    肖南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便上了車。


    封書在前麵開車,也不說話,他來之前就已經被告知了老闆要去的地方,視線從後視鏡上掠過,封書隻是一眼便不敢再看。來之前他還納悶,肖總來沽城他怎麽不知道,而且既然有老人跟著來怎麽還打電話給自己?


    這時候,見到肖南,封書才明白:肖總的精神狀況可能不太好。


    緊緊抓著一條吊墜,肖南側頭看著窗外不斷後退的景物,卻發覺越來越熟悉。


    “這是阜長山?”肖南問。


    “是。”


    聽到迴答,肖南腦子裏一陣跳動,然後在車子停下的瞬間他便再也沒了疑問,透過車窗,視線緊緊黏在不遠處的另外一輛車身上。


    而那輛車正停在一撞建在半山腰的莊園旁。而據肖南所知,阜長山雖然不小,住在這上麵的人卻都是在華夏說得上話的世家大族,陸召夏車子停的地方,正是陸家老宅門口。


    陸家門口的警衛小心翼翼地看著靠著車門站著的陸召夏,他們誰都知道這位小少爺身體不好,他們更是明白陸家後輩裏,老爺子是多麽寵愛他這位孫子,就連親生兒子都要靠後。


    但是他還知道,這祖孫倆鬧矛盾已經不是一兩年了。


    自從六年前那件事,陸老爺子就放了話,即使逢年過節也不能將陸召夏放進大門!


    看著眼前熟悉的建築,陸召夏微微合眼。


    老實說,六年過去,他的生活不能算不幸福,除了後兩年的風流,肖南對他可謂是好到極點,他不喜歡外人進入自己的地方,肖南就利用工作之餘,自己收拾他們的房子,無論再忙,肖南從來沒有忽略過他。


    即使知道肖南後來有了情人,陸召夏也相信肖南並未變心。


    隻是,這種騰定卻不能構成繼續無視下去的動力,隨著肖南的偷情從偷偷摸摸到光明正大,陸召夏隻覺得心底的涼氣逐漸上升,然後覆住整個心髒。


    仿佛溫水煮蛙,心底的涼意用了整整兩年才破胸而出,讓陸召夏幾乎沒怎麽反應就說了分手。


    潛移默化的力量是強大的,從那處他住了六年多的地方出來,他並沒有感覺到多麽心痛,巨大的落差之下,他的心髒瞬間被悔意取代,他後悔的倒不是這場付出了他所有熱烈的愛戀,而是他當初實在不應該因為自己的執意讓親人受難。


    仿佛如今,等他從美好的夢中醒來,他才發現,這個世界好像隻有他一個人。


    現在,他連家門都進不了。


    在大門口站了半晌,陸召夏視線一轉就見了那些麵上帶著小心的警衛,好笑之下胸口的悶氣也散了不少,對那些人點點頭,就打開了車門準備離開。


    因為他陸家遭逢變故,這裏,已經容不下他,爺爺能夠同意他每年站在這裏看看已經是恩賜了。


    “小少爺!”


    陸召夏停住已經發動起來的汽車,一轉頭就看到了正從鐵門內走出來的健朗老人。


    “小少爺,迴來了,怎麽不讓人去通知劉叔?”陸家管家劉叔伸手替陸召夏打開車門。


    劉叔原本是陸家老爺子年輕時的近衛,一輩子未婚,老了之後便留在陸家做了管家,也能夠陪著陸家老爺子聊聊天,在陸家地位不低,對一眾小輩也很是照顧。


    陸召夏下車,掛上笑容道:“我隻是想迴來看看,爺爺身體還好吧?”


    劉管家欣慰地看著這個幾乎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嘆了口氣道:“老爺子身體硬朗著,倒是小少爺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沒照顧好自己?”


    陸召夏笑道:“劉叔又不是知道我的身體,好壞就這樣了。”


    劉管家不贊同道:“哪裏能這樣說,小少爺的身體最重要,隻有身體好了其他的事才能有希望不是?”


    “我知道了。”陸召夏眼神黯了一下,隨即道,“劉叔怎麽會知道我來了?”


    劉管家仿佛早知道他要這樣問,笑道:“小少爺還不明白?老爺子最疼您,這幾年不過是生悶氣,您要迴家他還真能攬著不成?再說了您這個時候迴來,老爺子既然明白了前因後果自然也是希望您迴來的。”


    陸召夏一怔:“劉叔,您是說……”


    劉管家嘆口氣:“您當初為了肖先生那個樣子,老爺子怎麽能放心?這兩年,一直有人向老爺稟告你們的事。”說到這裏,劉管家看了看陸召夏,麵露不忍,“哎,今天您一進沽城,老爺子就派了人去查……”


    “劉叔我跟了老爺子幾十年,有些事也能看出一些,老爺子不過是抹不開麵子,您能主動認個錯兒,再應老爺子幾件事哄了他高興,您自然能迴到老爺子身邊。誰沒有年少輕狂?愛之深,責之切,老爺子不過是太心疼您。”


    陸召夏怔怔地聽著,從那年起,陸召夏就從來沒有奢望過爺爺可以原諒他。


    當初,為了肖南,他把他親爺爺氣得舊病複發住了院,差點沒緩過來,也是從那時候起,他爺爺的身體狀況便開始一日不如一日,雖然大哥告訴他爺爺因為年紀大身體早已經到了極限,但是如果不是他的刺激……


    隻是當初那種感情來勢兇猛,迅速占領了他因為身體原因而不得不平靜了二十年的心,所有感官都被掩蓋在了迷情之下,絢爛的生活瞬間便使他做出了選擇,毅然決然地拋棄了陸家二子這個身份。甚至連家族因為陸老爺子突然病重內憂外患,他都沒來得及迴來。


    想到這裏,心髒內一片緊繃,喉頭酸脹難忍,陸召夏幾乎站立不住。


    一手扶住車門,陸召夏將臉埋入另外一隻手中,一時間淚如雨下。


    見陸召夏這樣,想到當初陸家的變故,劉管家也無法安慰,兩人相對一時無話。靜靜地看著這個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劉管家拍了拍他的肩膀。


    陸召夏胡亂抹了把臉,臉上還掛著淚痕,緊緊地抓住劉管家的胳膊,他急問:“劉叔,那你告訴我,爺爺要怎樣才能原諒我?我不求還能迴陸家,我隻想爺爺原諒我。”


    ☆、第三章


    鬆開劉管家,陸召夏垂首站立。


    看著這個如今憔悴萬分的孩子,劉管家到底不忍,開口勸道:“小少爺還是先迴去吧,劉叔我再想法去勸勸老爺子,爺孫倆怎麽會記隔夜仇?當年先生那樣扔下家業不管,老爺子也隻是生氣,最後不也原諒了?何況您還是老爺子的心頭肉,總會有解決辦法。”


    陸召夏不言,隻是那麽站著,好半晌,他才抬起頭,臉上一片平靜地看著站在劉叔身後的另外一位中年男子。


    “爺爺,真的是那樣說了?”陸家門前的赤白色燈光打在陸召夏臉上,麵目清晰得令人覺得殘忍。


    “是的,老爺子說,隻要您在這兒跪一晚上向陸家祖先請罪,就同意您迴家。”


    那中年男子話音一落,陸召夏還未說話,劉管家就已經上前一步,作勢要攔:“小少爺,您又不是不明白,老爺子不過想您迴去休息,又嘴硬說不出口,怎麽會這樣糟蹋您?”


    陸召夏吸了口氣,淡笑道:“劉叔,怎麽說這也是一次機會,隻要爺爺能原諒我,什麽我不能做?再說,當初也是我錯的離譜,才惹他那麽大年紀還生氣。”


    劉叔張了張口,卻也明白這位小少爺的執拗,既然已經這樣說了,他就阻攔不了。嘆了口氣,劉管家道:“小少爺還是先等會兒,劉叔我先進去,再勸勸老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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