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不勒對中原王朝的印象,還停留在河東之戰時的情況。那時韓世忠為了連通漠南,領萬騎直奔陰山以南,將陰山中段至東段來迴掃蕩了一番,中原發兵的消息也傳到了漠北。


    馬擴雖然深入漠北、將長城以北的天下形勢告訴了克烈部大首領忽兒劄胡思,但忽兒劄胡思很不以為然,遼國最強盛的時候,克烈部在漠北都不曾歸順,何況更南邊的中原王朝?


    在合不勒聯合漠北東部的小部落與塔塔兒部混戰時,忽兒劄胡思轉頭向西麵擴張,將已經不受遼國殘部西北招討司控製的十多個小部落征服,並將勢力範圍擴到金山附近。


    他不敢隨意南下,畢竟漢、金兩頭猛虎正在鏖戰,掀起的風浪萬一波及到漠北,須不好看了。


    所以合不勒並不能從忽兒劄胡思那裏得到更多的支持,他領兵與塔塔爾部在弓盧水、斡難河之間來迴纏鬥,雖然每次戰鬥的規模不大,也幾乎是無日不戰了。


    中原王朝反攻金國,將女真人從河東之地驅趕了出去,合不勒對燕雲十六州的過往一知半解,他聽到的版本,是女真人入侵中原漢人的土地,被漢人反殺,在應州之戰,漢人砍了女真人數萬顆腦袋,堆砌成山,以誇耀軍功。


    當聽到草原遊商、遊吟詩人們講述,說中原漢人有一億之多,城池修建得高聳入雲,來往商隊就好似開春時節斡難河畔的羊群一樣多時,合不勒被震撼得久久不能言語。


    “那麽為什麽遼人在時,漢人不能北上呢?”合不勒問出了一個關鍵的問題,既然漢人這麽多,國力這麽強大,為什麽還會與契丹人對峙數百年?


    “漢人出了一位英明神武的皇帝,皇帝對待敵人就像冬日的寒風一樣冷酷,他手下的大將和士兵比草原的狼群還要多,殺的人比蝗蟲還要密,契丹人已經臣服了,女真人也不會好過的!”


    “漢人會像占據漠南那樣,占領漠北嗎?”


    “大概不會吧。漢人喜歡種地,漠北的牧場招不來漢人的,他們不會放牧。”喝著合不勒送來的酒,草原商人開始用自己的猜測為對方解惑。


    合不勒於是派出了部落中的薩滿巫師的弟子忽察兒為使者,前來求見王倫。


    得知乞顏部主動派人前來,王倫難得擺出了架勢,挑選精銳士卒排列,立了一處金碧輝煌的大帳,接見漠北使者。


    王倫的生活一向簡樸,畢竟啥大風大浪沒見過,學趙佶那般奢侈,他從心底就十分鄙視。所以王倫搞這一出,隨同前來的文武官員將領們都知道,皇帝陛下這是打算忽悠人了。


    雖然沒有前往內地看到傳聞中漢人修建的高聳入雲的城池、關隘,但是從綿延十餘裏的軍帳中依次穿過,忽察兒還是被震撼到了,這裏究竟有多少漢人士兵啊?


    接待並陪同的石秀很謙虛地表示,皇帝身邊隻帶了六萬大軍,另有二萬漠南草原牧民在北麵駐紮,若加上輔兵、抽調的民夫、隨同前來的官辦商隊人等,大約隻有十萬多人。


    忽察兒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漠北號稱控弦之士三十萬,若有個威望遍布漠北的大英雄振臂一唿,湊個七八萬大軍就非常誇張了,他沒好意思問中原王朝究竟有多少兵力,因為他知道自己肯定會受到又一次衝擊的。


    於是見到王倫時,忽察兒表現得十分恭敬,提出了一個卑微的請求:希望乞顏部得到中原皇帝的冊封,希望皇帝陛下派出像馬擴馬先生那樣的大才,指導乞顏部與塔塔兒部的戰爭,希望朝廷能夠派出商隊,為漠北百姓送去急需的一些生活物資。


    忽察兒沒敢提出借兵的要求,他害怕漢人就此賴在漠北不走了,要知道漠北諸部雖然名義上尊奉忽兒劄胡思為大汗,但克烈部並沒有完全統一漠北,相比漠南,眼下的漠北更加混亂。


    王倫很“大方”地同意了請求,冊封合不勒為漠北都督府都督,並派石秀領三百漢騎前往漠北指導工作,也願意同乞顏部展開商貿合作。


    聽完石秀的解釋,得知漠北都督府擁有名義上對漠北諸部的統治權後,忽察兒激動萬分,合不勒汗缺的就是一個權力名頭與認可啊!


    馬擴前次深入漠北,走通了漠南漠北的道路,但忽兒劄胡思的不配合,且大漢的影響力無法延伸到陰山以北,讓中原對漠北的影響力微乎其微,現在好了,王倫有充足的理由插上一手了。


    隻要合不勒接受了朝廷的冊封,已經歸順的遼國西北招討司那裏,中原的商隊就可以順利進入漠北,並逐漸將中原的名氣散播出去。


    雙方都覺得自己占了大便宜,王倫也笑得格外開心。


    同曆史上的情況一樣,遼、金、宋時期,整個草原混亂不堪,各方勢力都在角逐,而王倫做事,又喜歡未雨綢繆,馬靈往西域走一趟,馬擴去了漠北,盡管眼下大漢沒有實力西進北推,但西域、漠北實時發生的動向,朝廷都可以及時得知,這就有了插手的機會。


    於是完顏吳乞買死守大定府、鎮壓並安撫西麵的漠南諸部,誘導塔塔兒部南下時,王倫卻支持起了漠北,讓乞顏部繼續對塔塔兒部發起進攻,順帶著讓漠南諸部對金國徹底離心。


    兩個皇帝各自施展手段,在營州的嶽飛卻再次發起了進攻。


    孫安領兵入遼東後,占據的蘇州來蘇縣並不在遼東半島的最南端,故而他艱難地立足後,先掃蕩遼南,繼而向遼東西部挨個打過去。


    正如此前嶽飛向朝廷上報的那樣,金國在遼東地區主要依托前遼所設的頭下軍州,將大量東遷的遼人百姓發為奴仆,將阿骨打屠殺過的遼東,以村落兼軍事據點的方式重新建了起來。


    孫安就在蓬萊水師的配合下,將一個又一個金人村落拔除,有水師在海路上的牽製,孫安在遼東並未發起大戰,但小規模的戰鬥從未停止,從蘇州一路殺到了營州、蓋州方向。


    被鮑旭、李逵、項充、李袞四將累積殺死的女真人已經過萬,大半個遼東被光複,大量被女真人壓迫的契丹、漢人被解放。


    由於嶽飛在遼陽府方向的牽製,完顏宗弼、完顏宗磐始終不敢派大軍南下,這讓孫安諸部的推進速度雖然不快,但戰線卻一直向北方推進著。


    既然完顏宗弼不敢出城,嶽飛將目光便投向了盤踞在高麗西部、義州方向的完顏宗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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