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大的驚濤,翻過了會暫歸平靜,一般人都會被平靜所惑,而有些人卻會猜想下波駭浪會什麽時候來。


    景承宇看了景雲一眼,才轉過身離開。景雲還邊上若有所思,並未在意。慕博衍走到他邊上,他才拉住那人,說一句:“去你那。”


    慕博衍卻是搖頭,“太子此時莫要隨意出宮,此事殿下與陸大人商意便好,司空大人那怕是不妙了。”


    陸離已行至二人身側,在邊上沒動。景雲沒有說話,然後帶著陸離往東宮去了。等他二人走遠,魏弘才到慕博衍身邊。


    魏弘對景修宜本就不是很待見,便說:“這次三殿下隻怕是兇多吉少了。”


    慕博衍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魏弘奇怪,“景修宜的樣子你也看見了,看皇上的表現,隻怕也是信了那些事。天道輪迴,自作孽不可活。”慕博衍還是沒有迴他,兩人是出了皇城才說的這些話,邊上又沒有其他人,可慕博衍卻是這般的沉默。大殿之上,伸手將他拉住,不讓他參和進去,魏弘一把拉住踏上馬車的慕博衍,說,“我知道你是擔心司空大人,隻是這麽些年我也有所耳聞,司空大人對皇上一向說的都是不入耳的話,甚至當殿罵過皇上,陛下雖也氣過罰過,最後不還是給了他尚書令之職嗎?再者,景修宜此次犯的是眾怒,朝堂之上有大半的人都附意彈劾,皇上再生氣總不能把那麽些人都給辦了吧。”


    慕博衍迴過頭看他,年輕的臉龐滿是正氣,說:“上車吧。”


    二人在車內坐好,慕博衍才開口:“陛下並非昏君,怎會不知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呢。隻是忠言太過逆耳啊……”慕博衍停了一下,“皇帝怕言臣史官的口誅筆伐,又不忍親手處置了自己的兒子,司空大人啊,他將皇帝推入了如此兩難的境地。”


    “景修宜的事若是事先做了足夠的鋪墊,一步一步揭發,自然也就是水到渠成了,如此疾風暴雨,必然會有所疏漏,就算是證據確鑿,司空大人今日之舉,是逼著皇帝殺兒子啊。隻是……”慕博衍停了一下,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給魏弘,魏弘一看便愣住了,還沒等他問,接下去道,“收到這信的人絕不在少數,佟進堯做得太絕對了,若是今日沒有人將此事說與皇帝,不多時,坊間傳聞隻怕會興起。可惜秘信之事無人會言明,而在陛下心中,集眾逼迫他的那個人是司空大人啊。”


    魏弘隻覺得人心難測,而帝王心術更是神鬼不能言。


    慕博衍又說:“景修宜這次看著將萬劫不複,卻也並非一點活路沒有。”看一眼還沒緩過來的魏弘,“侯爺久經沙場,定然知曉——‘窮寇勿迫,圍師必闕’。”


    魏弘整個人一震,物極必反,景修宜陷入如此境地,若是讓他“置之死地而後生”,那……從情勢上看,這次事件,他想脫身是不可能了的,所行所做太打皇帝的臉了,皇帝怨懟將事情翻出來的司空瑾,隻怕更恨的是那個禍國殃民的三兒子,隻是臣下若是逼迫太緊,皇上心中但凡升起一點的逆反心,隻怕會憐惜原本岌岌可危的父子情,而心生憐憫。


    太子當機立斷不管不顧的站到了景修宜那邊,怕就是想到了這點吧。如此短的時間就能思考得如此深刻,魏弘真的是不得不佩服。


    魏弘想了又想,將那信又看了一遍,再抬眼望著慕博衍,問道:“你看此事會如何發展”?


    此時慕博衍靠在軟枕之上,雙目微闔:“走一步算一步,隻盼陛下聖明,司空大人能無恙而退。”


    第38章 定結


    隻一審,佟進堯便認了罪畫了押,再迴天牢,等獄卒轉天送飯的時候發現人已經硬了,七竅流血,仵作查驗,是中鶴頂紅而亡,又在其發間找到些粉末,想來是包在發髻中帶進天牢的。江容看著屍體,額頭突突直跳,這一死倒是幹淨了,可惜他們這些人不知要如何承受皇家的風雨了。嘆息一聲,卻還是要馬上進宮麵聖。


    那日朝會之後,皇帝的身子便不好,舊疾複發,整個人顯得很是虛弱。時辰還早此時天色還是暗的,竟還下著濛濛細雨,江容一進宮,雨便下得大了,天色越發晦暗,宮中的燭燈自然是亮著的。通傳過後,在內侍的帶領下,江容一入紫辰殿,看到的便是皇帝獨自一人站在窗前,望著外麵迷離的雨霧出神。江容注意到,皇帝的麵容憔悴而疲憊,顯得神情怔怔,而臉色更是蒼白。


    江容俯身跪下,叫一聲:“陛下。”


    皇帝好像沒聽到,過了好一會才出聲:“天光未亮,愛卿便入宮,”目光卻還是看著窗外的風雨,說,“可是案子有進展了?”


    江容深吸一口氣,整個人都撲在地上,道:“陛下恕罪,微臣看管不力,罪人佟進堯在牢裏自盡了。”


    皇帝這才迴過身來,向著書案而去,然後坐下,聽不出來情緒的聲音說:“審過了嗎?”


    “審過。”


    “認罪書可有?”


    “有。”江容將罪狀高舉頭頂。


    景既明懶懶的看一眼,說:“既然認了罪,死也就死了,起來吧。敬安王如今在天牢,你們可要將案子查清。”


    江容低頭答:“是。”起身,站在那裏,聽皇帝繼續說:“去查案子吧。”


    “微臣告退。”皇帝的表現,江容有些意外,卻是不表於色,退了下去。


    畢竟是自己的兒子,皇帝去天牢看了一眼,不想景修宜見了自己父皇別的沒有,一口一個冤枉,說自己是受了構陷,明裏暗裏影she的全是太子。景既明不禁想起那次朝上,景雲第一個說不信兄長會犯如此大錯,接著朝堂上陸離又連參了好幾本,雖說立得明目都是不痛不癢,涉及的都是司空瑾的門人,他知道陸離是太子的人,看一眼那小兒子,卻也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就差直接彈劾尚書令了,太子平時看著不冷不熱的,時候到了卻還是會護著父兄的,可是這個三兒子,明明是自己犯了大錯,臉色就沉了幾分,一遇事,就算真受了委屈,不找外人的麻煩,第一個就是先告自己兄弟的狀,如此無情,心下不喜,如此不知收斂,是該好好受點教訓。


    佟進堯死了,這滔天臣案,最後查來查去,大部分的罪責都被人分了,貪墨的梁秋明被判秋後處斬,卻一口咬定是他自己的主義,與三皇子敬安王無關,而證明與佟進堯書信往來的是王府的門客霍頓,欺上瞞下,仗著主子的信任偷用印章讓其私吞銀礦,倒也不是江容薛洛無能,可惜證據就是那些,嘴巴長在人身上,死咬住就那麽幾句,真相如何,他們又能如何鑑別。審查動靜大,拔出蘿蔔帶出泥也治了不少人的罪,可真正落到景修宜頭上的,除去佟家姐弟的事,剩下隻是些無關大局的小罪過。


    皇帝雖說了要查,可態度卻又高深莫測,而原先彈劾敬安王的好些個人自己也都出了麻煩,司空瑾頭是起了,事情的發展卻不是他能控的,而折騰的越大,事情的發展難免就會偏了原先的軌道,加上有心人來混淆視聽,轉移視線,他又能如何,他是尚書令,卻也隻是個尚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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