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魏弘身上還是一襲單衣,想著叫平安去給拿件大氅來,話剛要出口就看到那紅潤的麵龐,記起北疆時候冰天雪地也曾見他與軍士摔跤比試,身上著的也是單薄的衣衫,想著他有功夫傍身寒暑不侵又皮糙肉厚,也就做罷了。“京生,讓人把早飯送來前廳吧,順便給侯爺多拿付碗筷。”


    魏弘是吃過飯來的,聽他這麽說,剛想說句不用,可又轉了個想法,也到桌旁坐好,兩個人一桌吃了起來。王府錦衣玉食慣了,一碗粥的花樣比尋常人家一桌菜都要多。


    吃了兩口,聽魏弘問:“那位姚先生呢?”


    慕博衍給自己夾了一筷小菜,放到碗裏,就著粥喝了一口,說:“安歌這些天忙,我也沒怎麽見他。”


    魏弘喝著粥,也不說話了。吃完早飯,他就有些不知道幹嘛了。他今天來隻是過了看看慕博衍的反應,可是什麽都沒看出來。


    吃完早飯,從前廳挪到了書房,慕博衍沒說話,魏弘自然也是不吭聲。


    “吃完飯,兄長接下去一般做什麽?”慕博衍看著坐在那默默的魏弘,隻得沒話找話。


    魏弘愣了一愣,說:“練功。”


    “晨起活動一下,倒是好的。兄長的一身功夫是廢不得。”慕博衍想起了戰場上那個衝鋒陷陣的魏將軍。


    魏弘笑了:“京城太好了,待得時間長了就會忘記所有的不安,人的反應也會變得慢了。手腳再不動動,估計整個人也就真廢了。”


    慕博衍這才記起魏弘活著的這二十多年裏,紀律嚴明的軍中,生死相搏的戰場,應該沒有一段日子是如今這般安逸平和,才會養成如此居安思危的敏感。


    “太子的婚事定下了。”魏弘若無其事的提起。他還記得昨夜慕博衍說害怕太子。


    慕博衍聽了,笑了:“是啊,聽太子說過陛下早就起了這個念頭,這會兒終於是定了。是中書令家的千金。倒是一門好婚事。”最近這帝都,太子選定太子妃應該是最大的一件事了。


    中書令鄭大人不惑之年才得的這位掌上明珠,自然是寶貝萬分。雖說鄭晏榮年歲大了,這中書令也是當不了幾時了,但滎陽鄭家是當世大家根深葉盛,這次皇帝倒是真的給太子找了個好的太子妃。更別說太子妃那位大哥,正是現今的吏部尚書。鄭家屬門閥世家,也不知是繁榮了幾世,自是沒有站黨入派,他們本身就是一個強大的力量,但如今看來,是要成為太子陣營的中堅了。


    “太子年歲也是到了。聽聞太子妃是京中盛名的才女,這也算一段良緣。”魏弘縱使對朝堂的風雲識得不深,也知這次大婚,對太子是百利。


    是否良緣他是不知,但慕博衍想,若是他自己的妹子,還是離了這朝堂的好,入了那深宮,隻怕是手段要比才華更為重要了,卻仍是笑:“說到年紀,兄長年歲也不小了。為何還不成家?”


    慕博衍沒管魏弘臉上的不自然,接著說:“別人在兄長的這個年紀孩子估計都已經生了一窩了。”


    魏弘覺得自己的額頭都冒汗了,這話說得好像他年紀已經很老了一樣,明明他連二十五壽辰都還沒過。但他說的也沒錯,尋常男子他這個年歲的確是該當爹了。魏弘說:“一直常年在外,戰場無情,刀劍無眼,說不定哪天就迴不來了。又何必耽誤別人。我一個人習慣了。”


    “話是這麽說,但也不至於一個侍妾都不立啊?”慕博衍看著那一張英俊的臉,還是覺得有些奇怪,畢竟這個時代,世家子弟未成親的有,但連個侍妾都沒有的太少太少。


    魏弘看他一眼,覺得他問得有些多餘,道:“我連妻子都沒有,要侍妾作甚?”


    慕博衍一愣,差點就問出口,那你有需求的時候怎麽辦?自己解決?還是去找姑娘?想了想,這個問題太私人,也太過於猥瑣。“那難受的時候怎麽辦?”慕博衍讓自己盡量問得得體一些。


    難受?魏弘聽得不明白,看慕博衍的表情他竟覺得有些猥瑣,軍中全都是年輕氣盛的漢子,雖說他是將軍,沒有人勾肩搭背的跟他說某些事,但不代表他沒聽過,不知道。隻見他表情認真的迴到:“有時候早起的時候會有點……但過一會就好,隻是這不都是正常的事嗎?也算不上難受。”


    慕博衍有些聽傻了,這麽無欲無求?還是他太過於俗了?他突然有些擰住了,不死心地問:“難道你就沒有夜深人靜、孤枕難眠的時候?”


    “戰事不妙的時候的確是會夙夜不安。”魏弘是非常認真的思考之後才給出的答案。


    慕博衍真的服了,就在他覺得他不該起這個頭的時候聽魏弘說:“其實,父親在的時候也催過親事,隻是我覺得還早,總會有那個時間的。卻不料……”


    慕博衍沉默了一會,問:“兄長從小到在可有喜歡的人?”


    魏弘說:“當然有,父親,母親,蓁蓁……還有……”你字還沒出口,就聽慕博衍接下去說:“不是這種,難道你沒有遇到過那種能讓你——怦然心動,想與之親近的人嗎?”


    魏弘眼神流轉,從慕博衍身上掠過,然後過了好一會都沒再開口。


    隻要魏弘說出那個有字,慕博衍就會不管那姑娘什麽身份地位,就算魏弘看上的是公主,他也會幫魏弘抱得美人歸。等了好久,才聽魏弘說:“沒有。”


    “那兄長說說喜歡什麽樣的,小弟幫你尋尋。”倒也沒別的意思,慕博衍隻是覺得魏弘不應該這麽的孤家寡人。


    慕博衍突然上前,湊到魏弘的邊上,靠得近了些,那繡著銀線繁複考究的衣領處傳來一陣暗香,魏弘知道那是清洗過後的衣服薰香之後帶出來的味道,可又覺得那清幽的味道就好像是那人身上獨有的,突然就有些不自在了,錯開眼看向別處,站起來,說:“我還是先迴侯府練功。”


    說著便往外走,慕博衍覺得奇怪了,怎麽說走就走啊,我不就是想幫著做個媒嗎?這麽不招待見?


    第20章 戲本


    去年桂子飄香的時候皇帝便起了給太子娶正妃的念頭,卻是等到今年初秋才算將太子妃的人選定了下來。等所有流程走一遍,太子大婚的日子估摸著怎麽也得等到歲末了。


    那日過後,魏弘往王府明顯少了很多,就算來,喝杯酒品口茶,然後坐一會便走。


    可惜,這自在的日子也沒給讓慕博衍過太久。姚安歌人脈廣,這段時間他將自己的力量慢慢的歸到一處了,這件事本來就在做,到這個時候也算完成了。還有林清猗那邊,不知道是她太過謹慎,還是景修宜那邊過於沉得住氣,這麽長時間竟然是一點異樣都沒有。姚安歌不敢放鬆,隻能死盯著。


    兵部雖然從豫魯之事中脫了出來,崔仲也死在了獄中,但王敏之沒死,唐義良也好,肖正則也好,他們做的事姚安歌都有知曉。崔仲那老狐狸手裏有的東西若是景承宇知曉,隻怕是會跳腳。崔仲一把年紀都還隻是兵部侍郎,他的庸碌無為是自然的,但整個兵部數他的資曆最深,官場浸yin多年,又怎麽會不給自己多留些退路呢。隻是可惜了,他怎麽也料不到會倒的那麽快,留的那麽多條的退路,竟是一條都來不及走。如今那些退路都成了慕博衍手中的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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