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了朝,景雲沒多久就到了中興王府。書房中,三人都不似平日那般自在,僕從早早就撤下了。慕博衍問太子:“屍體可曾找到?”


    “找著了,大理寺卿江容親自帶人去的,消息傳迴朝上,龍顏大怒,將李儒成也下了獄。”太子杯中的茶早已涼透了,卻是不在意的喝下了一口。


    慕博衍的眉頭擰著,雖說皇帝決斷向來迅速,收押李昭是必然的,但將李儒成也下獄,就有點……姚安歌也是疑慮這點,這樣的結果,不可能是一具屍體,探花朝堂之上的申冤就能造成的。


    好像明白這兩人的所想一般,放下杯子,景雲的臉色好像都白了幾分:“李儒成這老狗對父皇說,自己隻是一介文官,哪敢作威作福,真正作威作福的是‘手握重兵’和‘身居要鎮’的”。


    慕博衍心下啊了一聲,李儒成這話表麵上是替自己開脫,皇帝向來多心,在他聽來,李儒成是在嫌手上無兵,無法作威作福。難怪會將那老狗也一併入了獄。而縱觀整個朝堂,慕淩恆去了之後,兵權大部分都已歸迴皇帝手中,除了……不自覺的微沉輕睫,眼中的眸色似是重了些。


    太子跟王爺都沉在自己的所想,姚安歌捋出了整條線,他說:“李相一直是站在大皇子那頭的。這次出事,對大皇子而言猶如斷了一條臂膀。每次開科取第前,京城的權貴們都會在應考的學子中物色,探花應該是進了三皇子的陣營。不得不說三皇子好謀略,一步棋既剷除了異己,又籠絡了人心。”唯一錯算了李儒成的沉府,低估了他與大皇子的關係。這隻老狗跟在建安皇帝身邊那麽多年,怎麽不知他的多疑多心,自知難逃罪責,卻也為自己的主子在皇帝心裏紮下了一根刺。姚安歌的後半段隻是在腦子裏轉著圈,並未說出口。


    等到慕博衍入朝之時,李昭案已是塵埃落定。侍中之子李昭逼迫良家少女造其身死,杖責一百,判流放北疆,終生不得再踏京師半步;侍中李儒成事發後不細查,難免罔顧之嫌,罰俸半年,責其在府三月,靜思已過。事情還沒完,來年三月皇帝將其貶為虔州刺史,當然,這是後話。


    皇帝五更早朝,大臣們則寅時就要在宮門外候著。大夏主君一般十日一朝,建安帝自詡明君,改了五日一朝,興致來了就是基本上是天天坐朝,這兩年身子撐不住了,才又恢複了原先的十日一次大朝會。


    半夜就被弄起然後洗漱穿衣,小小的身子被塞進那小號朝服裏麵,臉上睡意未散,還好去皇城的一路坐轎他還能眯一會。等到了地方,他也差不多就清醒了,人模狗樣的混在那些大人們中間,偶爾應一下官員的招唿,也沒什麽事。大皇子三皇子早就知道慕博衍要入朝了,雖說這個中興王自襲位之後便深居簡出,但親王身份擺在那,自然也是親親熱熱的打招唿。


    第一次旁聽朝會,還好並沒有見到什麽劍拔弩張的盛景。李儒成還禁足在府,朝堂上大皇子一黨自然偃旗息鼓,暫避鋒芒,而三皇子那卻也不趁勝追擊,隻是見好就收。那個朝堂之上當著文武百官麵申冤求公道的探花郎,皇帝有感他對未婚妻子的情誼,封了個六品翰林院修撰。點翰林,於科舉及第而言,是一件非常光耀的事。


    中興王隻是有著王爺的虛名,朝堂之上並無官職,聽大人們嘰嘰喳喳的說了個把時辰,皇帝應個允或是說句再議。聽得頭昏腦脹的王爺並沒聽出多少所以然來,當然,他也沒什麽心思聽,大部分都是一堆廢話。聒噪了一個多時辰,撐到朝會結束。退了朝,別的大人可能還要迴府衙繼續工作,而無官無職的王爺就可以打道迴府睡他的迴籠覺了。景雲也隻是跟他四目相對,微微頷首算是招唿,就放他迴去了補覺了。豈料出了大殿門還沒幾步,身後便趕過來一個人,博衍博衍叫得親熱。不迴頭都知道那人是誰,果然,邊上多了一道身影,正是三皇子。


    感到另一股目光從不遠處she來,慕博衍看過去,眼光卻隻捉到拐角的那一抹華服,沒認錯,大皇子今日穿的就是那麽一身。三皇子景修宜此時笑臉相對,親親熱熱的黏在他身邊。慕博衍自然也是彎彎眉眼,表現的熱忱。


    大皇子景承宇與他們年歲相差較大,博衍接進宮沒多久便出宮立了府門,二皇子景豫也承了旨意去了封地。這個景修宜與他年歲相差六七,長相隨他母妃,五官分明下巴尖尖很好看,甫一進宮就對他表出好意,想要親近慕博衍,對他也很好,可也不知是為何,慕博衍始終是不喜歡他,小時候見了他就哭,大一點就更別說了總是離得他遠遠的。


    被景修宜纏了一路,好不容易才分道揚鑣,慕博衍的瞌睡早就飛幹淨了。第一天上朝就招惹那兩位皇子,看來這中興王的虛名水分雖多,分量卻是足啊。姚安歌一進門,便聽小王爺坐那長籲短嘆,愁苦的不得了。


    搖搖頭,中興王一入朝,又怎麽可能隻是站個位置有一句沒一句的聽人說話而已。“王爺。”


    “安歌來了。”慕博衍的一身朝服還沒來得及換,少年身量初成,頗有些芝蘭玉樹的意味。


    姚安歌看著他,還是沒忍住:“王爺不用憂心,沒事的。”


    慕博衍笑了:“不憂心。都是些沒著沒落的閑愁。”起身離了座椅,伴著哈欠聲說:“折騰了一大早,本王先去補個覺。”


    慕博衍走了之後,姚安歌幽幽的嘆了口氣。他旗幟鮮明的站在了太子身後,本以為這王爺會獨善其身,也做好了離開王府的準備。可那人什麽都沒說,不,他說的那句,中興王護得住你。太子讓他入朝,他隻是扯了幾句皮,還是領了旨。姚安歌覺得有時候自己很懂他,有時候又抓不住他的想法,隻是他開始慶幸,慶幸他下了山,慶幸他來入了京,最慶幸他選了太子。


    第10章 佳節


    時間過得很快,一年一晃就又這麽沒了。雖說入了朝聽了政,但一不開口多言,二不上書諫言,皇帝也就在他初入朝堂的時候私下留過他幾次,跟他說一些叔侄倆的體己話,見他隻是混日子在堂前多占塊位置,也就慢慢的放下了。慕家的骨血就剩這麽一點了,可以的話,他還是願意就這麽養著的。


    入了朝,官門世家的走動就密了起來,中興王府再也不似先前那般的門可羅雀了,人來車往,王爺當慣了甩手掌櫃,隻是勞煩管家京生多多忙碌了。這幾年經的事多了,京生早就能獨當一麵了,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那是打理的妥妥噹噹。


    除夕之夜,整個京城燈火通明,皇帝賜了年夜飯,整個王府也是其樂融融,紅綢紅燈籠,帖門神掛桃木,忙得熱火朝天卻也是喜氣洋洋的。王爺一早便出門去閑逛,看了大儺迴來,又意興未盡的拉著姚安歌說是要守歲。很有兒童強不睡,相守夜歡嘩的意思。隻是王爺是條瞌睡蟲轉世,守著守著就睡了過去。姚安歌覺得好笑,卻還是小心的將他抱上軟榻,蓋好被子,又將火爐添了些柴火。一邊守歲,一邊就守著王爺。


    沒多久東方泛起了魚肚白,整座皇城在劈裏啪啦的爆竹聲中迎來了新的一年。沸騰京師的鞭炮自然也驚醒了睡夢中的王爺,揉揉眼,天都亮了,“哎呀,怎麽睡著了。安歌,我睡多久了,守沒守到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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