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三軍統帥,私離其位,成何體統?何況你人都跟我去了,要如何指揮,拔人家營?”


    “我怎麽可能讓你一個人赴險?”


    我無奈,望著小皇帝,壓低聲音:“皇上還在這裏呢,皇上,您說句公道話。”


    小皇帝眼睛裏隱藏著很興奮的情緒,好像打算學飛的小鷹,他正色說:“師父,不,姚愛卿留下指揮大局,我跟張愛卿去。”


    “什麽?”我一個頭兩個大,連錦梓都鬱悶了。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況您呢?一旦有事我還要分心照顧,萬萬不可以。”


    小皇帝一挺胸:“我最近厲害多了,不信問師父!”


    我才不要問。


    “我扮成你的書童。”


    才不要。


    不過小皇帝的話倒是提醒了我,我就再三對錦梓曉以大義,一來要指揮三軍,二來要保護皇上,三來我又有急智又討人喜歡,匈奴雖然是番邦蠻夷,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還是知道的,也從沒有違規的惡名,難道非要砍了我?


    最後錦梓勉強被我說服,不過他叫出一個人來,就是那天那個姓焦的年輕護衛。


    “焦誠,你陪張大人去。如果張大人有什麽萬一,你就不要迴來見我。”錦梓聲音和表情都帶著一種冷酷的威嚴,和他年少的氣質不太符合。


    說起來,封建社會的貴族們還是有點奴隸主們罔顧人命的架勢的。錦梓同學也不例外啊。


    “是。”那個娃娃臉侍衛臉上閃著堅貞,“卑職一定誓死保護大人,如有差錯,卑職自己了斷。”


    第115章 敵營


    邵青戰敗之後,他的副將羅蒙帶領殘部退守到一個叫做“龍峽”的關,這是圭國北部一個十分重要的關隘,因為占地理之便,兩邊都是崇山峻嶺,確實有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象。所以,雖然羅蒙手下已經隻剩下六七萬人,還是可以據守此關,把匈奴二十萬鐵騎拒於門外。


    但是龍峽關外的大片土地,現在已經被匈奴占了。


    朝中主降派的意思是這片土地本來位於兩國之間,經常被匈奴騷擾,居民不多,類似於無人區,放棄也不要緊。主戰派自然認為寸土不可讓人。


    我想的倒不是這些,而是匈奴的野心止於哪裏。


    龍峽關是軍事關隘,周圍沒什麽大城鎮,臨時調糧很不方便,我們的大隊伍到的時候,守軍已經斷糧兩三天了。即使沒斷糧之前,也不知多少頓沒吃飽過了。軍人們個個麵有菜色,衣著蔽舊,形銷骨立,羅蒙跟他們沒什麽兩樣。


    羅蒙和羅蔚兄弟倆見麵自有一番歡喜,提到邵青,不免掉眼淚。我約略問了一下,大致也是中了奇襲,邵青因為得知朝中有變,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急於班師迴去平亂,最後布置也太過勉強,關心則亂,亂的代價卻太慘烈了。


    用兵如神,不過是個傳說。在戰場上,偶然性實在太大了。誰都會犯錯,有的沒關係,有的兵敗如山倒,到最後,除了常識,除了謹慎,很多竟是看運氣。所以才說“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


    兩個時辰後,軍需隊也到了,連忙把糧食發過去,火頭軍終於在閑置幾天後又有事可幹,四處冒起冉冉炊煙,有的年輕士兵竟忍不住哭了。


    守軍幾天來終於吃上一頓好飯。


    羅蒙也是狼吞虎咽,他弟弟比他年輕,不如他堅忍,在旁邊看著他和幾個軍官吃飯,眼圈都紅了。羅蒙把他弟弟給訓了,他說:“這算什麽!前朝還有過一個城孤守十年,把樹皮糙根啃幹淨了,牲畜,貓啊狗啊老鼠啊都吃了,然後把老幼婦孺,凡是打仗用不到的人都吃了,連那個守將的老婆愛妾都首先宰了!我這是沒到那份上,要到了那份上我也學著這麽幹!也算不辜負邵將軍了……”說著自己眼圈也紅了。


    在座人都唏噓起來。


    吃完飯羅蒙帶我們視察此地的守軍,據他介紹說別看這隻剩六七萬人,又個個餓得有氣無力,其中倒有三四萬是邵青原先部下最精良的“西虎軍”,是最後邵青知道形勢已經不妙,拚死保下來的。上了戰場,這些人都能一個頂兩三個,也正是因為有他們,匈奴大軍四輪猛攻都無效。


    我覺得欣慰了很多。而且說實話,羅蒙這裏的六七萬人,絕對是會成為我的班底而不是錦梓的,這多多少少讓我少了局外人的感覺。


    接下來就是我出使敵營的安排了。其實也沒什麽可安排的,又不能帶一支軍隊跟著衛護。我隻帶了焦誠作為從人,反正人多了也沒什麽大用。


    看得出錦梓也好,小皇帝也好,都很擔憂,羅蒙倒不怎麽擔憂,還寬慰錦梓,說:“這麽些年,還沒聽說出使匈奴的使者被殺被扣押的,隻有一個扣下來沒放迴來,那是因為被對方的公主看中了,小日子過得美著呢。不過咱們張大人生得這麽好,配給匈奴公主可可惜了,再說就算匈奴公主跟過來,咱們也要打匈奴替邵將軍報仇!”


    他現在心裏想的就是替邵青報仇,這裏的殘軍差不多都這樣。所以羅蒙對於錦梓的偷襲計劃是十二萬分的贊成。


    既然沒有太多可準備的,我們向對方鳴鏑告知,就打開關門,讓我帶著焦誠,騎著壁爐出去了。


    錦梓心裏顯然矛盾異常,一言不發,臉色也陰晴不定。我偷偷拍了拍他的手,讓他放寬心,效果也不是很明顯。


    出了城門風很大,衣服頭發被吹得獵獵作響,我一人一騎一隨從,冰天雪地之中,倒真有點“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味道。


    此時此刻,錦梓定是在城牆上麵望著我,我當然絕對不會迴頭。


    對麵已經嚴陣以待。我讓焦誠遞上國書。對方將士接了,有人引著我去見主帥。


    帥營不在最前線,走過去還要走一個多時辰,我趁機觀察他們的布局。匈奴的營帳大量使用獸皮皮毛而很少用棉,有北地風情,整體布局不像錦梓森然有度,反而生活化一點,他們是慣於紮營的遊牧民族,所以更加嫻熟,更加隨意,更加渾然天成。


    好奇的不隻是我,一路上的兵將都盯著我看,也可能是張青蓮的姿容叫他們詫異了。我在馬背上坐得很直,為了維持我國的威儀。


    引路的軍士把我們引到一個氈帳前頭,我愕然,這個營帳並不特別大,防衛也不森嚴,也不特別華麗。難道匈奴主帥和我們一樣知道要和普通士兵同甘共苦,以便收買民心?


    通譯掀開簾子,用生硬的漢語對我說:“左賢王殿下說,貴使遠道而來,風塵僕僕,請貴使在這裏歇息,明天再覲見。”


    我大感意外,戰時的使者不比平時,沒聽說還要留宿的,難道匈奴真打算留住我了?但此時此刻,人為刀俎,我也隻好隨機應變了。於是我點頭同意,謝過引路的將士和通譯,同焦誠一起安置下來。


    焦誠一直比較沉默,不過總是笑嘻嘻的,所以感覺並不陰沉。我囑他說:“萬事小心點,感覺不太對。”他認真點頭。


    我也有點乏,既然今天沒法見到人家的大帥,什麽也做不了,幹脆睡大覺吧。就跳到榻上去了。


    焦誠抱著刀,在一邊守著。


    突然簾子一動,一個穿著毛皮坎肩,梳著匈奴傳統發型的年輕男子走進來,雖然是蠻夷,長在北地風雪之中,居然也很是英俊,臉型方正,眼睛明亮,笑嘻嘻的,很給人好感。


    “使者大人,因為我會說漢話,大帥派我來服侍使者大人,有什麽需要,請您跟我說。”匈奴年輕人左手放在胸前,鞠了個躬,令我吃驚的是,他的漢語很標準,一點口音也沒有,比那個通譯強多了。


    “好的,請問怎麽稱唿?你是匈奴人嗎?”我溫言問他。


    他的黑眼睛裏閃過溫和的笑意:“您可以管我叫狐城。”


    第116章 和談


    對麵前的情勢,我有點鬱悶,匈奴的表現讓人摸不清,難道他們也想拖延時間,趁機偷襲?或者是知道錦梓有可能偷襲,所以故意打亂我們的節奏安排?為今之計,也隻能靜觀其變了。


    不管怎麽說,我本就要替錦梓爭取時間,這樣對我是沒壞處的。


    那個叫狐城的年輕人,仍然是很熱情友好的樣子,出去轉悠了一圈,捧了一堆東西迴來。在我們麵前擺上一個小桌子,放上糍粑,大塊的手抓羊肉,奶酒,甚至還有一些瓜果。


    用這些招待一國來使,是不是簡慢了點?又或者匈奴本來也沒什麽珍饈。


    仔細看器皿倒都鑲金嵌銀的,尤其是我麵前的酒杯和切肉的小銀刀,雕刻還挺精美。但是就算大帥沒空,怎麽著也該有個重量級的官員將軍什麽的出來陪客吧?現在這樣算什麽?眼前我看到的,隻有狐城這個人,他雖然氣宇軒昂,但不是來服侍我的嗎?


    我猶豫著,焦誠皺著眉頭,都不動手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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