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燁饒有興趣地挑了挑眉,“意思是怪本王咯?”


    宮女道:“奴婢不敢。陛下,奴婢曾用蜻蜓做了標本,若陛下喜歡,奴婢一會兒就為陛下送去。”


    黎燁有意刁難道:“本王要活的!一堆死屍送給本王到底有何用意?莫非是想詛咒本王?!”


    宮女也不急,認真道:“奴婢不敢。隻是奴婢擔心陛下因著急看蜻蜓而心神不寧,致使不慎誤了大事,所以奴婢才想出獻標本為陛下解饞一法。今日奴婢定是捕不到活的蜻蜓,奴婢知罪,還請陛下處罰。”


    黎燁笑道:“本王不急,你明日再接著捕吧,方才董公公不是說了嗎?明日天晴,蜻蜓可多了,若是手拙,就叫侍衛幫忙。再者,你不是曾捕到過蜻蜓嗎?相信你也是有經驗之人,明天別讓本王失望了啊。”


    宮女一張伶牙俐齒忽然不說話了,她沉默半晌,一顆淚珠從眼眶裏滾落下來,她強忍淚水,很是悲傷地看向黎燁,“啟稟陛下,奴婢怕是再沒有服侍您的機會了,前日家中父親寫信要奴婢迴家成親,以延續香火。嗚嗚嗚,明日奴婢就要迴去了。”


    黎燁咂咂嘴,這戲演得可真是太棒了,留著當一宮女實在是浪費,於是,黎燁幹脆順了這宮女的意,道:“別迴去了,你父親不就想找個人娶了你嗎?你留在宮裏,本王納你為妃,這樣他們老人家該滿意了吧?”


    宮女不可置信地抬起頭,淚眼汪汪,她愣了許久,方才忙擦去臉上的淚痕,她連連叩首道:“謝主隆恩!謝主隆恩!”


    黎燁擺擺手,“一會兒你把蜻蜓標本送到本王寢宮,明日再繼續為本王捕活的,知道了嗎?”


    “奴婢知道。”


    黎燁想了想,又問,“你叫什麽名字?”


    宮女抬頭看向黎燁,眼角帶笑,“啟稟陛下,奴婢叫祁青青。”


    “恩,很好。你起來吧。”言畢,黎燁將目光轉向董公公,他道:“董公公,你真當本王是傻子,能隨意欺瞞?你滿口胡話,欺上瞞下,罪不可恕,本王即日起就將你逐出皇宮!你迴去收拾東西滾吧。”


    董公公一愣,原想會和祁青青一樣得到封賞,卻不料是如此結果。他瞬間情緒失控,他連挪三步,挪到黎燁麵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大哭冤枉,並直指祁青青胡說八道,且心機極深,自己對黎燁才是一片真心,日月可鑑!然而,無論他哭得再慘烈,也改變不了黎燁的決定,黎燁最後扔出一句話:“欺瞞本王之人今日前來向本王認錯,本王對此事就既往不咎,若再敢渾水摸魚,休怪本王不留情麵!”在場的宮女太監麵麵相覷,片刻,所有人均跪下來大唿知錯,黎燁問他們何錯之有,一些人答因捕不到蜻蜓而延誤時辰,害黎燁等急了,有罪。一些人答自己手拙,有罪。一些人則答這裏根本就沒有蜻蜓,全是他們胡諂的,有罪。


    黎燁認真聽完每個人的迴答後,用手指了指,道:“你們幾人,從今日起去雜役房做事,你們幾個,一會兒去找李嬤嬤和韓公公,讓他們給你們安排宮裏的差事。”


    話一出,又是幾家歡喜幾家愁,被貶職的幾人怨憤地盯著黎燁離去的背影,而被重用的幾人則抱團在一起,掩麵而笑。


    黎燁大搖大擺地朝迴走,心裏甚是痛快,他早就看那幾個太監宮女不順眼了,隻是一直沒找到機會治治他們,沒想到天賜良機,讓他得償所願,真是不作死就不會死。韓淩跟在他身後,欲言又止,良久,他才開口問道:“依奴才看,祁青青所說之話也不可信,陛下為何要封賞她?”


    黎燁心情好,自然願意和韓淩多說,他道:“韓公公,你可真要向祁青青多學學。雖然她也是滿口胡言,但她比董公公聰明得許多,董公公一句話全是漏洞,而祁青青卻條理清楚,就算是假的,她也會把前後的邏輯理順了,且不慌不亂,不得罪人,這點本王很是欣賞。還有,當她得知本王讓她明日繼續捕蜻蜓時,她立馬想出了對策,謊稱父親讓她返鄉成親,若本王強留,有損聲譽,遂隻能如她願,她走了,正好可躲去明日捕不到蜻蜓的罪責。當然,她應該想到本王可能會納她為妃,所以故意以成親為由,就是想試探本王的態度,若是本王答應了,讓她成了妃子,就算捕不到蜻蜓,本王也不能重罰她,畢竟這是小事兒,因此責罰,會損皇家顏麵。所以,無論如何,她都想好了全身而退之策,且她膽量過人,把她留在後宮,日後若有後宮之爭,她定會成為主力,震懾住許多人。”


    ☆、12.暢聊


    韓淩又仔細迴憶了一遍事情經過,方才發現祁青青的一舉一動確實耐人尋味,仿佛每一步都是算計好的。就連最初董公公提議去捕蜻蜓也是受她蠱惑,若不是她說自己屋裏有,董公公絕不會想到要捕蜻蜓以博君一笑。這人當真不可不防啊,韓淩心中暗想。


    黎燁沒理會韓淩,繼續洋洋自得道:“還有,你可知本王如何看出她想試探本王?因為她生怕被人群擋了,特意跑上前,讓本王看個清楚,她姿色上佳,而本王又以貪戀美色出名,這番招人注意,必定是別有用心。”


    韓淩道:“把這樣的人留在身邊,不怕日後招來禍患?”


    黎燁無所謂道:“不信她說的話便可,留在身邊玩玩全當解悶。”


    韓淩直言道:“奴才擔心她會設計讓陛下您對她死心塌地,最後玩出真感情,吃虧的可是您啊。”


    黎燁瞥了一眼韓淩,腦子裏忽然閃過一絲異樣的感情,他輕吐了一口氣,漫不經心道:“不會的,她不是本王喜歡的類型。”


    就這樣,黎燁在宮中養病半月,韓淩日日陪伴左右,黎燁想招人侍寢,均被韓淩製止。韓淩特義正言辭地告訴黎燁,若想今後雄風不減,這幾日必須乖乖靜養。黎燁仗著自己是國君,動用權利喊人作陪,然人還未跨進龍翊殿一步,就被韓淩攆了出去。黎燁心中來氣,但又無法,因為自己不是韓淩的對手,就算來硬的,最後被撂倒的還是自己。


    黎燁天天與韓淩鬥智鬥勇,為偷半時歡愉,他也算絞盡腦汁。隻是韓淩雖然為人木訥,但絕對機智過人,黎燁使得那些小手段,他隻需抬抬眼皮就能看透。反正於韓淩而言,他隻有一個目的,就是看好黎燁,寸步不離,隻要他在自己眼皮底下,其他事就都不是事兒!


    有一次,黎燁耍賴要吃城外的蒸年糕,不吃就會死,遂命韓淩速速去買,誰知韓淩找了幾個太監,將這差事交了下去,自己仍守著黎燁。於是,黎燁又耍賴,說必須吃韓淩親自買來的,那樣才有心意。韓淩畢竟喜歡黎燁,熬不過黎燁的軟磨硬泡,隻能讓步。黎燁歡欣鼓舞送走黎燁,立刻抓緊時間傳召祁青青,他站在殿門外,摩拳擦掌焦急萬分等著祁青青前來。誰知,半柱香的時間過去了,祁青青沒來,韓淩卻迴來了。


    黎燁登時黑了臉,大聲道:“大膽奴才!竟敢違抗聖旨!本王讓你去買蒸年糕,你怎麽就迴來了?!”


    誰知,韓淩二話不說,將一籠熱騰騰的蒸年糕遞到了黎燁麵前。


    黎燁厭惡地瞥了眼年糕,沉聲道:“這是你親自買的?怎麽會那麽快?就算騎快馬去城外來迴也需三個時辰,莫非你在愚弄本王?”


    韓淩道:“奴才料到陛下要奴才親自去買,所以讓太監們將賣年糕的老漢請到了宮門外,奴才隻需到宮門口去買便可,若運輕功,半柱香足矣。陛下從早晨就開始折騰這事,到現在,正好他們也把老漢請迴來了。”


    黎燁一口氣噎著提上不來,他滿臉幽怨地盯著韓淩。韓淩繼續輕描淡寫道:“考慮到半柱香也能做很多事情,於是奴才事先把您最有可能傳召的夏曉和祁青青都關了起來,因此耽誤了些時間,否則奴才能更早迴來。”


    一陣秋風颳過,黎燁徹底風中淩亂了。偏偏韓淩這沒眼力價的還火上添油道:“對了,陛下,這是祁青青讓奴才轉交給您的蜻蜓標本。還有,年糕要趁熱吃,奴才這就為陛下取雙筷子。”


    黎燁一掌拍開標本,仰天長嘯,“本王不要他媽的標本和年糕!本王要女人啊女人!男人也行!”


    韓淩:“啟稟陛下,奴才是男的。”


    ……


    黎燁要瘋了。


    幾經嚐試,黎燁均以失敗告終,心力憔悴下,也無心思再去尋歡作樂,有這功夫折騰,不如好好休息,待半月一結束,自己又可生龍活虎,到時必要把欠下的統統補迴來!黎燁閑極無聊,也沒太監宮女再逗弄,因為他們都怕了,沒事不敢再和黎燁多來少去,個個正兒八經。無法,黎燁隻能找韓淩閑聊,看韓淩態度,似是不想同他多說,但隻要黎燁一問,韓淩必會一答,於是就有了這樣的一段對話。


    黎燁:“韓公公,你在這宮裏也待了十多年了,怎麽樣?還習慣嗎?”


    韓淩:“習慣。”


    黎燁:“這宮裏可有你喜歡的人或事?”


    韓淩:“奴才誓死忠於陛下。”


    黎燁:“你盡管放心迴答,本王不會追究你責任。本王看前些日子新招的幾名宮女姿色不錯,你可有鍾意的?若有,本王給你留著,否則就要被本王玩壞了。”


    韓淩:“奴才誓死效忠陛下。”


    黎燁嘆了口氣,“哎,你這人可真是無趣,平時你是怎麽打發時間的?”


    韓淩:“練武看書。”


    黎燁:“喲嗬,看什麽書?”


    韓淩:“兵書。”


    黎燁登時心生敬意,“你竟會對這些感興趣?”


    韓淩:“是。”


    黎燁:“那看出什麽名堂了嗎?”


    韓淩:“這幾日在看鬼穀子,研究處事之道。”


    黎燁:“那你一定沒學會。”


    韓淩:“陛下英明。”


    黎燁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你能學會就不是這模樣了。來,說說,哪裏不懂?本王親自為你答疑。”


    韓淩:“‘欲張反斂,欲高反下,欲取反予。’為何?”


    黎燁想了想,答道:“字麵上的意思你肯定都懂,隻是不知為何如此做,對吧?這其實是籠絡人心之法,將自己擺在較低的位置,就能與人產生親切感,他們會放鬆對你的警惕,並以真心待你,你能聽到更多真實的聲音,自然可助你更上一層樓。”


    韓淩道:“假設奴才欲攻下庸國一座城,莫非先要把自己所守的一座城池拱手相讓,以得人心?並且不能表現出任何想侵占他們城池的意思?這當真是荒唐,陛下可知要打下一座城需要耗費多少兵力?怎能說讓就讓?”


    黎燁汗顏:“韓公公,予舍之道乃與人交往之法,並不適用於作戰之中。可若是外交之策,那就大不一樣了。假設本王想侵吞庸國一座城,自然也可先予他一座城,並附送城中所有勞動力,庸王為維持表麵的和氣,自然不會為難城中的人。到時,我們隻需提前將城裏的人替換我國精銳部隊,蟄伏城中,與友鄰打好關係,刺探情報,待時機成熟,便一舉殲滅。不過,若結合現實,此法並不可用於庸國,庸王嗜戰,若給他一城人力,他定會不留情麵,將城中一切納為己有,並隨意調遣,最後再反咬我們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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