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父說到這裏,龍錫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不由得大喜,連忙站起,拍著胸脯道:「伯父盡管放心,就讓雁亭住到我那裏,我雖不才,保護他卻綽綽有餘,他日伯父迴來,雁亭若少一根汗毛,伯父盡管找我算帳便是。」


    左父欣慰笑道:「我也正做此想,我看雁亭也有此意。如此就正好了。唉,人老了,迴鄉一次不易,因這次迴去,我打算陪爹娘多住些日子。京城這邊的生意,還要請公子幫雁亭多多照看一番。」


    龍錫自然是滿口答應,他心裏還有些疑惑。但畢竟歡喜多過懷疑。又聽左父道:「隻是有一樣,祭祖的日子,需要雁亭迴來這裏,每日早中晚在牌位前上供跪拜。三日內不許見外人,三日後方能重迴公子府裏。到時這府中沒了下人,隻怕也要麻煩公子了。」


    龍錫哪有不同意之理。於是這件事便順理成章了。接著左父又對左雁亭道:「雁亭,你奶奶已經沒有大礙了,這些日子咱們要為迴鄉做準備,實在忙碌,你且先隨席公子迴他府裏住些天,待我們走之前,迴來住兩日,給我們餞行也就是了。」


    左雁亭答應了。收拾了點衣服就隨龍錫拜別父母,登上馬車往王府而去。


    龍錫在馬車上一直在低頭沉思,也沒和左雁亭說話。左雁亭知道他是在心裏想著這件事的真偽,龍錫本來就精明多疑,這也不奇怪,他自信這次的事情天衣無fèng,因此也不緊張。


    待迴到王府,龍錫拉著左雁亭就要迴寢宮,卻聽他道:「你給我消停點,太陽還沒落下去呢,就去寢宮,讓下人們笑話死了。有什麽事,不能去書房說嗎?」


    龍錫看了左雁亭一眼,舔舔嘴唇,邪笑道:「書房自然也行的。走吧。」言罷便改了方向,逕自往書房來。


    待下人們上了水果點心退下後。龍錫親自關了房門,坐到書桌後的大椅子中,拉過左雁亭坐在他腿上,一隻手捏著他的下巴迫使他抬頭正視自己,方悠悠問道:「雁亭,我怎麽覺著,今兒這事就如天上掉下個大餡餅一般,你和你爹該不會是串通好了,要來算計我吧?」


    左雁亭冷笑一聲道:「你怎麽就不能給我些意外呢。哼,我早知道你會疑心。我說什麽你也不會信的。既如此,你何必來問我?不如叫你那些心腹的手下去查啊。我家是半月前就接了三叔的信,那時我還在你府裏呢。後來迴去了,爹才和我說起的。難道我爹和我三叔都長了前後眼,知道我在你這裏有一劫,才想法子算計你不成?」


    龍錫轉了兩下眼睛,將臉貼在左雁亭的臉上,大手則伸進他的衣襟,在光滑的肌膚上慢慢撫摸遊移,一邊笑道:「不是我多疑,實在是這事兒來得過於巧合。雁亭,以你的性子,正該趁此機會逃開我才對,哪還有可能主動留下啊?」


    左雁亭怨恨的瞪了他一眼,冷聲道:「你以為我不想逃開嗎?你捫心問問,是誰逼得我不能迴去祭祖,不能在祖先麵前盡孝。我若說要迴去,我們這一家人還能迴得去嗎?便是能迴去,多少個影衛甚至官兵跟著,又有什麽意思?盡給人話柄了。」


    龍錫聽見左雁亭這樣說,不由得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手指也在胸膛的辱珠上輕輕掐了一下。看對方倒吸一口氣縮了身子,他心情大好,輕聲笑道:「沒想到你倒識時務,我一直以為你性子裏是倔的。」


    左雁亭拍開他那隻狼爪,憤怒道:「我自然是倔強的。今天你若不是王爺,我寧願和你同歸於盡了。但偏偏……偏偏你是這麽個不得了的身份。我……我為了家人,不得不委曲求全,不得不勸著年邁的爹娘祖父母離開京城,不得不孤身留在此地……」說到此處,語氣已哽咽起來,眼淚也在眼睛裏打轉。


    龍錫連忙湊上去在他眼睛上吻了吻,低聲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裏苦,過陣子父皇大概會派我去江南,為太後採辦大壽的壽禮,順便巡視民情,到時我就帶你過去好好玩一玩,你不是說一直想去江南嗎?」


    「如果可能,我倒寧願你讓我去長白山。」左雁亭狠狠推開龍錫,惱怒道:「大白天的你就發情嗎?我現在沒有心情,你是不是還要強迫我?你不是說喜歡我嗎?這就是你的喜歡?」


    龍錫被推開,卻絲毫不惱,加上今天的事情著實讓他欣喜,因此還擺手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你心情不好,這會兒就放過你,看等入夜了錦榻之上,紗帳之中,你還怎麽拒絕我,三天了呢,你不能一點也不體諒我的心情啊。」


    左雁亭哼了一聲,沒有言語。他在袖子中的手握成了拳頭,暗暗告訴自己:再過一段時間,再忍忍,很快的,這一切都會過去,到時候,他一輩子都不用再看這張可恨的臉了。


    轉眼間就是半月過去,左家終於收拾妥當了東西。這一日,之前那個小廝過來請左雁亭迴家為左老爺等人送行。龍錫自然是準了,並且還要一同前去。


    路上,龍錫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便笑問道:「雁亭,你家小廝怎知你是在王府裏?莫非伯父他們都知道了我的身份不成?上次我就想問你,忙著忙著就忘了。」


    左雁亭握了一下拳,深吸一口氣,才轉過頭去,憤怒的看著他道:「你還有臉問?每次我來了你這裏,你就不肯放我迴去,到時候我爹娘要找我,豈不是沒路可尋,若告訴他們我在王府中,咱們的事還能瞞過去嗎?因此我無奈之下,隻好多給了這小廝一些錢,他是跟著我爹的,一旦有什麽事情,必然是派他過來辦,到時讓他幫我保守秘密也就是了。」


    龍錫拍頭道:「原來如此,我真真糊塗,還是雁亭想得周到。」


    左雁亭見他沒有懷疑,心裏方鬆了口氣,淡淡道:「我倒不是想得周到,然而這關係到我父母祖父母的身體康健,我自然要麵麵俱到一些,不然他們真氣出個好歹,傷心的自然是我,你這種天皇貴胄,哪會在乎他們的死活?」


    「別說得這樣無情嘛,我也是很關心伯父伯母他們的,瞧瞧這一車的禮物,無不是名貴至極的藥材,還不是為了讓他們在路上多滋補滋補,免得迴到家後身子發虛。你也不用擔心,我看四位老人身體還都康健,前兒禦醫也說老夫人的舊疾康複了,更何況日後亦有書信往來,你就安心跟著我吧。」


    左雁亭淡淡敷衍了一聲,不置可否。忽聽外麵有人說左府到了,他便和龍錫一起下車。


    左父為了不惹龍錫疑心,刻意的沒有提前接左雁亭迴來。因此一家人隻吃了一頓餞行飯,他們便上車離去。這裏左雁亭直把他們一直送到城外,方戀戀不捨的看著他們遠去了。


    龍錫見心上人傷感,便忙將他摟在懷中,著實用言語寬慰了一番。他此時心中再無半點懷疑,以為左雁亭真的是迫於無奈,才想辦法讓親人離開京城,免得他們知道自己的事情會活活氣死。


    因為這個,心中對愛人也十分愧疚,在府中加倍討好左雁亭,除了性事要求過盛,不肯妥協之外,其餘事情,竟無不是言聽計從。隻看得那些下人一個個都瞠目結舌。秋萍等近身丫鬟卻早料到這種情況,因此絲毫不以為奇。


    匆匆又是十幾天過去,那節氣已經入了夏。人人都換成輕薄衣衫,太陽也漸漸熱烈起來。


    左雁亭每日裏在王府中,真是度日如年,心裏隻默默計算父母等人離京的日子。算著他們該到了家鄉,此時隻怕已經在去往長白山的路上。自己也是時候該行動了。


    因此這日龍錫下朝後,他便來到對方書房,淡淡道:「今日是我們祭祖的正日子,我也要搬迴家去三天,這三天裏我不能見外人,你也不必派人催我迴來,反正三天後,你就不叫我,我也會迴來的。你不是說再過幾日就要下江南了嗎?我跟了你這麽久,說什麽也要去那人間天堂看看。」


    龍錫正在批幾份關於太後大壽採辦禮品的奏摺,今年皇上把這個差事全權交給了他。聽見左雁亭這麽說,他便放下了筆,沉吟道:「也是,伯父伯母他們也去了一個多月。既這麽著,那你便迴去吧,我這幾日也正忙得翻天,就不陪你迴去,讓秋萍和弄影帶著幾個小廝婆子廚子等與你一起,伺候你這三天的起居飲食,如何?」


    左雁亭皺眉頭想了一下,淡淡道:「也好,不然你哪裏能放心的下。」


    龍錫失笑道:「看看看看,是你自己敏感了吧?什麽叫哪裏放心的下?這是當日你爹囑咐我的,說那宅子裏已經沒有了下人,怕你不方便呢。我都答應了,哪好毀諾?我若是不放心,派她們有什麽用?這些日子影衛都撤了?你卻還來翻舊帳。」


    左雁亭這才轉怒為笑道:「是真的嗎?這是你的真心話?若果真如此,我倒是要好好謝謝你了。」


    「夫妻兩個,談什麽謝不謝的。」難得見左雁亭這樣開心,龍錫心裏隻癢癢的,隻恨俗務纏身,不能與其親熱,不過這口頭上的便宜,自然是要占一下的。


    左雁亭心情大好,也就不與他計較,白了他一眼,低下頭道:「我準備下午便走了,明天是祭祖的正日子,我提前迴去,宅子也要打掃一下的,最起碼要收拾出幾間住人的房子。今天中午……便陪你吃頓飯吧,省得沒過兩天,你又派人去尋我。」


    「你把我想得也太不堪,放心,我分得清輕重緩急,正事要緊。反正三天後你就迴來了嘛。不過一起吃頓飯這提議不錯,你去和小越子說,讓他去廚房,吩咐做點兒好吃的,尤其是點心蜜餞什麽的,多做一些,吃不了你就帶迴那邊,每日餓了墊著點兒。對了,還要格外做些精緻的,讓你拿去上供……」


    「不必這樣著忙,你先辦你的事情吧。」左雁亭製止了龍錫的話頭,有些感動於他這樣麵麵俱到的替自己著想。思及此一去,終一生也就無法再見麵了。心中快慰的同時,倒也有微微的一點難捨。


    龍錫,我知道你對我好,奈何我不是女人,沒辦法陪你走完這一生。我離開了你,我們之間的恩怨也就一筆勾銷。也許有一天,我會忘了心底的恨,隻記得你對我的體貼和溫存,那樣的話,在我老去的時候,也許偶爾會想起,在我這一生中,曾有一個對我最好的人,我知道,日後再不會有人如你這般對我了,強迫,溫柔,愛戀,都不會有人如你這般了。


    左雁亭走出書房,站在院子裏,他迴頭看了看那在陽光下流光溢彩的琉璃瓦,心中默默向龍錫道了別。然後深吸一口氣,轉身離去。


    左家的宅子已經空了大半個月,隻有之前那個跟著左老爺的小廝留在宅子裏看護著,見自家少爺帶著一些僕役等迴來,就連忙接進屋中。


    左雁亭把祭祖的規矩和秋萍等人說了。當晚歇了一夜,第二日便開始按照左家的規矩開始祭拜。秋萍等人自然不是隻來伺候的,雖然不得進去,但她們那是什麽眼睛,在二裏地外就能清楚辨認出房中人是不是左雁亭。不過看了一天,發覺對方並沒有什麽異常的舉動,且也沒有可疑的人進出,因此便都放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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