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虔拱手向漢國諸將道:“吾欲沿涇水而下,取陰密、杜陽二城,兵圍雍城,擊敗菌改,取得故都。以此為根基,再圖關中,諸位以為如何?”


    無當飛軍以細標為主將,這是取其忠勇。


    細標當年在棠邑之戰中,敏銳地認識到巴蜀大地將會更換新主人,正確地選邊站隊,不僅為八納洞爭取到了最大利益,更是一舉取得漢王俱酒的信賴。


    在伐巴戰爭中,細標在黃花坪兩次設伏,痛擊巴軍,以軍功被封為履遠將軍,成為俱酒的心腹愛將,此次作為統兵之將當然是漢王最放心的。


    論及站隊,滿熊羆則要差很多,一顆榆木腦袋,轉了多年才轉過彎來。不過論及戰爭謀略,滿熊羆則是更在行一些,畢竟他也曾是巴國的重要將領,和蜀國、楚國都交過手。


    細標努了努嘴:“老滿,來來來!”


    滿熊羆道:“公子,與其奪舊都,不如入新都。”


    公子虔驚唿一聲:“櫟陽?!”


    滿熊羆道:“不錯!”


    他抓過秦國輿圖:“公子請看。目前庶長嬴國與菌改軍對峙於岐山一線,公子派一軍南下,襲擊庶長嬴國側翼,造成我軍與公子向軍合作之勢。”


    “庶長嬴國懼怕兩軍攻其一軍,必退守涇水,不敢貿進。公子另派一軍沿山地東進至沮水上遊,待命而行。”


    “秦公渠梁聞公子迴國,且有與公子向合流之意,勢力必派重兵防守涇水防線,則櫟陽空虛。”


    “屆時,公子命沮水之軍沿河而下,突襲櫟陽。入城之後,公子繼位國君,登高一唿,則關中平息,大事可成矣!”


    公子虔大喜:“滿將軍妙計,妙計啊!不知軍力當如何鋪排,還望將軍繼續籌劃。”


    滿熊羆道:“無當飛軍受漢王之托,保護公子安全,故不可離公子須臾。可派義渠左大將率軍南下,執行誘敵之計,無當飛軍與右大將伏兵沮水,負責奪取櫟陽。”


    “不過,公子前期應當在岐山戰場一展真顏,使秦軍以為公子人在岐山。待敵人中計之後,公子再秘密返迴沮水上遊,親自帶隊執行襲取櫟陽之策,城下之後,也好即刻登基繼位。”


    公子虔聽得出神入化,仿佛秦國君位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一般。他興奮地一拍大巴掌:“善!就依將軍之計。”


    “不行!”


    義渠左大將翻著怪眼高聲抗議:“憑什麽老子去執行誘敵之計?別以為老子不懂,誘敵這活都是出力不討好。到時候老子在前線損兵折將,爾等在櫟陽享樂安逸?不行不行,老子也要打櫟陽。”


    義渠右大將懶洋洋地道:“哪邊好打還不一定呢,別舍本逐末,因小失大。”


    公子虔試圖解釋,但義渠左大將吹胡子瞪眼睛,非要去攻打櫟陽不可,說啥也不去當什麽誘敵之兵。


    公子虔無奈迴頭望著滿熊羆:“滿將軍,這,這如何是好?”


    滿熊羆想了想道:“要不,我無當飛軍前去誘敵,左、右大將護送公子進攻櫟陽,如何?”


    其實公子虔也有此意,因為無當飛軍以步兵為主,而義渠人中有相當一部分馬隊,論偷襲的效率性,還是馬隊更高一些。


    細標打斷了滿熊羆:“不行,漢王有令,我等要保護公子安全,豈肯讓公子孤身涉險!”


    義渠左大將卻不答應了:“誒!小個子,俺們義渠八萬精兵在此,說什麽‘孤身’,難道拿我們義渠兵不當人嗎?“


    右大將也口出不屑:“就是,就是,也沒看出無當飛軍有什麽了不起來,保護公子這事兒,有我義渠勇士足矣。”


    公子虔對細標道:“將軍不必憂慮,虔與左、右大將所部八萬餘人,可以應對櫟陽之敵。隻是將軍所部兩萬餘人,可堪一戰啊?”


    細標笑了:“無當飛軍皆出自諸洞,爬山越嶺如履平地,三千藤甲所向披靡,擊退庶長嬴國,小菜一碟!”


    公子虔大手一拍:“好好,就這麽定了,請無當飛軍擔任誘敵之事,請左、右大將之義渠兵擔任偷襲之事,事不宜遲,火速行動!”


    公子虔既然拍板了,眾人俱皆聽令而行。


    岐山前線,庶長嬴國與中大夫慶載所率領的秦軍,與菌改率領的秦軍在此已對峙數月之久。


    庶長嬴國急於進攻,慶載卻暗中掣肘,所以數次行動,均未見效;菌改則老成持重,堅持守勢,不主動出擊,保存有生力量。


    公子虔迴秦的消息,漢國細作早已奉命通報給了慶載,漢王讓慶載見機行事,以削弱各方力量為主要目的。


    細標與滿熊羆率領兩萬無當飛軍,沿著山穀輕裝疾進,南蠻九洞的兵員都有著極好的腳程,不愧是一頂一的山地步兵。


    高原的盡頭,是秦國邊境上連綿的數個烽火哨所。這些哨所負責警戒秦與義渠邊界,一旦有所風吹草動,就會燃起狼煙,迅速將警報傳迴國內。


    隴東高原的溝壑密集,就像大地母親臉上的皺紋,每一條皺紋裏都可以藏下數千軍馬,遠遠望去,什麽也看不到。


    細標將人馬全部伏在溝壑裏邊,靜靜地等待夕陽西下,夜幕降臨。


    自從越國改進捕魚方式以來,漁獲大量增加,醃製的鹹魚供應到巴蜀軍中,保證軍士有足夠的肉食纖維攝入,軍士的夜視水平不斷提升。


    細標要的就是一場夜襲,等滿天繁星爬上天空,細標一揮手,數支突襲小隊像鬼魅一般爬出溝壑,在黑夜的掩護下,一點一點接近烽火台。


    細標躺在溝壑裏,口中銜著草棍,無聊地數著星星。迅捷如猿的無當飛軍執行這種上高爬低的襲擊任務,應該沒有任何難度。


    半個時辰之後,五裏之內的數座烽火台上,均發射出三短兩長的信號光,同時伴隨著數聲鳥鳴。


    細標低聲下令道:“全軍銜枚,疾進!”


    枚,就是細長的小木棍,像後世的筷子一般。士兵銜在口中,防止發出聲音,驚擾敵軍。


    無數條黑影迅速從大地溝壑中一躍而出,影影綽綽地摸向烽火台處,摸向秦國的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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